2014年農曆新年,七天的長假中梓健也回家住了幾天,例行公事般的去幾戶親戚家拜年,由於最疼愛自己的奶奶不在了,過年對於他幾乎可以說完全失去了色彩,與親戚間的聯絡一年也僅限於春節那一次,至於父母間,那更不用提了,獨立後除了每月寄錢外也沒太多交際。
他悲哀的認為父母用錢將他養大,一沒教育、二沒關懷,所以同樣的,用錢來為他們養老是最直接也最有效的方式。
梓健深知其中的悲哀,有如向銀行貸款,銀行提供一筆貸款供自己吃飽穿暖,讀書成才,工作後按月利分期還款即可,簡單明瞭。
正因此他有時會想自己如果以後組建家庭的話,絕不會走上父母這條悲哀的路。至少會有家的溫暖瀰漫在屋子內,而不是瀰漫著香煙味與麻將聲。
春假過後梓健繼續工作,對於廬小喻的「指導」雖然緩慢但確實在進行,至少她不會再犯上次那種低級錯誤了。但是在同事中,她與師傅的關係仍是最糟的,張振偉自然察覺到,可他也沒那麼多時間來管這些事,全當為自己的愛徒找了個干雜活的助手。
春節過後幾天果然開盤大吉,去營業部開戶的股民比以往多了三成,大家都抱著新年新氣象的心情投入股海。梓健坐在辦公室都會有客戶自動送上門,連幾個月前勸他買基金的「松子」也打電話來執意投身股海。
確實三四天,甚至一天就賺10%的暴力,會讓人沖昏頭腦,但在這行干了四年多,股票究竟是個什麼東西梓健心中一清二楚。
打個比方,買股票就好像從鯊魚嘴裡搶食物,有時看似鯊魚嘴張開,可你一伸手去抓,還沒摸到食物的邊邊,手就斷了,反倒成了鯊魚的口糧。
其實就是這樣。
但是證券公司作為交易所與股民間的中間人,賺的是交易費,與股票漲跌沒任何關係,交易的越多,費用跳動的係數越大。
中午曲佳瑞噴著她老媽從新加坡寄來的「香水」回到辦公室,走到身邊時才發現那是股藥油味。
她將一份大腸拌面放到梓健桌上,氣呼呼的說一句:「下次自己去買,等得我腳都酸了。」
「腳粗成這樣還怕酸?」
「你!**!」撂下句英文後她坐回自己辦公桌。
看曲佳瑞生氣時候鼓起兩腮便覺得特別滑稽,像受了刺激的河豚魚一樣。
賣便宜且難吃午飯的阿姨準時出現在辦公室門口,可幾乎沒人響應她那要命的廚藝……除了廬小喻,這女人一貫的買了份,再付錢時對辛苦的老阿姨抱以微笑。
看到這種善良的微笑梓健就會覺得大概自己是有些針對她了,可轉念一想這女人背後罵自己也是不爭的事實,不值得同情。
梓健拆開環保筷邊攪拌麵條邊看公司內部的資料,當看到個人成績那塊時他愣了愣,劉永的業績竟有了讓人瞠目的飛躍。
在這行干,積累人脈是至關重要的一步,而這需要時間,人脈需要長時間的經營,不可能你今天認識一個人,明天對方就拿一百萬給你去投資。那是蠢蛋。
人脈需要經營,需要取得對方信任,只有信任才能讓對方拿錢出來。而對於一個工作了一兩年的新人來說有這樣的叫人眼前一亮的業績只有兩種可能。
一種是家裡有錢,本來朋友或親戚就是有錢人,在a證券公司炒股和在b炒沒區別。另一種是撞大運,正好撞上大客戶想投資,碰上了介紹投資的人。
顯然劉永不是第一種,那就是第二種。梓健想到了其在富華別墅遇到的有錢婆。
正想著劉永的搭檔楊貝莉回來了,楊貝莉不是當地人,在外地讀完大學後來這裡,長得算不上漂亮可平易近人,適合在外擺攤這種招攬客戶的方式。
「貝莉,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梓健起身問,「劉永呢?」
「去客戶家了。」
「是不是那個富華別墅的?」
「哎?你知道?」
「知道,他是不是最近老去那兒?」
「嗯,我準備和老大說讓他給我換個搭檔。」
「怎麼了?」
「老見不到他人,都是我一個人在那裡,可老實講我對股票真不太懂,本來我們兩個的分工就是他負責專業的部分我負責拉近關係,可現在我一個人……」
梓健笑笑,不想參與兩人的糾紛,然而在他心中卻確定了劉永肯定是和那富婆好上了,一般和已婚的有錢女人好上了只有兩種結果,一種是被公司開除,另一種是被打死。
梓健關了電腦考慮是否該等劉永回來提醒他搞已婚婦女的危險性,可又覺得以自己的身份不適合講這些,講了也奇怪,甚至劉永會認為自己在嫉妒他的成績,這種事還是由張振偉開口比較好。
「師傅要幫你一起扔了嗎?廬小喻來到身邊,拎著個空飯盒。
梓健什麼也沒說將吃完了的空碗交給她。
忽然覺得,這小女人大概會在垃圾桶旁邊這樣咒罵自己:
「有什麼了不起嘛,白癡混蛋二百五,連說聲謝謝也不會嗎?你媽沒教你謝謝怎麼說嗎?」
由於生意頗好,收盤後又要開會又要加班,老大指示在目前的小牛市行情下多鼓勵客戶做t+1的超短線,交易的越頻繁越好,交易的越頻繁荷包就越豐厚。
而後總公司又召開各部門的視頻會議,之後又是分析師點評,小組經驗討論。這樣一通忙下來天早黑了,顧不上吃晚飯,因為有眾多客戶喜歡在吃了晚飯的六七點間打電話來,說是閒聊也好,說聊最近行情也好,反正吃飽了也沒別的事幹,和志同道合的股票人士聊聊也是種樂趣。
無可奈何,梓健只能餓著肚子陪他們,特別是一些投資額較大的客戶,和這樣老闆級的客戶聊天有一個極其重要的好處,所謂「人以群分、物以類聚」,老闆的朋友自然也都是老闆,至少也都是經濟能力相當不錯的人,以這一「老闆」為支點,如果能將關係搞得很好的話,他自然會介紹他的朋友給你,這樣一來又多了一個有一定資產量的客戶,而且更大的好處是,這是通過朋友介紹的,其信任度肯定比陌生的相識要高得多,運作起來也方便的多。
所以人脈網就是以一個點延伸到另一個點,而非自己在黑暗中胡亂摸索那些點。
另一方面,一些資產量較小的客戶梓健就建了幾個群,每天發送公司內部分析師的觀點到群裡,再由廬小喻和他們閒聊,開個群的優勢是即使自己或廬小喻不參加,股民和股民間自己就會聊的火熱,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們聊得越火熱,交易就越頻繁,如果哪天這群冷冷清清,那大概梓健就要下崗了。
「好好啊,季大哥你什麼時候在水產市場啊,我去找你。」梓健對著辦公室外的夜色說。
「下週三是吧,那好啊…哎?你們老鄉吃飯?我一起去怪不怪啊,又都不認識。」
梓健大笑起來,有些虛偽,「好,你說不怪那就不怪咯,喝酒那肯定沒問題,我其他都有問題,就是喝酒沒問題。」
「好啊,那就這麼說定了,下禮拜三,我去水產市場找你。」
「好好,你先忙,先忙。」
掛了電話梓健覷一眼牆上的鐘,八點都過了,他餓得有些胃疼。
陳弘華從廁所回來嘴裡叼著個蘋果,蘋果的顏色和她臉上的雀斑一樣。
曲佳瑞大大伸個懶腰,拍了拍仍在網上賣力聊天的廬小喻,「小喻,差不多了,走吧。」
廬小喻回頭看看身旁的梓健,像在徵求意見。通常只要梓健在公司加班,小喻也不會走。除非有朋友來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