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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六十六章兩個姥爺兩樣脾氣親變遠遠變得親 文 / 金石聲

    我父親的第四房媳婦,比我母親大三歲,她的父親,我也叫姥爺,他是個和善的老頭兒,和人說話,總是滿臉堆笑,但不知為何,卻跟他兒子總和不來,分析原因,也許是恨鐵不成鋼,管得嚴,引起他兒子心裡逆反,誠心要跟老子對著幹,往往爺倆因不丁點兒小事兒會鬧得不可開交。

    這一天,爺倆在地裡薅苗又『鬧鼓』了,老爺子讓兒子這麼幹,可兒子不聽他的,非要那麼幹,兒子不聽他的,他又大罵兒子,兒子一氣之下從地裡跑了,這年,兒子剛十三歲。

    兒子不管不顧跑了,他想,「那個家再也不想回,那個爹我再也不想見。」他天天看著火車從他們家門口過,他不知它從哪裡來,他也不知它要到哪裡去,他順著鐵道往南走,翻過了一山又一山,走過了一溝又一溝,他終於有機會脫離了這個家,他非得要到外面看個究竟,他順著鐵道走到了北京。

    人說:「有辭心的兒女,而無辭心的老家。」十三歲的孩子跑了,他慶幸自己掙脫了牢籠,可爹娘卻急環了,老爹埋怨自己:「我為什麼非要跟他那麼強呢?他愛咋干就咋干吧,要不是我逼他他能跑嗎?」他捶足頓胸,可怎麼著也晚了,老娘心裡更是難受,下雨的時候他想,「兒子是不是在外邊浞著呢?」下雪的時候他想,「兒子是不是在雪地裡凍著呢?」他想了一年又一年,盼了一年又一年,他想,「也許兒子會在某一天裡突然出現在自己的面前。」可是年復一年總是沒有出現,他聽說人家的兒子結婚了,別人都出去看轎子,看新媳婦了,她卻捂著被臥憋在家裡,她聽見笛喇叭聲心裡就發顫,他想,「如果是自己兒子健在也該結婚了。」他想,「自己的兒子是不是還在人間呢?」他不敢想,夜深了,他睡著了,等她醒來時,枕頭濕透了,褥子也濕了一片。

    再說那個孩子順著鐵道,走到了北京,來到了前門火車站,他知道了火車,原來是從這裡開出來的,他看到了世界之大,他看到了世界的美輪美奐,他更不想回家去了,他順著前門往東走到了崇文門,看到一幫人抬著個棺材往南去了,他跟著抬棺材的人,想看棺材到底抬哪兒去,走了一陣兒,看到西邊有一圈偌大的圍牆,圈著一個好大好大的院落,那裡有殿宇、樓閣、蒼松、翠柏,好不壯觀,他本想到那裡看個究竟,可那棺材卻沒往哪兒抬,而抬向了東邊,他尾隨著那棺材看它究竟往哪兒抬,他看那棺材抬進了一個座北朝南的廟裡,那廟的山門上寫著「敕建法華寺」

    法華寺座落崇文門外,天壇東北一個胡同裡,民國時候有許多有錢人,經常把靈柩停在這裡,讓廟裡的和尚給亡人做法事,孩子聽廟裡傳出奇妙的音樂,旋音樂聲走進廟裡,這裡的和尚正在給亡人做道場,和尚走在奈何橋上隨手往橋下甩著打鬼的餅子,有許多孩子在橋下搶奪那打鬼餅子。他已經餓了,他看到別的孩子搶打鬼餅子,他也去搶打鬼餅子,他邊聽音樂,邊看熱鬧,邊搶打鬼餅子。

    跟這裡可謂是有吃有喝還有樂兒,但這總不是長法啊?孩子抽了個空子向廟裡的和尚深鞠一躬言道:「請問師傅,廟裡用幹活的不?我只幹活兒,不要錢。」

    話說這法華寺,法事繁忙,應接不暇,弄得和尚們經常是加班兒加點兒,正缺人手,那主持,聽說有人自告奮勇願到這裡幹活,欣然允諾,孩子就在這裡留下了。孩子每天的任務是打掃衛生,給客人沏茶,倒水,這個活兒啊,累不垮孩子。

    這個孩子是我父親第四房夫人的哥哥,我叫大舅,我小時,他到我們家來,不管我愛聽不愛聽,聽得懂和聽不懂,他總跟我講這段他小時候的經歷,他說:「老和尚很有錢,床底下,抽屜裡,放著一堆一堆的洋錢,他不曾拿一塊兒,如果拿出一塊兒,就能夠讓他享受好一陣子,老和尚吃得很好,吃著燕窩、魚翅、喝著銀耳湯。」

    不知是我聽錯了,還是他記錯了,他說:「孫中山曾停靈於法華寺,宋慶齡曾在那裡守過靈。」他說:「那場面叫大啊,那排場叫隆重啊!」

    等我寫這本書時,我想找他驗證一下孫中山是否真的在法華寺停過靈,可遺憾得很,他已經故去三年了,他活了九十七歲。孫中山是否真的在法華寺停過靈,我無法驗證了,但是孫中山逝世的時候,他那時確實在北京法華寺,他親自目睹了孫中山出靈時那空前盛大的場面。

    一九二四年十月二十三日,馮玉祥會同胡景翼、孫岳等,領導了北京政變,並控制了北京局勢,孫中山於一九二四年十一月十三日受馮玉祥等之約抱病北上途經上海、日本、天津,於一九二四年十二日三十一日到達北京,此時的形勢與政變初期的形勢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馮玉祥迫於形勢,同反直系的張作霖、段琪瑞妥協,組成了以段琪瑞為執政的北洋政府,迫於奉、皖兩系軍閥的壓力,馮玉祥離京赴張家口就任西北邊防督辦。

    馮玉祥離京,孫中山抵京後,段琪瑞與張作霖極力抵制孫中山的主張,使孫中山赴北京之旅的願望落空,而極度傷感,使肝病轉劇,於一九二五年三月十二日不幸逝世於北京。

    三月十九日由協合醫院向中央公園移靈,沿途有十幾萬人,到處是花圈輓聯,前面有警保人員開路,接著是龐大的軍樂隊,之後是幾萬名各界代表,隨員和旅華人士,後面是親屬百餘人,親屬後面是靈柩執幡,宋慶齡乘青玻璃馬車,隨柩而行,走在後面的是一隊護兵,沿途有三架飛機緩慢而行,在上空撒著孫中山的遺像,在前門的馬路上每隔五分鐘就要鳴放禮炮一響。

    一九二五年那個十三歲的孩子,「我的大舅」在北京生活了三年,他已經十六歲了,總在廟裡給人幫忙,那總不是個長法兒,他又去「買賣家」干了二年學徒,然後又去西北軍當了兵。

    有一次,船載著當兵的過河,忽然狂風暴雨大作,有許多船被狂風大浪打翻了,我大舅心裡默默的禱告著:「我可沒打爹罵娘啊!我可沒打爹罵娘啊!」我大舅他們坐的這條船,居然沒有翻,從那以後,他想念爹娘了,到了二十歲那年,因長官勀扣軍餉部隊嘩變,他跑回了家。

    他穿著長衫,提著皮箱進了屋裡,叫了聲娘,娘坐在屋裡想兒子正怔怔的發愣,猛聽得響動,抬頭一看,看見眼前站著個柱天柱地的大小伙子,她不相信這會是自已的兒子,等她的兒子握住她的手又叫了兩聲娘,她才如夢初醒,知道了站在面前的,就是自己那朝思暮想的兒子。

    未走之前定的媳婦還在等著她的兒子,她給兒子完了婚,從此以後,兒子再不跟老子吵架,老子也不再跟兒子不依不饒。

    我的這個跑失了,又回來了的這個大舅的父親,我的這個姥爺,心地特別善良,我母親結婚了,他知道我母親家裡,只有一個寡婦娘,和一個九歲的弟弟,主動承擔起了,接送我母親回娘家的任務,她說:「即使給我吃高梁面揪疙瘩,我也得接送『三頭』(三頭是我媽的小名)。

    我的這個姥爺家住在八達嶺北十里地的營城子,離西撥子火車站二里地,每次接送我母親,他都從這裡上下火車。

    這一次,我母親在娘家住有一個月了,已經到了六月,三天兩頭兒下雨,世面特別亂,閨女出聘了,就是人家的人了,可千萬不能在我這兒出什麼差錯,我姥姥心裡非常著急,想把閨女送走,可是南大河(媯河)已經發大水,橋已經衝垮了,自己一個婦道人家,沒有趟水過河那個能力。我姥姥捎書帶信給我這個姥爺,讓他把自己閨女送走。

    姥爺接到信,從營城子趕著小毛驢子來到臨河,臨河南大河的橋已被衝垮,河面,由原來一丈多寬變成了現在的三丈多寬,人們在三丈多寬的河面上又搭起了新橋,所謂新橋,不過是河床打起了幾根木樁。在木樁上又擔了幾根木頭,在木頭與木頭兩邊又捆上了欄杆,由於擔著的木頭不是那麼筆桿腰直,木頭與木頭之間經常有腳可以杵進去的窟窿,人可以跟上邊走,牲口跟上面是走不了的。

    姥爺拉著馱著我母親的毛驢子來到南大河,讓我母親從橋上走,她上了「橋」,瞧著腳底下的木頭,每落下一步都要小心翼翼的,唯恐自己的腳杵進「橋」窟窿裡。

    而姥爺不能從橋上走,原因是姥爺還牽著一頭毛驢,因為橋窄,毛驢又不會擇道,驢蹄子要是杵進「橋」窟窿裡,這麻煩可就大了,他把褲腿挽到大腿根兒,把襖脫了頂在腦頭上,拉著小毛驢子一步步走進河裡,河水已經到姥爺胳肢窩了,小毛驢子昂著頭,只露出兩隻鼻孔和兩個耳朵它似乎是游過來的。

    我母親看著姥爺,大聲叫著:「伯伯,小心點!」姥爺雖然聽到了我母親的叫聲,但是他不敢回答,只是聚精會神的往前走,他怕稍一走神兒,被水打倒沖走。

    三丈長的橋,母親終於提心吊膽的走過來了,姥爺也拉著小毛驢子從河裡走上了河岸。姥爺像個落湯雞,褲子順著大腿拉拉著湯兒,小毛驢子身上的毛緊緊的貼在了驢身上,油光光的,小毛驢好像小了許多,姥爺擰著褲子上的水……

    爺倆走了二十多里地到了營城子,把毛驢子放到家裡,在西撥子上了火車,在南口下了火車。

    南口火車站再不像從前那樣熱鬧,賣東西小販們的叫聲沒有了,接站的腳力們沒有了……老百姓們聽說要打仗了。

    姑娘新結婚都思戀著娘家,在我母親新結婚那幾年裡,接送我母親回娘家,幾乎都是我這個姥爺主動承擔的,他沒想別的,只是心痛,我姥姥、我舅舅和我母親這孤兒寡母。

    而我二姥爺雖然是我母親的親叔叔,他卻沒有接送過我母親,他讀的書多,做過買賣,當過先生,心裡裝的事兒多,他自尊心強,臉皮子薄,當初就不同意她侄女給人家去做小,他不想看到他侄女嫁給的那家人對他不屑一顧和鄙夷的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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