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驥是一個粗中有細的人,經過了昨天這樣驚險的從興奮到緊張,幾乎被人家包圍的經過,李驥想了很多。
他想到昨天晚上他和沈擒龍商量過很多事情,做過很多事情,那時這個觀主都在旁邊看著。
儘管他們有很多交談都是用的日語,但是可不能保證這個觀主一點不懂日語,而且,他們做出的那些舉動,半夜從旅館陽台下去,這些行為都是很可疑的。
李驥倒是不怕這個,但是沈擒龍說過,他們家是本地人,絕對不能把這些線索引向沈擒龍的家。
所以,李驥提出把那個觀主幹掉。
沈擒龍悄悄朝那邊正在興奮之中的茂川大佐歪了歪頭,示意他不要驚動那個日本鬼子。
茂川大佐人真不錯,還很熱心地把汽車開到了旅館門口,把那個觀主放下來,把沈擒龍和李驥送到旅館門口。
他不顧身份,和沈擒龍極其熱情的告別,並且盛情邀請沈擒龍晚上到他家去赴宴。
沈擒龍婉言謝絕,表示公務繁忙,有空才能過去拜訪。
最後雙方充滿遺憾地分手。
等到茂川大佐的汽車一離開,李驥急忙問沈擒龍:「快說呀,這個傢伙怎麼辦?」
沈擒龍說:「回去,收拾東西,帶上這兩個傢伙。」
李驥扮演的是特務,就是負責打雜的角色,他先是收拾好行李,然後又跑到前台結帳,最後,他跟著沈擒龍押著兩個道士出了旅館。
沈擒龍他們上了旅館門口的洋車,順著公路慢慢地走著。
李驥也不知道沈擒龍要幹什麼,只好讓拉車的車伕緊緊地跟在後面。
到了距離城門非常近的地方,沈擒龍讓洋車停下,把洋車打發走了。
李驥當然也跟著下車,把兩個道士押了過來。
李驥問沈擒龍:「幹什麼呀?要在這兒停下?」
沈擒龍說:「這附近到處都是小胡同,不認識路的,在裡邊轉三天也出不來。」
李驥笑了一下,兩個人人把已經像是死人,只會老老實實地跟著走的假道士推進了胡同深處。
北平的胡同和通常的中國城市的胡同不同,不是通常的棋盤式的橫平豎直的走向,而是有彎有斜,曲曲彎彎,什麼樣子都有。
沈擒龍和李驥來到胡同深處,回頭看看,距離入口已經非常遠,從外面的大街上根本看不到這裡邊,於是命令兩個道士跪下,學著日本鬼子的樣子,砍掉了兩個漢奸的腦袋。
李驥這次硬是從沈擒龍的手裡把刀搶過來,親手宰了一個漢奸,這才覺得出了胸中的惡氣。
幹掉了漢奸,沈擒龍和李驥迅速打開自己的箱子,把裡邊的便衣拿出來,換好,然後出了胡同,在不引人注意的情況下,盡快朝城門方向走。
到了沈擒龍他們熟悉的城門口,沈擒龍照例和伍強他們這些熟悉的警察談笑了一陣,扔下了一大筆錢。
這次比以前還要闊氣,簡直是漫天撒錢,這些警察看見這麼一大沓的鈔票砸在手上,眼珠子都要掉到地下了。
這些警察對沈擒龍和李驥真是從心眼裡感激,都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好了。
沈擒龍和李驥心裡有鬼,不敢多停留,應付幾句之後急忙出城。
出了城,他們又在城外的鋪子裡邊買了兩輛自行車,上了車,全速向根據地飛奔出去。
沈擒龍他們幹掉了最瞭解整個九宮道的日常事務的幾個道士,鬼子要舉辦的慶祝日本友邦建立大東亞共榮圈兩週年的盛大活動陷入了一片混亂。
沈擒龍說的隨便找出一個道士就能做法事的辦法根本就行不通,因為這樣大規模的活動需要調配大量的人力物力,需要把事先準備好的大量財物拿出來,這是下面那些平時被有意蒙蔽的小道士完全不能勝任的。
觀主那些要蒙蔽下面的小道士,為自己的貪污竊取製造條件的行為這次給沈擒龍幫了大忙,把日本鬼子的盛大活動攪和得亂七八糟。
本來要給已經陷入急劇衰落的日本統治的臉上貼點金,並且藉機加強對中國人民的奴化工作的這個活動,這一下徹底破產了。
盛怒之下的北平日本統治當局開始追究責任,曾經親自出面逮捕過幾個道士的茂川大佐和他的幾個親信手下全部被捕。
他們真正使用過自己的帳戶敲詐巨款,證據確鑿,這次是百口莫辯,被送上了軍事法庭,成了最大的罪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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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擒龍和李驥首先回到李驥的「家」,把他們的財寶放到那兒。
這個時代的女性人品真是好,李驥和沈擒龍放在他們那兒的東西李驥的未婚妻只是小心地收起來,從來不打開看到底是什麼,當然也不會給他們惹下塌天大禍。
沈擒龍和李驥扔下東西就急忙朝手槍隊趕,因為,他們這次實在是在外面耽誤了太多時間了。
沈擒龍到了距離他們的手槍隊駐紮的村子很遠的地方,就看見了他們手槍隊的戰士在訓練。
這也是聽取了沈擒龍提的建議,盡量避開普通老百姓的視線和耳目,盡量創造保密的條件。
要是老百姓都知道了手槍隊有什麼訓練內容,有什麼技能,比如說知道他們有人是神槍手,平時已經開始使用飛刀當作無聲武器,那麼那些潛入根據地的特務就會向日本特務機關報告,以後沈擒龍他們行動起來就更困難了。
一看到沈擒龍和李驥回來了,這些戰士全都跑了過來,把他們兩個圍住了。
沈擒龍和李驥心想,這是怎麼了,我們兩個又沒有像以前那樣,從北平帶來什麼有用的或者好吃的東西,幹嘛這麼大反應?
難道說,又有什麼事情發生了?
我們兩個的事情讓人家發覺了?
不能啊?
我們兩個的行動很保密呀?
他們心裡飛快地轉著各種念頭,那些戰士已經七嘴八舌地說道:「你們兩個可回來了,隊長和指導員正著急呢!趕緊回去吧!」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軍區來命令了,是晉察冀軍區呀!要調轉你的工作呀!」
沈擒龍和李驥大吃一驚,這可真是晴天霹靂,絕對不亞於讓日本鬼子包圍起來了。
沈擒龍急忙問:「幹嘛要調轉我的工作呀?往那兒調?」
「去搞情報!快回去吧,隊長和指導員都急發瘋了!」
沈擒龍和李驥心裡一點主意都沒有了,急急忙忙往隊部趕。
進了隊部,隊長和指導員一看沈擒龍回來了,立刻就跳起來了,一邊使眼色,一邊用手擺手。
沈擒龍心想這是怎麼了?
他一眼掃到,原來另外還有一個人在隊部坐著,正翹著二郎腿,得意洋洋,不知道幹什麼呢!
沈擒龍一看隊長這個架勢,知道事情肯定有名堂,急忙後退,轉身要走。
但是隊部坐著的那個人反應極快,一看隊長他們那個樣子,立刻就跳起來了,回頭一看,大步就從屋子裡邊追出來了。
沈擒龍一看不妙,正要再抬腿朝大門外跑,那個人已經笑嘻嘻地說:「沈擒龍,我已經等了你兩天了,你就別躲了。」
沈擒龍一看人家已經叫出了自己的名字,只好站住,回頭一看,原來認識,正是城工部的曾科長。
沈擒龍只好走回來,對隊長說:「隊長,我回來了。」
「事情辦得怎麼樣?」
「還算順利。就是回來的時候,遇到了鬼子,把路擋上了,耽誤了一點時間。」
隊長心不在焉地點點頭。
曾科長笑嘻嘻地說:「不好說是吧,那麼就由我來說吧!」
曾科長自己找地方坐下,又讓沈擒龍也坐下,然後對他說道:「是這樣,我的工作調動了,我現在調到了敵工部,專門負責情報。」
沈擒龍有點不明白,這幾個部門到底有什麼區別呢?
於是曾科長給他解釋了一番。
原來曾科長所在的是城工部系統,沈擒龍就是他的部下。
在**的情報系統中,是有大概分工的。
城工部的工作是面對普通市民、學生、工人等,發展黨的地下組織。
沈擒龍就是從中學生裡邊發展的黨員。
1949年北平解放時,城工部發展的地下黨員有2000多人,傅作義的女兒傅冬菊就是城工部的一員。
這些人主要的工作是發動群眾,宣傳**的主張,但是,如果有了機會,當然也做情報。
而敵工部系統和他們完全不同。
敵工部的主要任務是策反以及獲取軍事情報。
他們是絕對的面對軍事方面的情報部門。
現在鬼子統治這麼嚴密,所謂的群眾工作相對成效不大,而日益嚴峻的軍事形勢卻是必須擺在第一位的。
這樣,在軍事情報上取得過很大的成績的曾科長就被調到了敵工部,專門從事軍事情報。
從曾科長和手槍隊第一次合作打鬼子的特務機關日出公館時候開始,曾科長已經發現沈擒龍有極高的情報才能,他繪製的地圖幾乎有照片一樣的清晰感,給人強烈的直觀感受。
而且,所謂的曾科長的重要的軍事情報,其實也就是沈擒龍提出的收集國外報刊等等。
所以要開闢新的情報領域,迅速取得對日情報的進展,最好是要有沈擒龍這樣有靈活的頭腦,機智過人,而又有豐富的軍事知識的人。
所以曾科長接受工作的一個前提條件就是要從把沈擒龍調到他的手下去工作。
既然是這麼重要的工作,那麼上級當然同意他的請求,於是曾科長帶著命令來到了冀熱察挺進軍司令部。
沒想到,從上面下來的命令在這兒卻遇到了激烈的抵抗。
沈擒龍現在不是一般人,儘管沈擒龍的一切想法不是全部實現,他的建議沒有在司令部得到同意,但是,他仍然已經是一個如日中天的人物。
他現在取得的成績雖然遠遠沒有他設想中那麼巨大,卻已經對冀熱察挺進軍產生了不可估量的影響。
他絕對不是一個普通戰士或者一個通常意義上的能幹的工作人員。
他幾乎算是一個股肱之臣,是一個具有決定性作用的重要人物。
所以冀熱察挺進軍司令部是絕對不肯放人的。
曾科長沒想到冀熱察挺進軍司令部會不放人,他開始時候想到沈擒龍這樣的一個人才,肯定是部隊捨不得的,但是他還以為如果有阻力,也是手槍隊的隊長什麼的不同意放沈擒龍,沒想到阻力來自這麼高的高層。
但是曾科長費了這麼大的勁,才找到沈擒龍這樣的好幫手,他當然不會輕易放棄,他又有正式的調令,當然更是有了尚方寶劍,於是他據理力爭,堅決要帶沈擒龍走。
最後,雙方互不讓步,只好說,要看沈擒龍自己的意思,如果沈擒龍願意留在手槍隊,那麼他就還留在部隊,如果沈擒龍願意去搞情報,那麼他就可以到曾科長那兒工作。
有了這個決定,曾科長已經覺得相當滿足了,他馬上來到手槍隊,他相信,以他的口才和經驗,是絕對可以說服沈擒龍,到他的部門去工作的。
他非常瞭解沈擒龍,他認為他有一個殺手鑭是沈擒龍絕對無法拒絕的,只要他使用這個殺手鑭,沈擒就得自覺自願地跑到他那兒去工作。
可惜不巧的是,曾科長到了手槍隊,卻發現沈擒龍根本不在手槍隊,去出差動了。
開始時候還以為這是手槍隊的花招,把沈擒龍藏起來,來一個緩兵之計。
可是後來他發現隊長和指導員兩個人真的非常著急,那種表情絕對不是偽裝出來的,以曾科長這樣的對敵工作經驗,他可以算是一個高明的心理學家,他一眼就可以看出別人的行為是真是假。
曾科長略微有點失望,不過,既然時機確實不巧,那麼他也只好等著,他對沈擒龍是志在必得,他決定在手槍隊死等,非要把沈擒龍弄到手不可。
果然,這一天沈擒龍自己就撞到他手心來了,曾科長奸計得逞,非常興奮。
還沒等隊長和指導員開口,曾科長先掏出了軍區的命令,有了這個尚方寶劍,連司令員都沒有話說,小小的手槍隊隊長和指導員就更無法抵擋了。
曾科長這邊介紹情況,隊長在那邊不停地提醒,告訴沈擒龍,如果他不願意,可以不到曾科長的部門工作,我們八路軍是實行民主的軍隊,是為人民爭取解放和自主權力的抗日民主政權的軍隊,我們是非常尊重戰士的個人意願的。
曾科長一看隊長不停地搗亂,於是他決定先把隊長擊殺出局。
曾科長對隊長說:「你看,上級的意思是要看沈擒龍同志的自己的願望,我能不能和他單獨談一談,把事情的各種利弊向他好好地解釋一下?」
隊長和指導員急得要命,但是沒有辦法,必要的禮貌還是要有的,而且人家是軍區任命的,這是整個軍區的大任務,他們也不好阻擋,只好言不由衷地對沈擒龍說:「你好好配合上面的工作,最後還是要看你自己的意思。」
說著,他們兩個只好出去,讓沈擒龍和曾科長單獨談話。
看到他們出了門,曾科長起身把房門關上,又過去把窗戶關好。
他們住的這種農村的房子,不像城裡的房子,窗戶上有玻璃,農村的房子這時窗戶上還是貼的窗戶紙,是不透明的,一關上窗戶,從外面什麼都看不見了。
隊長和指導員當然不會那麼沒心沒肺地走了,他們就在窗戶外面聽聲,可是,他們兩個把臉趴在窗戶上,就是什麼都看不見。
而曾科長既然早就想到了這些,他又是搞情報出身的,他當然不會給隊長他們留下空子鑽,他們在屋子說話的聲音非常小,隊長他們兩個在外面根本就聽不見。
隊長和指導員在這邊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團團亂轉,沒一會,身後呼呼啦啦,又聚起來一幫人,那些手槍隊的幹部戰士都不訓練了,全都跑回來了。
他們看到隊長和指導員都在這兒聽著,他們也悄悄過來,等著聽最後的結果。
隊長一邊讓他們全都小聲,別弄出聲音,讓裡邊的人發覺,一邊盡力想要聽聽裡邊在說什麼。
隊長他們當然知道,這個曾科長做情報多年了,人極其精明,又有上面的背景,那絕對是一個人才,他的口才是不用說的了,現在他們可以藉著微弱的光亮,看到他在裡邊一會站,一會坐,比比劃劃,口若懸河,滔滔不絕,顯然在對沈擒龍進行威脅利誘。
這幾天隊長和指導員也對曾科長進行了大量的思想工作,軟磨硬頂,試圖消滅他的意志,打消他的念頭。
可是曾科長卻好像是胸有成竹的樣子,最後他終於說出,他有一個殺手鑭,絕對可以說服沈擒龍。
這讓隊長和指導員非常擔心。
又過了一陣,房門一開,沈擒龍從裡邊走了出來。
門外的人「轟隆」一下圍上去,急忙問:「小沈,怎麼樣了,你到底走不走啊?」
沈擒龍看看他們,得意洋洋地來到院子中心老鄉家的磨盤上坐下,笑著說道:「我到底走不走,要有一個非常重要的條件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