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1-25
「爹……死了?」風俊揚大驚失色,腿一軟又跌倒在地,陸媽媽趕緊扶起,他一雙腿還打著顫,陸媽媽急得眼淚都出來了:「少爺,你不能有事,風家就靠你了!我剛才在北院外面等你,但是,你一進去就沒有出來了……」
「快帶我去看看我爹……」風俊揚搭住陸媽媽的手站起來,陸媽媽也是緊張得滿手冰涼,兩人相攙著走向前廳,後面緊跟著任放的人,在竊竊私語:
「風老爺子死的真是時候啊!早不死晚不死,風家出大事他就死了……」
「也算是洗脫了自己的嫌疑……吸血鬼永生,不是不死的嗎?」
「可惜了。這一代酒神,就這麼去了。以後,我們怕是喝不上好酒了……」
「別指望,看這前面走的那小子那潦倒樣,哪裡有他父親的精氣神?酒品就是人品,酒氣就是人的精氣神……他能釀出酒來,那酒的名字也叫糊塗酒了!」
「哈哈哈哈……」
風俊揚不惱不怒,這些人的嘲笑帶來的傷痛,遠遠比不上喪父之痛,父親死了,死了……聽他們一說,他死於病痛,而並非死於吸血鬼見了陽光。
父親不是吸血鬼,他感到些許安慰,但是他還是死了,悲痛鋪天蓋地而來,他還沒有來得及同父親好好說幾句話……
風俊揚走在風家大宅的亭台閣樓裡,每一步,都好像是一個故事,一個關於風問柏的故事,這一座亭台是他親自設計的,這一個小閣樓是他親手做的,為他未來的女兒準備的小閣樓,雖然這個女兒一直存在於他的幻想之中。
這一片竹林也是他親手栽種,他釀的一種酒,竹葉是輔料,釀出的酒清冽淡然,帶著悠悠的綠色,別人叫「竹葉青」,他將它叫做「萍水相逢」……亦如桂花酒,君子之交……
每走一步都是父親的影子,每到一處都是他的過去,風俊揚早已經是淚流滿面。
到了前廳,遠遠的,他看見了白色的靈堂,松柏蒼翠,做成了一個拱形的門狀,上面簡單的點綴著幾朵白色的小花,看起來樸素淡雅,冷清,簡陋……這根本就不像是一個老爺的葬禮。他百感交集,掙脫出陸媽媽的手,匍匐前進到了靈堂,靈堂裡,竟然只有一個人在守著,那就是風夫人。
「爹……」風俊揚看著白花包圍的風問柏,他雙眼深陷,臉色雪白,兩邊的顴骨顯得非常突兀,彷彿一夜之間,他瘦了兩圈。
昨日裡見到的父親,精神矍鑠,臉上也有光彩,此時,他卻像一具乾屍。風俊揚突然間覺得這個人好陌生,除了額頭部分,他看起來根本就不是風問柏。他再清楚不過,風問柏就是再瘦,五官還是不會變的。
風俊揚悲痛的心裡掠過一絲疑問,這鮮花圍繞著的屍體,是自己的父親風問柏嗎?
風夫人走過來,一把拉住風俊揚的手,哀慟道:「孩子,你爹去了……以後,就只剩下我們母子兩人了……」
「爹是什麼時候走的?昨天晚上?」
「昨夜……我以為他睡著了,沒有聲息,想不到早上起來,叫他起床吃飯吃藥,就……」風夫人痛哭流涕。
「娘……」風俊揚的心中愈發懷疑了,父親病重成那樣,母親和梨花是整夜值守,誰還有心情睡覺?就算是睡覺,也是兩人輪流值守啊。
「家裡的人都被叫到大院去了。任放瘋了,將風家團團包圍,說我們中間有吸血鬼……俊揚,這可怎麼辦?外面我們的人進不來,裡面的人出不去……」風夫人驚慌的說,「你快點,快想辦法帶我離開這裡!」
風俊揚一驚,娘在說什麼?她一生從未離開過風家,未離開過自己的丈夫,現在丈夫屍骨未寒,她想的卻是離開……
「讓開!讓開!」一個霸氣的聲音傳來,風俊揚轉身一看,任放帶著一大群人走了過來。
「怎麼辦?」風俊揚低聲問道。
「他會來驗屍?」風夫人止住哭聲,冷靜地回答道。
這一句回答徹底粉碎了風俊揚心裡還殘存的幻想,風夫人等於是間接地承認了一切,這個死人根本就不是風問柏,不是自己的父親,所做的不過都是掩飾罷了。
「會,他一定會驗屍。他身後還有一群法師……」風俊揚感覺自己的心裂成了碎片,一片一片跌落到塵埃裡。
「和他們硬拚了!」風夫人一改往日的溫柔,話裡帶著殺氣。
「娘……」風俊揚無語哽咽,他往她的臉上看去,她戴著寬大厚實的孝布,遮住了大半個臉,她臉色蒼白,眼睛裡微微閃著紅色的光芒。
這一切的跡象,就像當初的葉玄機,和他乘船到百花城的葉玄機,蒼白,神秘。
「孩子,我會給你一個解釋,但是現在……你得和我一起保住風家,保住風家的面子。」風夫人有些緊張,「他們來了。」
「風大少爺!」任放一步跨進靈堂,拱手道,「沒想過令尊會突然仙逝,實在是可惜,可惜……請你好好照顧你的母親,請風家上下節哀順變……」
「多謝任專員了。」風俊揚起身說道,看任放在靈前站定,他也走了過去,陪著任放對風問柏的遺體深深的鞠躬致哀。
風俊揚等著任放開口,他來此的目的,不是致哀那麼簡單。但是任放卻不開口,他慢悠悠地圍著遺體轉了兩圈,一直不說話,弄的風俊揚不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麼。
風夫人低著頭,還在那裡哀哀淒淒的哭泣。
任放轉了兩圈,停了下來,他將頭湊近了風問柏的頭,好奇的說:「一夜病痛,竟然將我們的酒神折磨成這個樣子,病魔病魔,一病成魔啊……」
風俊揚聽出他話裡的挑釁,知道任放在懷疑這具屍體,他還不知道如何開口,風夫人突然撲了上去,一把抱住風問柏的肩膀,將自己的臉湊近風問柏的臉,遮住了風問柏的上半身,痛苦道:「老爺,你就這麼丟下我和俊揚,丟下風家……你就這麼走了,我們以後要是受人欺負,可怎麼好啊……」
任放皺起了眉頭,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將靈堂擠得水洩不通。
「風夫人,節哀順變。將你的母親拉過來。」任放說,「風少爺,為了你們風家的安全,我們特意請來了法醫,要對風老爺子的遺體……」
「你們想怎麼樣?我父親都去了,你們還想怎麼樣?你們不就是懷疑我的父親是吸血鬼,現在他去了,你們還想幹什麼?」風俊揚氣憤地說,「有我在,你們誰也不能動他!死者為大,你們這樣太過分了!」
「我們只是例行公事檢查檢查,風老爺子的跡象,好像不單單是死於肺病那麼簡單。他好像被吸血鬼傷害過,才骨瘦如柴。風少爺,你是不是在心裡,也覺得這個人很陌生?」任放掏出一塊白色的手絹,擦了擦嘴,又捂著鼻子,突然厲聲道,「風夫人!這一具屍體怕是死了多時了吧!」
一語驚四座,在場的人驚訝不已,離屍體比較近的人也將鼻子嗅了嗅,驚道:「果然有一股腐爛的味道!」
一時間眾人議論紛紛。
「夠了!」風夫人一怒而起,「我家老爺得的是肺癆,將自己體內的血都吐完了,然後又吐的是腐爛的肺,他身上當然以後腐爛的味道!你們是不是要看一看!不相信的人就來看吧!剖開我們老爺的肚皮,你們看個清楚!」
說著,她就要去掀開蓋在風問柏身上的白布。風俊揚急忙上前阻止,雖然風夫人不合醫學邏輯的話風俊揚再清楚不過,不過風夫人的怒吼確實嚇退了不少看熱鬧的人。
但是任放卻不為所動,他冷靜地看著風夫人的舉動,她的舉止有些怪異,那就是風夫人過於的冷靜了,這並不是一個死了家中頂樑柱的女人所為。
「好,風夫人,謝謝你支持我們的工作。從昨天起,萬戶城死的人,不管是病死還是摔死淹死,都要接受驗屍,以確保不是被吸血鬼所殺。」任放說,「這個規定,兄弟們都知道了?任忠,你來……」
被叫做任忠的人穿著一身白色大褂,帶著三個幫手,擠出人群,往風問柏的遺體走來。
「誰敢動我父親一下,我就要了他的命!」風俊揚突然拔槍,對準了任放。
任放冷哼一聲:「小子,你這是找死!你殺不殺我,你都死定了!你們都別開槍,任忠,你繼續你的工作,我就看這野小子能殺了我!」
氣氛一下子陷入了僵局。風俊揚握槍的手有些發抖,任放說的對,他殺不殺任放,都是一個死,都走不出這個風家大院。
「兒子,殺死他!開槍!」風夫人突然冷冷地命令道,「殺死他,我們和這一群人死在一起!」
母親竟然讓自己殺人,她的轉變讓風俊揚傷心透了。
他的食指,輕輕的扣動扳機。
「砰!」一聲槍響,風俊揚卻看到,任放端端正正地立在那裡,嘴角帶著一絲詭異的微笑,而自己的身邊,突然冒出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