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段時間,整個冀熱察挺進軍都不順利,要攻打的敵人據點一個都沒打下來。
而強攻絕對不是八路軍的風格,所以,部隊全都撤回來了。
當然,這叫做戰略轉移了。
不過,要是說實話的話,那麼可以認為,冀熱察挺進軍的作戰計劃已經宣佈失敗了。
不只是手槍隊的人沒精打采的,就是整個冀熱察挺進軍都沒有什麼人有心情大聲說話,更不要說什麼唱歌喧鬧了。
部隊的這種情緒,也影響了駐地的老百姓,老百姓也不大聲喊叫和交談了,整個村子一片安靜。
其他部隊撤回來了,可是手槍隊和偵察科的任務還沒有完成,還需要接著準備下面的行動。
隊長又到司令部去了,他要和偵察科的幹部,和整個司令部的首長研究。
現在司令部的人有時間了,他們也全都加入到研究行動計劃的隊伍中來,特派員是從上面派到冀熱察挺進軍來的,他的級別和司令部差不多,不說戰友情誼,就是從實用角度來看,也得想辦法救他。
沈擒龍也跟著參加了行動,雖然打得比較痛快,但是沈擒龍覺得還是讓鬼子算計了,這可是他最不能接受的。
所以,沈擒龍也整個皺著眉頭想主意,心想能夠想一個什麼辦法,擺鬼子一道。
李驥躺在炕頭上,閉目合眼,雙手放在肚皮上,問正在他旁邊坐著的沈擒龍說:「我說,你還真要救那個特派員哪?」
沈擒龍有氣無力地說:「那當然了,不管怎麼說,人家是首長。總不能讓鬼子把咱們首長抓去呀!」
李驥一撇嘴:「你是不是腦袋進水了,那個犢子玩意兒那麼坑你,你還要救他,表現那高風亮節有屁用啊?你想入黨啊?」
「你都是腦袋進水了呢!你也不想想,人家可是從晉察冀軍區特意派到咱們冀熱察挺進軍的,司令員都要讓他三分,你想想他的作用!」
「作用?什麼作用?」
「動動腦子!你想想,咱們冀熱察挺進軍所有的會議他都要到場!」
李驥猛地睜開眼睛:「什麼?你是說,咱們所有行動之前,開會的時候,他都大牌兒二牌兒地在旁邊坐著呢?」
「什麼叫在旁邊坐著,他就在司令員那兒坐著!很多事情,他要是在中間打橫,根本就別想通過!你忘了他逮捕那麼多大幹部的事情了,有人敢攔他嗎?」
李驥一陣後怕:「你是說,那咱們的行動,這小子全他媽事先知道?」
沈擒龍也是感到後怕地說:「唉,你想想,就我這樣的,手槍隊開會我還到場呢,人家能知道的事情不比我還多?」
李驥又重新縮回去,舒舒服服地躺著,然後翻著白眼說:「我倒是有一個辦法,差不多能行。」
沈擒龍一愣,嗯?
真是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閉目合眼處。
原來整個司令部的人都在一籌莫展,沒有辦法的時候,高人就在身邊啊!
沈擒龍連忙問:「什麼辦法,快說。」
「就是損點。」
「哎呀,少廢話,快點說吧!」
李驥清了清嗓子,這才說道:「嗯,就是綁個肉票,要點子硬的,完了跟他們換人。」
沈擒龍眼睛一亮,馬上接著問道:「得綁什麼人有用呢?」
「當然得綁一個夠倒是的啦!比方什麼當家的,總攬把,糧台,搬舵什麼的,都行。」
李驥說的是江湖上的黑話,當時對於一個團伙,不一定是土匪,只要是一個不是官方的組織,都可以這麼叫。
他們管最大的管事的叫「當家的」、「掌櫃的」、「總攬把」,首領之下骨幹成員叫四梁八柱,另外還有內四梁、外四梁之分。
內四梁中帶兵打仗的叫「炮頭」,掌軍需後勤的稱「糧台」,軍師叫「搬舵」。
雖然李驥說的話是有點糙了點,但是道理是非常實在的。
任何一個組織,其中的主要骨幹讓人家綁架了,都得驚慌失措。
為了把這個重要人物解救出來,一切規矩全都會打破,任何代價都願意付出。
比如八路軍這樣一個紀律嚴明、同志利益高於一切的部隊,為了營救特派員這樣一個重要人物,也做出了不惜一切代價的決定。
至於那些私人武裝,自己家組織趕來的土匪之類的,能夠做出什麼樣的行為就更加不可預測了。
沈擒龍越想越覺得李驥的辦法好,但是,他仍然小心地求證道:「辦法是挺高明的,就是,用過嗎?」
李驥說:「當然用過,而且非常靈。有一次,一個縣警察局的局長把我們義勇軍的幾個兄弟抓了,馬上要送給鬼子。我就帶人綁了他的兒子。那小子娶了三房姨太太,到了這第三個才給他生下這個大小子。那天我打聽到那個原來當窯姐的姨太太要去看戲,就帶著人在門口等著,結果就把局長的兒子綁來了。」
「嗯!後來呢!」
「後來?那小子當時就軟了。結果乖乖地把我們的兄弟就行了出來,我還另外要了他們10條大槍,200發子彈。那小子乖乖地給我們送到山門下面。」
沈擒龍馬上對李驥說:「行,就是這個辦法了,走,咱們也上司令部去!」
「幹嘛去?」
「報告首長啊!這麼好的主意,我保證他們都想不出來,也應該你露臉了!」
「去,去,去!一邊去!要去你自己去,用得著我出這個主意嗎?人家再以為我是什麼土匪什麼的,咱們八路軍最煩這個,本來人家就老用那種眼神看我,以後我更沒法混了。」
沈擒龍用力把李驥拉起來,對他說道:「算了吧你!你說的那是一般的幹部,那些大首長,才不管這些呢!咱們這是在家說,現在我算是明白了,那些當大首長的,我還沒發現有一個守規矩的,規矩都是給下面的一般人訂的!」
沈擒龍極力要把李驥也拉報告,就是要讓李驥在司令部這級別的首長心裡也留下印象。
李驥是一個非常能幹的人,可惜讓一般小節和下面的小幹部把他耽誤了。
沈擒龍不想讓李驥這樣的人才永遠埋沒下去,得到這樣的待遇。
所以,沈擒龍想要為李驥創造一個機會,讓李驥在精神上能夠舒暢一些,即使不能得到什麼獎勵,至少能夠有一個好機會改變在首長心裡的印象。
這樣,以後李驥如果真的犯了什麼錯誤,也不會受到太嚴厲的處罰。
沈擒龍參加八路軍這麼長時間,已經慢慢掌握了八路軍內部的一些潛規則,開始學會怎麼在這樣的環境下生存了。
沈擒龍一邊拉著李驥走,一邊把自己的意思講給李驥聽。
李驥明白了沈擒龍的意思,心裡很感激,另外也開始明白,光是人好,光是講道理,光是耍態度,在人家這兒是吃不開的。
沈擒龍才是真正的聰明人。
沈擒龍自己不為名,不為利,有了那麼好的人緣和關係,自己不用,卻處處為李驥著想,這個正是李驥非常感激沈擒龍的原因。
他們兩個很快來到了司令部,找到了偵察科,一打聽,隊長和偵察科長都不在這兒,都讓司令部叫去了。
這個司令員沈擒龍他們都不熟,要去見司令員,他們兩個有點發楚。
但是,沈擒龍還是領頭李驥來到了司令員住的房子,請警衛員給通報一聲。
如果是平時,沈擒龍他們這樣的戰士當然沒資格未見司令員這樣的大首長,但是,這次很快有一個參謀出來對沈擒龍說:「司令員請你們兩個進去。」
沈擒龍和李驥懷裡揣著小兔子,「撲通撲通」的,來到了司令員面前。
隊長和另外兩位科長都在,還有其他的首長,大概是政委、參謀長什麼的。
大家正在看一些資料,沒有人說話。
看到沈擒龍來了,隊長先說話:「你們兩個來幹什麼?又有什麼想法了?」
說完,隊長又向司令員和政委他們介紹:「這是我們手槍隊的沈擒龍同志,他是一個非常機智的同志,是一個大學生,經常能夠完成超乎想像的任務。」
這個評價可很特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給提高起來了。
接著,隊長又指著李驥說:「這是一個老偵察員,是一個非常能幹的同志,作戰能力一流,經常有一些怪點子,很管用。」
這是特殊場合,不適合多介紹,但是隊長很會說話,他的話很言簡意賅,一下子就把沈擒龍和李驥的特殊性給表達出來了,這讓這些首長對他們兩個都有了濃厚的興趣。
肖克司令員是紅軍和八路軍中赫赫有名的高級將領,1932年他才24歲時,就受命率領有名的紅軍第六軍團,經長征到陝北。抗戰爆發後,任120師副師長。
他博古通今,文武雙全,素有「儒將」之稱。
肖克工作之外很少休息。除偶爾在村邊小操場上打幾次排球外,其餘時間不是寫字,便是讀書。
除去一些政治、軍事書籍外,他還讀了大量的文學作品,每天夜晚,還繼續寫他早已動筆的,描寫紅軍生活的長篇小說《浴血羅霄》。
肖克是一個沉靜嚴肅的人,他用威嚴的目光盯著沈擒龍,問道:「怎麼,你們兩個有對付敵人的辦法?」
沈擒龍面對這麼嚴肅的領導,心猛地跳了一下。
他穩定了一下情緒,然後說:「辦法是李驥想出來的。他認為,我們應當同樣抓住一個敵人的重要人物,然後和敵人提出交換的要求。如果我們抓住的敵人的頭目足夠重要,敵人肯定會答應我們的要求,把特派員交還我們。」
沈擒龍的話剛一說完,幾個首長立刻激動起來。
對呀,這確實是一個可行的辦法。
其實紅軍歷史上,活捉敵人高級將領,對方要求贖人,以及平時戰鬥交換戰俘之類的事情經常發生,這些首長對這些事情都有所瞭解,只是一時沒有想起來,也沒有想到把這個當成一個戰術來應用。
現在聽到沈擒龍和李驥提出這樣一個想法,他們馬上覺得這裡邊確實有道理。
倒是旁邊的李驥心裡暗暗琢磨,哎呀,這說話還真是有大學問哪!
要是換了我說,就得說什麼綁票之類的菏,一副一聽就是土匪的黑話,人家這些**員凡得以為我是什麼壞人。
可是讓人家沈擒龍這麼一說,那可就完全是兩回事了。
連人家司令員聽了都眼睛放光,看來,我還得跟人家好好學學說人話呀!
道理非常簡單,所以討論階段馬上被忽略了,下面一項議事日程,就是討論要去抓誰了。
沈擒龍和李驥說的沒錯,必須要抓住一個敵人覺得值得交換,或者急著交換的人,這樣他們才肯乖乖地把特派員給放回來。
如果弄得好,說不定敵人還得求著我們,那時我們還得把架子端起來了。
那麼,應該去抓那個敵人的重要人物呢?
偵察科長舉起手裡的資料說:「這不是有一個兩萬的重要人物嗎?我覺得,咱們要是把他抓起來,別說是他們這個小小的日出公館,就是華北日軍司令部,都得乖乖地聽話。」
幾個首長都笑了起來。
司令員說:「當然,這確實是一個重要的人物。但是,相對來說,敵人對他的保護也應當是非常強的。關鍵是,怎麼才能把他弄出來。其他還沒有難度小一點,比較容易成功的人選沒有。」
司令員考慮是很全面的,大家也覺得不能貪心,還是先從成功的可能性上來考慮,如果不能成功,那麼想得再好也沒有用。
幾個首長重新資料,又命令參謀、警衛員,出去把更多的檔案找來,進行研究。
既然人家沒有命令,那麼沈擒龍和李驥也沒有出去,也不能離開,就那麼悄悄地在旁邊坐著,也算是參與了討論。
大首長們又查找了半天,還是沒有找到合適的人選。
最後他們說:「看來,還真的沒有人能夠代替這個傢伙,還是要考慮一下對付這個傢伙能不能成功。」
首長們自己討論著,隊長有他自己的看法,他把資料遞給沈擒龍,同志大聲說道:「沈擒龍,你也來看看,你不是經常有新奇的想法嗎?你也來幫助我們設計一個方案,看看有沒有新的思路。」
沈擒龍趕緊彎腰走過去,把那份大家都傳看過的資料拿過來,放在自己和李驥中間,兩個人看起來。
結果這麼一看,兩個人都嚇了一跳。
原來,他們那天看到的那個鬼子,竟然是這麼一個驚天大人物!
原來,那個日出公館的大特務頭子,宮本常五郎,竟然是日本天皇的親戚!
以前曾科長他們就發現,這個鬼子地位特殊,不但縣城的鬼子要對他畢恭畢敬,就是北平的那些大鬼子,也都要讓他幾分。
只是這些曾科長的手下地位太低,只能弄到一些一般的情報,所以,對於宮本常五郎的身份這樣特別機密的情報,完全無法獲得。
日本天皇的親戚,這麼重要的人物,為什麼要跑到這兒來呢?
原來這是日本天皇的習慣做法,他總是把他的親戚派到一些重要的崗位上去,擔任重要職務,雖然不是最高指揮官,但是,有這樣一些貴族,其他人平時應該幹什麼,自己就要掂量一下了。
過去總是說日本天皇是沒有戰爭罪行的,或者只是有名義上的責任,其實,那都是有意為鬼子開脫的胡說。
日本天皇為了控制日本這個國家,總是把自己的親戚派到一些重要的崗位上去,或者擔任什麼參謀長,或者是什麼特務機關的執行人員。
這些人地位雖然不高,但是,這些人卻是對天皇最忠心的,是會經常的天皇聯繫,完全體現天皇的意志的。
在日本,雖然有向天皇盡忠的名義,但是,那些狂妄貪婪的日本軍人,在為了國家的名義下,為了實現侵略的目的,經常做出一些「下克上」的行為。
國家的政府,內閣,政府的命令,他們都不放在眼裡。
為了實現他們的目的,經常會發動叛亂,刺殺政府官員。
過去說是暗殺,其實,這種明火執仗地幾十、幾百個軍官衝進大臣、首相的住宅,把首相砍成肉醬的行為,完全是屠殺,根本不是暗殺。
所謂效忠天皇,完全是幌子。
有時他們屠殺了天皇親信的大臣,讓天皇也感到十分憤怒,天皇要求那些所謂效忠他的軍人懲辦這些人,軍部的軍閥們也會推三阻四。
甚至有一次天皇自己威脅也要發動兵變,「朕將親提近衛師團討伐叛逆!」
為了對付這樣一些傢伙,加強統治,天皇就派出自己的親戚,比如,哥哥,弟弟,叔叔,到各支部隊中去,或者是執行某一次最重要的特殊行動。
比如下令進行南京大屠殺的香宮鳩彥親王就是當時裕仁天皇的叔叔。
沈擒龍和李驥看到那天看到的那個老鬼子原來是這麼個角色,兩個人互相看了一下,臉上不約而同地浮現出獰笑,他們異口同聲地說:「好,打他!」
放著這麼重要的傢伙不打,還算抗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