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3-28
有人默默的死去!
這並不足以道!
即使生前再轟轟烈烈,牛氣哄哄,死後也不過是一抹黃土,而黃土和牛糞有什麼區別呢?
壓根就沒有區別!
這是死亡的可怖可畏之處,可將一切功業都銷毀,榮耀和權勢,也敵不過兩眼一抹黑,扭脖子一蹬腿。
而墨者之王在臨死之前,為何又要讚美死亡,將死亡視為最美的情人呢?
是說所有痛苦都可以解脫?還是說愛和恨都已經沒有意義?
這些都不得而知!
不過,站在懶人的立場來講,將夜視死亡為情人,大概是講摟著最美的情人睡覺,可以睡得最舒坦,最安靜,最深沉吧!在懶人眼裡,死亡不過是最舒服的沉睡而已,這不失為生命中最大的灑脫。
不過,我卻知道,他心中還有所眷戀,對這世上的美好還有依戀。因而,灑脫的背後是一顆奪眶而出的淚水。他有情人的懷抱沒有抱夠,他有妻子的溫柔沒有溫存完,他還有未出生的孩子等著叫他爸爸所有這一切的眷戀,通通都化作一顆淚水。
水,本為至柔之物,但是攻堅強者莫之能勝。淚水,本是怯懦之物,此時卻包裹著一個默默死去之人生命中最後的美好執著,是生命最後濃縮的熾熱。這滴淚水穿透了堅冰,開始融化寒冷之物。
一道微微的毫光從已死之人左胸穿透出來,然後另外一道毫光穿透眉心,接著是太陽穴,由臉頰蔓延到脖頸,順著脊椎搖曳而下。
滋!滋!滋!
彷彿紙包不住火,冰封王座上那具冰冷的屍體也包裹不住這毫光。毫光出現的越來越快,越來越密集,小的毫光聚集成大的光線,透過眼鏡,鼻子,耳朵噴薄而出最後,冰封王座上那個男人整個人都被光刺透,掉落進一團光之中。
「我這是在哪裡?」
這團光中,出現了一絲有點陌生的意志,那意志的甦醒,彷彿很突然,覺得自己突然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而等他左右盤桓一陣,又發現這裡極其熟悉,自己原本就寄居於此。彷彿王子變成野獸很多年,突然再次變為王子,才會發現自己原來不是野獸,而是王子。隨後,意志感覺有點刺痛,記憶如同潮水一般洶湧而至,將他那個小小水桶撐得嘎吱嘎吱響。
冰封王座上,發光的男人開始抱著自己的頭,在王座上翻滾。
「哎,人生如霧亦如幻,留戀凡塵懶為仙。真神應悔登神界,難伴青絲今生緣。小豬,我答應你的,我都做到了,只是,我似乎看不到我們的孩子出生了」發光的男人在記憶的幻影中聽到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說著這樣的話,他想要看清男人的臉,記憶卻已經遠去,只剩下一個懷胎八月的女人的影子:小臉長得不錯!
「阿邪,此生已是無緣,只待來世我身上這枚靈骨信仰舍利,你收著,留個念想吧!」
接著又出現了另外一道幻影,模糊的男人對著另外一個女人說著上面的話,可惜,那女人的臉看不清,不過身段很有愛,發光的男人看了一眼就深深的印在心中。
意志的本能告訴自己,自己看到的模糊的男人,是自己的本來面目。鑲嵌在本能中的,還有一些對世界的知識。這甦醒的意志知道,自己生活的那個宇宙,叫做鴻蒙宇宙,人,神,妖,魔四大種族並立,很顯然,並不是自己現在生活的所謂神魔靈三界,這神魔靈三界比起鴻蒙宇宙來說,實在是小的不能再小了。
這是腫麼回事?
而後便剩下慢慢一盤子的疑問,發光的男人和那甦醒的意志花了很多時間去把這疑問吃掉。可是,疑問不會讓人清明,反而會讓人消化不良。當王子和野獸的記憶重疊在一起,王子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不是野獸,或者野獸不曉得自己原來是王子唯一清明而肯定的是,無論自己是王子還是野獸,自己都活著。
而活著,就可以慢慢找出所有疑問的答案。在低矮的世界中,甦醒的男人暫時把自己當成是野獸,而將王子的事情拋在一邊。野獸的記憶佔據了整個身軀,冰封王座上的男人清醒過來。
「我?怎麼沒死?還他娘的在抽煙?」男人摸了摸自己叼在嘴角的煙,再左右瞅了瞅,「咦,將夜呢?」
在冰封王座上死去的男人,是將夜,而在冰封王座上站起來的,則是山雲。
山雲的身邊,一把霜之哀傷之劍劍尖插進冰雪中,而劍柄則靠在冰封王座之上,孤獨而寂寥。霜之哀傷劍柄旁邊,有一個空洞洞的龜殼,山雲雙手舉起龜殼,心中有一絲暖意,知道夥伴玄還陪伴在自己身邊:「小王八蛋,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
可是,當他舉起龜殼,看見龜殼中空洞洞的一片,他的眼神瞬間失落離亂了,讓他精神剎那之間瀕臨失控,竹仙小豬的聲音將他拉了回來。
十分鐘前,當那滴眼淚滴落在冰封王座上之後,將夜便徹底氣絕,再無生機。那個時候,按照約定,玄應該把將夜胸口的輪迴沙漏挖出來,然後帶著小豬一起回孤獨城,替將夜守護戈奴和融融。
光頭少年的手伸到將夜的胸口,卻只是輕輕的撫摸,那撫摸那麼溫柔,就好像清風拂過湖面,情郎撫摸愛侶。少年的眼淚一邊掉下來,無聲無息:「他不該就這樣孤零零的死去,這,不是他應該得的他是偉大的墨者之王,他幫助過那麼多人,他拯救過弱小的種族,幫助過窮困的家庭,照顧過殘疾的可憐人他為別人做了那麼多,這不是他應該得的結果!」
竹仙小豬也哭泣了,流出琥珀色的眼淚。
「像將夜這樣的人,應該老死在溫柔鄉中,兒孫滿堂,天下之人替他哀悼,無數人來替他送葬而不應該像現在這樣,孤孤零零的一個人上路,連摯愛的人都不知道」
說完,他從將夜胸口的口袋中,掏出一盒煙,裡面只孤零零的剩下最後兩根。他點燃一根,輕輕的塞進將夜的嘴角中,然後給自己點燃一根,默默的抽了起來。一人一龜,好不寂寥
「你決定了?」和玄心靈相通的竹仙小豬用哀傷的聲音問道。
玄靠在冰封王座上,摸了摸小豬白玉般的身體,笑道:「是的,我已經想好了,如果犧牲我自己,能夠救回將夜,這買賣穩賺不虧。」
小豬化為一個白衣少女,趴在王座之下,流淚道:「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我?還有阿武她們?」
玄摸了摸少女的臉,笑道:「別那麼傻,好麼?你也知道,我終究會有一天要離開你們,替媽媽去服那痛苦的勞役,她老人家已經痛苦了這麼多年,應該歇一歇了。而且,阿武和你,都已經懷上了我的孩子,對你們,對神龜家族,我也算有個交代了。現在離開,我正好可以用我們神龜族的秘法將自己的生命力獻祭,轉嫁到將夜身上,讓我的兄弟重新站起來。不像以後,我身體中的生命力完全浪費在空氣中,毫無用處而且,說起來,我的身體,可都是吃將夜給的晶石養起來的,現在還給他,不也是一啄一飲,上天注定?」
煙已經燃盡,小豬也不再說什麼,藉著幽怨的晚風,小豬化為竹簫,吹奏出一曲如怨如慕,如泣如訴的陽關三疊,在為心愛的人送行。
山雲站起來的時候,身上化出的每一絲光,都是一道龐大的生命力,以輪迴沙漏為中心,通過將夜的身體宣洩出來。而玄,則只剩下一個空蕩蕩的龜殼,靈魂已經飄至大地深處。
小豬是快樂的竹仙,此時將夜死去,又眼看著玄自我犧牲,快樂瞬間化為極度的悲痛,此時春雨之詠歎化為霜之哀傷,她的竹身和她母親一樣,化為堅韌的鋼鐵,凝成一把霜之哀傷之劍。
山雲端坐在冰封王座之上,一手撫摸著空蕩蕩的龜殼,一手婆娑著寒冷的劍柄,心中這些日子來積澱起來的悲傷和哀慟擠壓著他的胸口,讓他無比難受。
他發瘋一般對著蒼茫天空大叫起來,那叫聲如此憤懣,如此難過,恨天恨地,恨這世間,恨天無眼,恨地不聞,恨這世間有大不公以天龍雪峰為中心,周圍幾十里內的雪峰都顫抖了,反覆也被這憤懣感染,以雪崩的形式宣洩出來。
山雲手提霜之哀傷劍,對著寒冰王座就是一頓劈砍,他恨著高傲又無用的王座,承載了太多的傷心。如果這狗屁至高神器能夠早早歸順將夜,說不定這一切都不會發生。發洩到心中最憤怒之處,他直接左右開弓,把玄的龜殼當成磚頭,皮頭蓋臉的砸在王座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