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建國怕老者耳背,探身大聲問道:「大爺,這裡是什麼地方?」
老者偏了偏頭:「小伙子,這麼大聲幹嘛,莊河大東溝子,聽說過沒?」
「果然是莊河,新軍果然走錯道了,就知道自己運氣不會那麼好。」趙建國悲歎。
「大東溝子?」趙建國默念著這個名字:「這比莊河這名還悲劇啊!」
「再往前面就是海了!看你們一身冰渣子,不如先在我這歇歇吧,我煮碗玉米糊給你們吃!」趙建國等人一直快速行軍,身上還只有雨水,現在一停下來,馬上結冰了。
「玉米糊?」趙建國突然想起了自己小時候,那時候是過了溫飽線的,最恨玉米糊,但現在似乎很想嘗一碗,可轉頭看了看山下雨中佇立的新軍兄弟,對老者擺了擺手道:「多謝大爺,不用了,我們還趕路呢,請問最近哪裡有什麼大戶嗎?」
趙建國還是想喝玉米糊,但主意肯定不能打在老者身上,準備學學幾十年後的某軍,劫富濟貧。
「從這往前,過一個彎彎就有一戶姓田的地主,若是討些錢糧,倒是可以到那裡去!」
「哦,謝謝大爺!」趙建國說完,轉身走了幾步,又回頭道:「大爺,你坐進去些編竹筐吧,小心生病!」老者坐在屋簷下編竹筐,飄動的細雨正好淋濕他額前的白髮。
「沒事,小伙子,呵呵!」老者慈祥的笑容,趙建國感覺到一種純樸帶來的溫馨,東北數十日苦戰的勞累,彷彿一時煙消雲散。
「就當是為這些人戰鬥吧,再多付出也值得!」趙建國歎一口氣,大踏步走向山下。
莊河紗霧,幾多煙雨,夢醉石橋。
新軍冒著綿綿細雨拐過了一個山坳,前方果然出現一個大戶,真是大戶,因為房子比老者的房子大多了。
可是,這真是地主嗎?趙建國本以為地主都該是房屋百間良田千頃的,但為什麼這個姓田的地主就一排平房,還住在半山腰上?他還配姓「田」嗎?
趙建國鬱悶不已,看這情形,就算把這個地主扒皮抽絲,也不夠全軍享用一頓的。
趙建國讓新軍做好衝進去的準備,自己猶豫著要不要打劫這頭瘦羊。
雨中的鄉村,行人總是很少,尤其是北方,這樣的天氣,男子都更願意呆在有老婆的熱炕頭上。
但是有兩個人例外,他們是男人,但卻不像是有老婆的,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一名僧人,頭上的戒疤和細絨的白鬍子表示他是一個高僧。
新軍黑洞洞的槍口將田地主家的大門圍成一個半圈,趙建國站在半圓之中,一僧一童便在所有新軍注視下,從一排排槍口前走過。
趙建國瞪大了眼睛,這些東北人膽兒真大啊!
僧人走過趙建國身邊,停住了腳步,轉頭對趙建國道:「施主想要行劫?」
僧人聲音低沉而清晰,渾濁的眼神透著深邃,似乎瞬間洞悉趙建國一切,讓趙建國內心不由自主產生一種不安,彷彿身體周圍的空氣都已凝固。
趙建國艱難地點點頭,表示承認僧人的話。
僧人笑笑,「這樣好嗎?」
僧人溫和而慈祥,趙建國平復著自己內心的不安,緩緩吐出四個字:「為富不仁!」
「施主能舉一個田員外為富不仁的事例嗎?」
「呃!」趙建國無言以對,他哪認識這個什麼田地主啊。
「阿彌陀佛!」僧人雙掌合適,「施主手掌殺器,罔顧外虜滋擾,權貴枉法,卻以一言而定一民生死,不覺得有些捨本厲末了嗎?」
趙建國聽了僧人的話,沉默良久,緩緩道:「多謝大師教誨!」
「阿彌陀佛!」僧人再施一禮,牽著少年的手,從新軍陣前奕奕離去,少年離開前向趙建國看了一眼,清澈的眼波,蘊含笑意。
「還搶嗎?」僧人走後,蘇燦問趙建國道,趙建國歎了一口氣:「算了!我們想別的辦法吧!」萬一這姓田的真是好人,自己可就作孽了。
趙建國領著新軍將士在雨中行軍,想別的辦法,可是哪有別的辦法可想?
正當趙建國愁苦難言之時,一個少年的聲音傳了過來:「將軍,等等!」
是剛才僧人帶著的那個少年,揮著手,奔跑在一條山間小路上,褲腿滿是泥漿。
少年跑到趙建國身邊,氣喘吁吁地道:「師公說,若是你們沒打田員外的主意,讓我告訴你們,以此東行二十里,有一個靠海港口,是日軍廢棄留下的,應該比田員外家富有!」
「真的嗎?」趙建國聽罷,立刻大喜,自己正愁著哪裡去給部隊找補給呢,沒想到立即就有肥羊擺到自己面前。
「你那麼高興幹嘛?」少年冷冷地道:「那裡雖然是座廢港,但也駐紮不少兵力,而且火力配備很強,就你們這群乞丐兵……」少年打量了**的新軍一眼,沒說後面的話,但趙建國從他不信任的眼神中,就已經領會。
「打不打得贏那是我們的事,無論如何,先謝謝你,小兄弟。」
趙建國轉身就要離開,少年突然怔怔地道:「將軍,你們隸屬哪支軍隊?」
「北洋新軍!」
「你是趙建國?」小孩突然興奮地大叫:「我就知道不會猜錯的,聽你說話那衝勁就知道,誰都敢打的瘋子少帥,哈哈,我竟然在這裡遇到你!」
「瘋子少帥?」趙建國品味著這個新穎的暱稱,腦子被少年弄得漿糊,少年的話,表面上好像是他很慶幸在這裡見到趙建國,但聽在趙建國耳中,怎麼覺著好像是自己遇到他,自己應該感到榮幸一般。
「你先等著!」,少年從趙建國臉上看到答案,不顧趙建國和新軍眾將官愕然的眼神,快速向來路跑了。
「等不等?」馮玉祥詢問道。
趙建國看了看少年背影,緩緩說:「等等吧!」他還真想知道這少年要耍個什麼把戲。
不一會兒,少年又跑了回來,對趙建國道:「好了,走吧!」說完就一個人自顧自地走到了前面。
「去哪兒?」趙建國問道,他和新軍眾將官都被少年弄的哭笑不得。
「去打日本人啊!」少年理所當然地道:「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吧,我決定加入你們,不過我只負責出主意,不沖隊伍前面!」
「哦,那個!」趙建國不想打擊少年抗日的積極性,委婉地道:「你的年齡還不適合參軍呢!」
「保衛國土,人人有責!」少年說的義正言辭。
「好吧,直說吧!」趙建國面對這類極品少年,只能放棄委婉:「我們新軍的隊伍,不允許有吃閒飯的人存在!」
「我不是說了會出謀劃策嗎?」少年提醒趙建國,清澈的眼睛一閃一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