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尚大軍臨時搭建的帳篷中,文武兩邊就坐,背脊挺直,靜靜的看著他們的主公。
劉尚一身鎧甲重裝,坐在首位上說不出的威武,再兼近年來不斷經歷的殺伐酣戰,所以身上無時無刻都帶著讓人感覺凌厲而逼人的氣勢。
此時的劉尚兩道眉毛緊緊的皺在一起,率先打破沉靜,對著郭嘉說道:「奉孝,依你看來,袁術此次到底會有什麼動作,他是想跟我一絕死戰,還是來向我們示威,逼迫我們退回江東。」
帳中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年齡最小的郭嘉身上,除了少數人之外,其餘人都不明白這樣一位顯得慵懶的少年,為何會得到主公如此器重,白身一躍就成為軍師祭酒,雖然沒有多少權利,但身在其職,卻有很大的話語權。
坐的離劉尚最近的郭嘉聳了聳瘦削的肩膀,對眾人投來的怪異的目光,竟然連眼皮子都沒有動幾下,依舊是表現出一副憊懶的表情。
只聽見劉尚向他問話,他才有意識的抬起了腦袋,這幅模樣,讓許多武將都想好好教訓他一頓。
「主公,兵法說得好,攻其無備,出其不意,乃百勝之道,此次我們順利登陸沿岸,袁軍卻沒有一點動作,雖然令人怪異,但也可以看出,袁軍絕不會與我軍鏖戰,既然如此,他們的目的就是想困住我軍,阻止我們兵進南陽的計劃。」
郭嘉悠然的繼續說道:「如今凌操將軍已經順江而下,成功的話可以藉著徐州的水路繞進袁軍大本營的後方,到時候我們就可以兩面夾擊,先擊潰這支來犯的袁軍。」
劉尚點點頭說道:「為今之計只能如此。」
「報……」門外想起了士兵的聲音。
「進來。」劉尚沉聲道。
帳門被拉開,一名士兵走了進來對著劉尚叩拜道:「主公,前沿消息傳來,據報此次袁軍共出動三萬,領軍主將陸勉,另還有梁綱、惠衢幾名袁軍戰將。」
帳內眾人聽了匯報後,表情不一,有的沉思,有的興奮,有的疑惑。
其中,李術聽聞主將是陸勉,壓制不住心中的驚訝,臉上露出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劉尚身後的貼身保鏢陳橫,雖然只剩下了一隻胳膊,但站在那氣勢不減,魁梧的身子如一座山一般難以撼動,只當他聽到惠衢的名字後,兩眼不自覺暴起一團精光,一股難以抑制的殺氣流露出來,離得最近的劉尚身子微微一動,顯然他已經感受到了陳橫的情緒。
「觀李將軍的神情,莫非與陸勉有舊。」郭嘉兩隻眼始終低沉著,但不知為何卻格外眼尖,一點蛛絲馬跡都能被他找著。
劉尚在腦中想了好幾遍,都沒有找出一個叫陸勉的人物,不過看到李術異於別人的反應,也不禁饒有興趣看著他,等待著他的解釋。
李術此次受廬江太守囑托,率領廬江子弟兵與劉尚會師,理應說沒有上下級別之分,但李術依然把劉尚推到盟主的位置上,自己甘願聽從劉尚的號令,這種謙遜的表現,倒讓劉尚手底下的將領與他都相處的極是融洽,並沒有鬧出什麼紛爭。
「劉兄弟,此時說來慚愧。」李術站起來對著劉尚抱以苦笑道:「陸勉此人本是廬江陸家子弟,其祖上與我家主公同出一脈,按照輩分來說,陸勉還要叫我家主公一聲叔父。」
「既然如此,陸勉怎麼跑到袁術那去了,莫非你家主公沒有容人之量。」郭嘉斜著眼說道。
「我家主公寬仁心善,怎會做出此等事。」聽著郭嘉編排自己的主公,李術立馬不滿了,皺起峰眉瞪了郭嘉一眼。
「李大哥切莫介意。」劉尚見此勸到,然後又看向郭嘉,字正腔圓偏右不痛不癢的訓道:「奉孝,你怎麼說話的,還不快給李將軍道歉。」
奉孝看著劉尚不斷對他擠眉弄眼的神色,只好站起來對李術施施一禮道:「將軍莫怪,是郭某不會說話惱怒了將軍。」郭嘉耷拉著頭,臉上顯得無精打采,要不是為了給劉尚面子,他才不會閒著麻煩道歉呢。
「哼!」李術雖然對郭嘉的道歉很不滿意,但也只好收起了脾氣,只不過臉色依然不能好轉。
沉默了片刻,李術才繼續開口說道:「要說到陸勉與江東陸家的恩怨,還要追溯到上一任的陸家家主,也就是現任廬江太守的父親與陸勉的祖父一段恩怨……」
隨著李術娓娓道來,眾人也都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一段家族的紛爭,兄弟反目,血脈相殘,陰謀詭計,廬江太守陸康的父親與陸勉的祖父因為家主之位,竟然自相殘殺,血肉淋漓,最後陸勉的祖父導致重傷,侍衛死傷殆盡,遂帶著自己這一支嫡系遠遁他鄉,從此再也沒有回過江東。
而如今,當時才娃娃般的陸勉,竟然出現在袁術的麾下,李術可不認為這只是一個同名同姓不同人的巧合。
隨著陸康繼任家主之後,已經多次派人出外探尋陸勉祖父一干人的蹤跡,雖然沒有找到行蹤,但還是找到了一些線索,似乎跟袁家有著密切的來往。
說到這裡,就算沒聽明白的人也知道了這一支陸家的血脈已經跟袁家勾搭在一起,而且勾搭的人還是對著江東垂涎三尺的袁術。
劉尚摸著腮幫子道:「照這樣說來,袁術任命陸勉為統軍大將,一定是想利用陸家在江東的威望,可以更好的為以後南下江東做好準備。」
「不是沒有這個道理。」李術憂慮道:「一個大家族不是這麼輕易就可以摧毀的,更何況陸家有著百年的傳承,支系早已不知凡幾,就算陸勉這一支脈已經離開江東數十年,但不可否認,對陸家還是有影響力的。」
「還有一點。」郭嘉湊了過來,瞇著眼睛說道:「陸勉也算是陸家嫡系血脈,如果不是條件不允許,只要登高一呼,陸家家主的座位陸勉也照樣可做。」
「如此說來,袁術與陸勉還真是各有算計。」劉尚搖了搖頭,感覺有些頭大。
「陸勉此人能統領一軍,固然有袁術的首肯,但袁術不會傻到把一軍之權冒冒失失的交出去,可想而知,陸勉能當上袁軍統領,固然是有本事的人,要不然別說袁術不會同意,恐怕他手下的文武也會鬧出意見。」
郭嘉慢悠悠的說道:「更何況陸勉此人以前從未聽說過,但一出現則是以袁軍大將軍的身份顯示在眾人眼前,可以說此人以前默默無聞則是在隱忍不發。」
「這又能說明什麼?」有人問道,赫然是坐在下方,滿臉不解的謝旌。
郭嘉鄙夷的看了他一眼,說道:「可以說明此人極具堅忍之心,而且野心甚大,不可小覷。」
說著這話的時候,郭嘉的臉色也開始正經起來,語氣頗為嚴肅,那一板一眼的很難想像他先前一身懶憊的模樣。
帳中眾人,聽了郭嘉的話之後皆露出不同的表情,或凝重,或無視,或譏諷,更有的像是劉曄一樣,一臉的擔憂。
「僅從隻言片語中,就可以把對方的性格瞭解透徹到這般地步。」劉尚乍了乍舌頭,眼睛瞪直的看向郭嘉,他不是在懷疑郭嘉說的話,只是覺得太匪夷所思。
「袁術需要的是陸家在江東舉足輕重的地位,陸勉同樣需要借袁術的手復辟江東陸家。」郭嘉對著眾人總結道,從始至終,郭嘉都是靠著那一點可能性,進行鞭辟入裡的解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