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方震聽了趙建國的話笑道:「當然不是白幫,我們要利用這次機會,既然載湉我們幫不得,那我們就把他們賣給慈禧太后,以換取慈禧對袁大人的信任,只有慈禧信任袁大人了,袁大人才方便行事,大家不要忘了我們回國要幹什麼?到時候裡應外合,不怕清政府不滅。」
馮玉祥突然插口道:「可是這樣那些立志變法的書生恐怕都會遭殃,雖然他們過於天真,但畢竟為國為民,本意是好的,我們這樣做是不是有點……」馮玉祥沒有說下去,無論怎麼說不能因為同情那幾個書生,而放棄袁世凱的全部新軍。
「關鍵時刻不做婦人之仁!」趙建國終於下定決斷,如果有其他可能,他也不願意看到戊戌六君子橫死菜市口,但他想到了一點,如果袁世凱得到慈禧的信任,說不定會更有利於營救士兵家屬。
慈禧太后要以新軍親屬為質,自然不會立刻處死,一定會規定一個期限,讓在乎親人的新軍在這個期限內回到北京,那麼,袁世凱就可以在這個期限內想辦法營救他們,雖然希望渺茫,但終歸還是有一線生機。
「袁飄峰,你建立好電台後,給我回電袁大人,讓他直接向慈禧太后告密載湉欲奪權之事,並且發佈公開電文,聲討我趙建國為國賊,將我開除新軍軍籍。」
「啊?」袁飄峰張大了嘴巴。
「啊什麼啊,就這樣寫!」既然要做戲,那就要做足,反正被罵為國賊不會掉塊肉。
趙建國轉而又歎了一口氣,「至於新軍親屬,你告訴他,能救則救,若不能救,只安天命。」
袁飄峰領命而去,眾將領面色凝重,趙建國現在有點後悔當初沒有在殺了清廷欽差後直接造反了,不願意內戰的惡果終究還是要自己來償。
………………
趙建國緩慢而沉重地走出指揮所,近八千北洋戰士靜靜地立在冰天雪地之中,他們臉上無一例外都滿懷著即將回鄉的激動,特別是剛出漢城的老北洋,因為絕望的重生,在寒風之中也面頰通紅。
他們都相信趙建國會帶領他們取得勝利,新軍士兵追隨趙建國異地征戰已經很久了,說不戀家是假的,只是他們每一個人都不願表達出來。
趙建國看著一個個鬥志昂揚的士兵,突然心中有些發酸,自己帶著他們征戰沙場,給他們講民仇國恨的大道理,現在卻連他們的家人也保護不了,這又是何等悲哀。
趙建國踏前兩步,用盡自己所有力氣大聲喊道:「兄弟們,我要告訴你們一個很壞的消息,天津來報,滿清韃子抓走了你們的家人,那些喪心病狂的異族人要用他們要挾你們回到北京,現在,我讓你們自己做出抉擇,並且我趙建國保證,我會尊重你們的抉擇。」
新軍士兵依然沉默著,天地之間只剩下寒風帶著雪花的呼嘯聲,趙建國看見不少士兵雖然未說話,但是臉上激動的神色在他講完之後迅速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黯然。
全軍在風雪中佇立,在北洋軍隊列的不遠處,昌洙帶著五千朝鮮軍隊遠遠地看著這一幕,這五千人是朝鮮政府挑選的五千精兵,以協助趙建國拿下海參威,趙建國只向朝鮮政府透露了計劃的一半,在拿下海參威之後,這些士兵將回返。
昌洙剛聽到趙建國的話,心中也是震驚莫明,一向自居天朝上國的滿清竟能幹出這樣的勾當,他同時也好奇著新軍會做出怎樣的抉擇。
「幹他娘的,慈禧老賤人卑鄙無恥,我們偏不讓她如意,他不是要讓老子回北京嗎?老子就跟著少帥回去,老子要看著葉赫拉拉的狗頭怎麼被砍下來!」軍中一道吼聲傳了出來,正是趙建國的親兵王鐵柱。
「就是,跟他們拼了!」一些士兵隨聲附和,但在八千人之中卻顯得稀疏,畢竟家人不是其他東西,不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
王鐵柱見附和的人不多,拉了拉旁邊的劉武陽道:「武陽,你倒是也說句話啊!」王鐵柱在剛出阿倫河時與劉武陽不和,但像許多冤家一樣最終成了莫逆。
劉武陽輕輕掙開王鐵柱的手:「我沒有家人,我沒資格說話!」
劉武陽的父親劉步蟾在黃海大戰中,因為八旗將領的逃跑和清廷的拒不救援,早已葬身威海,其母親也隨後自殺,劉武陽從小就帶著對滿清的仇恨。
劉武陽這次本來在文山浦用新軍唯一的一艘巡洋艦操練海軍,接到趙建國出征命令之後興奮的一夜睡不著覺,結果現在在這裡聽到對新軍如此不利的消息,他對滿清的仇恨又加深了一層。
趙建國靜靜地掃視著一個個年輕的士兵,他們中的許多人在聽到王鐵柱等人的喊聲之時,都深深地低下頭,趙建國能看出來他們內心的掙扎。
「好了。」趙建國長出了一口氣,用力喊了一聲,「現在你們有一刻鐘的考慮時間,願意留下的左方向行進一百步,要回北京交換家人的原地不動。」
趙建國話音剛落,王鐵柱、劉武陽等人就果斷地向左邊走了過去,兩人和其他跟來的士兵側面面向留在原地的新軍隊列。
跟著王鐵柱過來的大約有兩千士兵,劉武陽望著正在猶豫的其他新軍士兵,靜靜地對王鐵柱道:「鐵柱,你也沒有家人嗎?」
「五個兄弟姐妹,六老健在!」王鐵柱面無表情地道。劉武陽只微微歎了一口氣,沉默不語。
趙建國拿過蔣方震的懷表,靜靜地盯著秒針的轉動,雪花落在懷表之上,化著一滴滴晶瑩的水珠。
秒針在寧靜的雪夜發出滴答之聲,分針一點一點向前推進,在原地佇立的北洋士兵又有一大隊人邁著沉重的步子向左走去,他們大多是趙建國一路收編的老北洋,他們也有親人,他們比新軍士兵更久沒有家人團聚,他們在獄中日夜祈盼。
但是他們知道,如果沒有趙建國就沒有他們的重生,更別說與家人團聚,那只能是躺在牢房的枯草床上的幻想,現在要他們在家人和繼續戰鬥下去做出一個選擇,很痛苦,但是他們還是選擇了後者。
受老北洋的感染,新軍士兵又有一些走出了陣列,趙建國甚至能感覺到那些緩緩而行的士兵眼角的淚水。
現在原地還剩下一千多士兵,這已經遠遠少於趙建國的預料,左邊的六千名士兵寧願放棄救贖家人的機會也還是選擇了他,趙建國內心湧出一點感動。
分鐘慢慢轉過四分之一個圓,在最後的時刻,又有一百多個士兵走出了陣列,其他士兵最終沒有動,但趙建國不怪他們,看著他們充滿慚愧、自責的臉龐,甚至趙建國心內的內疚又加重的幾分。
趙建國讓人將昌洙叫了過來,囑托他叫幾個朝鮮軍官帶這些不願留下來的士兵帶回平壤,並送他們出境。
幾名朝鮮軍官在昌洙的吩咐下,來到新軍陣前,重新列隊,隨著一聲軍令,一千多人向著軍營行去,在這裡待上最後一夜之後,他們將回到中國的國土。
王鐵柱望著行進的新軍士兵,臉上出現莫名的憤怒,放聲喊道:「你們這些蠢貨,你們回到中國慈禧老賤人也不會放過你們的,相信滿清韃子還不如相信一條餓狼!」
「王鐵柱,住嘴!」
趙建國一聲大喊,聲色俱厲,新軍士兵從來沒看到他如此的憤怒過,趙建國心裡清楚,換誰在這種時刻都難以抉擇,想想以前天天為你做好飯菜並叫你起床的母親,想想以前辛勤耕作早出晚歸的父親,想想他們送你當兵、送你出征時的淚水……趙建國真的不想讓他們為難。
一千餘名新軍士兵聽了王鐵柱的喊聲,停留了幾秒鐘,再次決然地向前行去,留下來的新軍士兵能看到他們的背影,但他們默默流下的淚水沒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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