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沉，金黃的陽光照在草地上橫七豎八的一群傷兵身上，北洋軍已經困在瓦口村以南一個多月，子彈匱乏，糧草斷絕，連不多的馬匹也已經吃光，不少受傷的士兵傷口潰爛化膿，刻意壓低的哀嚎聲讓整支北洋軍陷入淒慘和迷茫中。
段祺瑞手裡提著一個酒壺，酒壺早已沒有酒，裡面是淡而無味的溪水，段祺瑞搖動著酒壺，怔怔地看著西方的遠山，青巒層層疊疊，霧氣瀰漫，那裡就是北洋軍的生地，可是瓦口村革命軍一牆之隔，讓青山的距離看起來無限遙遠。
副官走到段祺瑞身旁，帶著愁苦地道：「鎮帥，又有七名士兵傷口惡化，犧牲了！」
「嗯！」段祺瑞望著青山，淡然地點了點頭，這樣的消息實在平平無奇，每天都會聽到好幾次，甚至好幾十次。
「鎮帥！」軍官猶豫了一下，遲疑道：「鎮帥，要不然，我們將最後的口糧和子彈分發下去，和叛軍拼了吧！」
「不行！」段祺瑞搖了搖頭，手裡依然搖動著酒壺，「趙建國已經發了電報來，說隸屬復**的維序軍黃昏會來營救我們！」
「可是鎮帥真的相信嗎？維序軍只有幾百個人，我們面前可是有五千多人，而且有堅固的防禦工事！」軍官明顯不相信，臉上帶著焦急：「我們再這樣等下去，不用叛軍，我們自己就會因為飢餓和傷病損失殆盡的，到時候就連最後一搏的機會也沒有了！」
段祺瑞依然搖了搖頭，猛灌了一口溪水，「我相信趙建國，他一定會有辦法的！」聲音很輕，好像是對軍官說話，也好像是對自己！
副官歎了一口氣，自從得知袁世凱派復**南下後，段祺瑞就剋扣了一個基數的彈藥，寧願十幾個人喝一條魚燉的湯，也要留下最後一份口糧，現在這片封閉地什麼東西都吃光了，士兵已經開始扒一些軟樹皮。
今天早上收到趙建國電報後，段祺瑞已經在這裡坐一天了，一直看著近在眼前的遠山，那裡就是北洋軍的希望，可是北洋軍還可能到達那裡嗎？副官望著或蹲或坐、面容愁苦的士兵，他已經不太不相信段祺瑞的話了！
副官頹然坐倒在地，他也很久沒吃東西了，還是今天早上喝了一口一隻死青蛙燉的湯，額頭溢出虛汗，晚輝一照，軍官立刻有一種眩暈的感覺，眼前的陽光充滿眼瞳，視線越來越模糊……
就在這時，一聲尖利的呼嘯聲插空而起，隨著一道破空之聲傳來，天空湛爛出一片綠光，星星點點，在藍天下擴散！
「這是真的？是我眼花了嗎？」軍官猛地睜開雙眼，於此同時，周圍已經有士兵開始歡呼：「援兵來了，援兵來了，我們有救了！」驚喜的叫聲讓生氣重回北洋士兵身上，人人臉上煥發出神采。
「分發彈藥、口糧，五分鐘後，全軍準備最後一擊！」段祺瑞提著酒壺站了起來，他比那名軍官進食還少，但在士兵眼中，夕陽下的他，依然是容光煥發，整支軍隊被主帥感染提起了最後的鬥志。
北洋士兵們狠命地望嘴裡塞著食物，口糧不多，士兵包了滿嘴，未嚼碎的食物混著喉嚨口乾裂的苦澀味一起吞下肚，手裡迅速地往槍膛壓著子彈。
五分鐘後，傷兵們掙扎著從地上坐起，竭力站直身體，實在不能的拄著槍身，在夕陽下列隊。
段祺瑞沒有說什麼，轉身望向革命軍的防禦掩體，拔出腰間手槍，拼盡全身力氣放聲大喊道：「殺——」
數千北洋士兵憑著最後的毅力，向革命軍的防禦線猛衝而去。
…………
瓦口村東面
孫殿英望著人頭攢動的革命軍防禦線，焦急地對伊凡道：「軍長，趁著敵軍混亂，快下令繼續攻擊吧，不然等革命軍緩過神來，我們寡不敵眾，後果不堪設想啊！」
「再等等！」伊凡沉靜地道，同時下令將一些綠色外觀的圓柱形炸彈交於擲彈筒手。
復**全軍數百人在小河岸邊保持著進攻隊形，卻安靜地望著焦急忙碌的革命軍，這種異常景象，讓一些正組織反攻的革命軍士兵也不禁好奇地停了下來。
看著那幾百個靜靜地望著他們的敵人，他們覺得手忙腳亂的自己就好像傻子一樣，又覺得復**是不是有什麼陰謀，聯想到復**的赫赫威名，心中沒來由的一陣寒意升起。
「砰，砰，砰！」隱約的槍聲從革命軍防禦線南面傳來，伊凡聽在耳中，收縮的眼眸猛地睜開，大喝一聲：「開炮！」
數十擲彈手發射出了那種綠色的炸彈，分別投入革命軍數百米的防禦線中，沖天的白煙在革命軍掩體中瀰漫開來，刺激性的氣味讓士兵們分外難受。
「果然有陰謀！」革命軍士兵心中同時升起這種想法，與此同時，復**震天的喊殺聲傳來，伊凡帶著全部復**向革命軍衝去，革命軍各軍官慌忙組織大量的兵力進入復**正面迎敵。
瀰漫的白煙之中，向中心匯聚的革命軍身影時隱時現，每個革命軍士兵眼不見物，只能聽到雜亂的槍聲和軍官焦急的喊聲，他們胡亂地向外開著槍，置身霧中讓他們心中生出莫名驚慌！
在距離革命軍數十米的地方，復**開始投擲手榴彈，戰場上炸彈爆炸的轟隆聲不絕於耳，革命軍掩體立刻被炸的支離破碎。
兩輪投彈之後，伊凡下令全軍撤退，孫殿英和王忠都露出不理解的神情，不敢抗命，一邊往小河撤退，一邊對伊凡喊道：「軍長，為什麼撤退？敵軍混亂，形勢一片大好，正是殲敵之機啊！」
「如果你們想殲敵，可以留下！」伊凡不帶感情地道。
孫殿英和王忠無奈地歎了口氣，回頭一望，硝煙逐漸變淡，而革命軍防禦線的另一頭，由於守軍被復**吸引，大批北洋軍蜂擁而至，一舉佔領了掩體，北洋軍終於打通了向大山的生命線。
孫殿英和王忠舒了口氣，雖然這支復**前後殲敵不超過一千人，但卻奇跡般地完成了任務，炸掉橋頭碉堡之後，全軍退入丘陵之中。
戰事很快結束，北洋軍穿過革命軍的防線，向大山退去，孫殿英和王忠站在小山上，用望遠鏡看著垂頭喪氣打掃戰場的革命軍士兵，不禁哈哈大笑，他們現在終於明白伊凡為什麼下令撤退，如果等濃煙一散，就算革命軍慌亂，卻也有五千多人，而且附近百里之內還有不少援兵，復**衝過去，與肉包子打狗無異。
「伊凡軍長，你真了不起，要不我老孫加入維序軍吧！」孫殿英笑呵呵地走到伊凡身旁。
「也算我一個！」王忠立刻附和！
伊凡將手槍插回腰間，輕笑了一聲，道：「如果不是跟著少帥轉戰千里，我還是一個什麼也不懂的司機，維序軍得少帥偏愛，武器裝備比其他部隊好的多，可惜北洋軍彈藥不足，否則，定能將他們一起帶出鳳陽！」
從補給站之戰後，復**的每一戰，伊凡都身在其中，不願多說話的他，在執行命令之外，剩下的所有時間就是琢磨戰事。
伊凡的一句話，王忠和孫殿英終於知道伊凡之前，還真是個司機，不禁大為佩服。孫殿英道：「那也沒什麼，大山之中，雖然處境艱難，卻不致全軍覆沒，軍長，我們趕快回去吧，回報戰果，也方便少帥下一步行動！」
「嗯！」伊凡點了點頭，在夜色中，帶領數百復**士兵下山，沿著蜿蜒山路，向群丘之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