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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九十六章哥哥體弱多病煎熬母親身心 文 / 金石聲

    在我未出生之前,我母親已給我生下了兩個姐姐和一個哥哥,我哥哥自幼身體瘦弱,經常有病,按我母親的說法是吃「火奶」造成的。

    呵護孩子是母親的天性。由於家庭困苦,我母親想給孩子做個襖做不成,想給孩子做個褲子做不成,想給孩子做雙鞋做不成,而且每當我母親跟我父親提出給孩子做件衣服的想法時,我大媽和我二媽總是從中做梗,她們會說她們也沒衣服了,我父親不敢惹我大媽和二媽,不敢不給她們做,而單獨給我哥哥和姐姐們做,因為那樣會招至無休無止的麻煩,一家人都做,經濟條件又不許可,那只有大家都不做,我母親看著孩子們挨餓受凍,能不起急嗎?起急,也就導致了上火,大人上火,孩子吃了火奶,就長好多癤子,大癤子套小癤子連眼皮都長了癤子,就管大癤子一數全身長了三十二個,頭和後背長得最多,孩子不睡覺不行,一躺下,紅腫的癤子硌得孩子痛得不能忍受,哇哇地哭,而熟透了的癤子,膿水被擠壓了出來,流在褥子上,褥子吸乾了膿水中的水份,孩子身上的溫度蒸發了膿水中的水份,孩子的身體和褥子被膿水中所剩下的膠一樣的物質粘結在一起了。

    孩子餓了,媽媽要抱起孩子餵奶,媽媽伸手剛要抱,孩子撕心裂肺尖叫著:「媽媽!痛!媽媽!痛!媽媽!輕點!媽媽!輕點!」媽媽抱起了孩子,發現孩子身底下的褥子也跟著從炕上掀了起來,媽媽趕緊把孩子放下。

    媽媽想看孩子身底下究竟怎麼了,從孩子身子的一側輕輕掫起孩子的後背,看到從癤子裡擠出的膿水已定成了「嘎喳」把孩子的後背和褥子粘在了一塊兒,剛才媽媽的一抱,連接孩子後背和褥子的嘎喳,承受不了褥子的重量,把嘎喳掀掉了一塊,掀下嘎喳的地方,露出了孩子身上鮮嫩的肉,鮮嫩的肉上泌出了一滴一滴的血。媽媽吐出了舌頭,用舌頭尖上的唾液濕潤已經乾硬了的膿嘎渣,悶軟了一點兒,從褥子上破離一點,悶軟了一點,從褥子上破離一點。孩子哭著,打著嗝兒,打著嗝兒央告著媽媽:「媽媽!輕一點,媽媽!輕一點!」

    我母親生的第二個閨女按我母親生的孩子排,我應叫二姐,而按我父親所有的孩子排,我應該叫四姐,我四姐和我哥哥經常有病,她和哥哥的多病使有些女人嚼起了舌頭:「那麼大歲數的人了,還要做(zou)孩子,底氣不足,孩子紮實得了嗎?」

    自己的孩子自己的男人,只能自己『數落』。」而別人說三道四,自己當然不愛聽,心裡膩歪這些人,膩歪這些話,但是嘴長在人家身上,人想怎麼說,就怎麼說,你管得了誰呢?

    我母親和我父親東求醫,西求醫,醫不好我哥哥身上長的癤子。

    癤子,按現在來說並不是什麼難治的病,打打針,消消炎,也就好了,可是那陣兒的鄉村哪有西醫呢?只有中醫,中醫治病除了扎針,就是開湯藥,那麼大點兒的小孩子,要大碗大碗的喝那又苦又澀的湯水,孩子哇哇的哭著,本能的緊閉著嘴唇,撥浪著腦袋。

    媽媽,一隻手捏著孩子的鼻子,一隻手緊緊的抱著孩子,叫我父親拿勺子給孩子灌藥,我父親聽著孩子那撕心咧肺的叫聲「媽!爸!不要!不要!苦!苦!啊……啊……」他的手打著哆嗦,不知是他不情願不忍心,還是怎麼的,藥怎麼也灌不到孩子嘴裡,我母親一把從他手裡奪過藥勺了,她用兩條腿夾著孩子,從碗裡舀來一勺藥,極力想倒進孩子嘴裡,孩子拚命搖著腦袋扭曲著身體,想掙脫那藥勺子的威脅,而媽媽不管孩子怎麼折騰,藥勺子也不肯離開孩子嘴唇半寸,孩子的鼻子被媽媽捏著,他吸不進去氣,張開了嘴,吸了一口氣,媽媽立刻把藥勺子裡的藥倒進孩子嘴裡,孩子警覺的閉上了嗓子眼,藥水在嘴裡含著,隨著孩子的哭聲,藥水在孩子嘴裡打著嘟嚕兒,孩子又憋不住了,又喘了一口氣,嗓子眼張開了,藥水還是流進了孩子的胃裡,孩子拚命的哭著,哭得孩子滿頭大汗,媽媽也弄得滿頭大汗。

    我父親實在看不下孩子受這樣的折磨,用拳頭狠狠的打了我母親額頭一下,打得我母親眼冒金花,他隨後拿起藥碗,呯!的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有了病就得吃藥,我父親不忍心看孩子吃藥時那活受罪的樣兒,每每給孩子吃藥他不但不協助我母親,反倒去阻撓,回回用拳頭把我母親嗑得眼冒金星。

    有病不吃藥怎能好呢,求醫不成去求神。

    我父親上花塔廟去求神,許的願是,如果孩子的病好了,給和尚買一個大黃袍子。

    不知是許的願起作用了;還是天氣涼了;孩子大人的火都下去了;還是灌進嗓子眼那點藥起作用了;再不就是灌藥時孩子拚命掙扎出了一身汗?孩子身上的火出來了,孩子身上的癤子危了,紅腫減弱了,癤子定嘎渣就要脫落了,傷口就要痊癒了,孩子的後脊樑上,落下了很大的疤,由於護著腦廬骨的肌肉已化成了膿水,後腦殼上留下了兩個「大峽谷」。

    甭管怎樣說,孩子從閻王爺那轉了一圈兒,又回到了媽媽的懷抱裡。既然許了「願」,就得「還願」,不能好了瘡疤忘了痛,吃水哪能忘挖井人哪。

    「還願」得買布,買布得現錢,莊戶人上哪兒弄現錢去啊。

    那二年的靳大爺雖然從工廠開回幾個退休金了,但是民國末年開的錢,已經不像民國初年了,民國初年,工廠開的是響鐺鐺的洋錢,而民國末年,發的是紙錢了,一張票子十萬、百萬、千萬、上億的都有,拿去一大堆紙票子,買不了幾斤米,借給人家一個買驢的錢,沒過幾天,人家賣一個雞蛋就能還上你了,工人無法生活,自然就無法幹活,廠子左右不了貨幣貶值,最後想出了一個萬全之策,開工資不發錢了,發小米兒,小米兒在當時變成了像黃金一樣的硬通貨。

    靳大爺在吃飯的時候給全家開了個會,言道:「小子的病好了,我在花塔廟許的願是給和尚買個大黃袍子,我明天上南口賣二斗高粱,買幾尺黃布,買回來黃布,你們幾個人給做做,做好了我給和尚送去。」

    靳大爺說完了話,靳大奶奶說:「你明天上南口給丫頭(她生的閨女)也撕個襖。」

    靳大爺聽到這句話,火「噌」的竄了出來,不知他哪兒來的那麼大勁兒,把炕上的吃飯桌子抄底往上一掀,連桌子帶碗筷一下子從炕上掀到了地上,盤子碗,稀哩嘩啦打碎了,桌子上的窩窩頭咕咕嚕嚕,有的滾到了桌子底下,有的滾到了櫃底下。

    靳大爺,猛的揪住靳大奶奶腦袋上梳的小纂兒,轉了一個一百八十度,讓她的臉對準了他,劈頭蓋臉就是幾大巴掌,罵道:「我一說正事兒你就給我搗亂,我一說正事兒你就給我搗亂,丫頭真缺襖嗎?十年不做襖,丫頭也不缺襖!」

    靳大奶奶來靳家時剛剛十五歲,而靳大爺當時已經二十九了,當時的靳大爺,對靳大奶奶也寶啊貝兒啊的疼過的,靳大爺這麼多年把靳大奶奶哄上去了,供上去了,靳大奶奶把尖把慣了,如果她要給靳大爺生個小子,這個尖,她能夠永遠把下去,可是她沒能夠給靳大爺生小子。

    中國千百年來是母以子貴,靳三奶奶給靳大爺生了個小子,靳大奶奶心裡不知是什麼滋味,說她不願意靳大爺有接續?不是,說她不願意看到這個孩子能順順當當長大?也不是,他看著孩子有病了說不出心裡是高興,也說不出心裡是不高興,她看著孩子好了,說不出心裡是不高興,也說不出心裡是高興。

    靳大奶奶這些日子就是在這種矛盾的心理中生活著。

    要說靳大奶奶不是沒懷過小子,可惜的是,不是中途掉了,就是生出來夭折了,她的老頭子已經六十六了,有了兒子她本應高興起來的,可他總是高興不起來,為什麼高興不起來,就是因為這個小子不是她生的,而是另一個女人生的,她對自己的不爭氣,特別是對別人的嫉妒,不能無所表示。她表示的方法就是給靳大爺添堵、搗亂。

    可是她給靳大爺添堵的結果是什麼呢?人身是肉長的,他不是石頭,任憑你踢過來,他踹過去,你給它一拳,他踢它一腳,它都會無動於終,人是有血有肉有情感的,長此以往是會損陽壽的。

    我父親和我大媽打架時,我大媽生的閨女,我的二姐,她不會去拉、去勸,而我媽和我大媽打架時,她也絕對不參與,她不會偏著這個,而向著那個,她管不了她自己的媽,更不能管別的媽,她看著媽們打架,她放學回來放下書包就躲出去了。

    她和她媽媽的心理是不一樣的,她看她的另一個媽生了小子,她非常高興,因為甭管哪個媽媽生的小子,都得管她叫姐姐,都是她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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