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02-11
正在別人盡量表現自己,好讓凝香閣中的夫人選中時,漫修的思緒卻在不停的飛來飛去。
「桃花!」
「桃花!」
「啊……」旁邊的水仙使勁兒的掐了他一把,漫修才猛的轉過了神,而眼神接觸到的,卻是花石榴火辣辣的目光。
原來花石榴剛才已叫過他的名字好幾回了。
「呵呵。」凝香閣的珠簾後面傳出了幾聲爽朗的笑聲,顯然裡面的夫人被待選之人居然能走了神這件事情給逗樂了,畢竟在這種地方,這樣的事情可是難得一見。
「夫人見諒,這孩子今天第一天見這種場合,怕是太緊張了,還求夫人海涵!」
「哦,今天第一天來,我說怎麼之前沒見過呢。罷了罷了,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何況他又是第一次,我倒來的是時候了!」
聽夫人如此說,漫修還沒怎麼樣,花石榴倒在一旁倒抽了一口氣,心想這桃花也算命大,遇到了夫人這樣大度之人,要是換了別人,他這般無禮,早就狠狠的罰上了。因為得罪了客人,而被活活打死的,在這百花館裡可不是新鮮事。
「還不快多謝夫人?」花石榴說話間瞪了漫修一眼。
這被瞪的一眼漫修可是看見了,於是便深深做了個揖,說道:「多謝夫人!」可說實話,他根本就不知道,為什麼要謝這夫人。
可當花石榴讓其他眾人都退下,漫修隱約看到水仙眼中的羨慕,和青蓮眼中的嫉妒時,他意識到自己這是被點中了。天哪!不是吧!第一次出來就被點中陪客?怎麼辦?怎麼辦?下一步該怎麼辦?這一切未免也來的太快了些吧,漫修根本還沒做好心理準備!陪客是怎麼陪?特訓中似曾有人提到過,可那時的他也像今天一樣,身子雖然在,心早就飛了。努力的回想,天哪,怎麼竟一點也想不起來!腦子裡越來越混亂,應該如何應對?漫修居然糊塗了!
漫修也不知道接下來發生了什麼,總之等他再回過神的時候,已到了另外一個房間,再細看,竟是自己剛搬入的後院兒的那個房間。桌上擺著豐盛的酒席,桌旁坐著屋內唯一的另外一個人,正是剛才珠簾後面品茶的婦人!不同的是,此時的夫人已脫去了外面的貂毛披風,穿著一件火紅色的綾鍛襖。
剛才因在珠簾之後,漫修並沒有瞧的多清楚,這回可是近距離接觸。看去,只見那婦人臉似圓盤,眼像彎月,體態稍顯豐腴,卻是恰到好處,正端著酒杯的右手和她的臉龐一樣,看起來十分的細嫩白滑,彷彿通透的寶玉一般,年紀三十上下,算不上漫修見過最美的,卻也算得上是最有魅力的。因為她的微微一笑,連對來這裡的女人始終抱有成見的漫修都為之心動,可「她是客人」的不停的心理暗示讓漫修很快又恢復了理智。而且算算,眼前這個女人應該跟現在娘親的年齡也差不多。天哪,要他陪一個跟他娘親一樣年紀的女人!漫修不知該哭還是該笑了!
「別愣著啊,過來坐!」
就如那日考核時接待馥郁時一樣,漫修照樣還是不會接待眼前這位尊貴的客人。
「你叫什麼名字來著?」
「回稟夫人,桃花!」在百花館呆了半年,漫修倒對這個名字早已熟記於心了。
「今年多大了?」
「回稟夫人,十三歲!」
「什麼時候來的?」
「回稟夫人,來了有半年了。」
「哦,來了半年了?為何今天卻是第一次出來?」
「回稟夫人,半年中學技藝來著。」
「呵呵,是是,瞧我這記性,記得誰曾經跟我說過的。你都學了些什麼?」
「琴棋書畫,都學過。」
「哦?那彈一曲來聽聽吧。」夫人顯然也感覺出了這桃花的極度緊張,僅憑他的拘束,和每次回話時都帶著的「回稟夫人」,就能判斷的出。
對夫人提出的要求,漫修就像抓住了棵救命稻草一般,因為他正緊張的,連手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放了。有個古琴抱著,還能離這夫人距離稍遠些,對現在的漫修來說,是件好事。
「夫人想聽什麼曲子?」
「隨便彈曲吧,你認為好的。」
「那就先為夫人彈曲《十面埋伏》吧,桃花獻醜了。」
夫人一愣,隨即又微笑了起來。她在百花館也算是常客了,還是第一次聽有人給她推薦《十面埋伏》聽的。
琴弦顫動,曲聲跌宕起伏。一曲終了時,屋內鴉雀無聲。過了許久,才見夫人那玉一般的芊芊雙手一張一合,獨為他響起了掌聲。
「好!彈得甚好!」
「夫人謬讚了。」
「來,過來這邊。」
聽夫人這麼一說,剛才彈琴時剛剛放鬆下來的神經又十分的緊張了起來。
「別怕,過來我這邊。」
漫修放下古琴,慢慢的走到了夫人身邊。只見那夫人端起酒杯,說道:「不給我把一盞酒?」
「哦。」
漫修拿起酒壺,手有些顫抖的給夫人的酒杯裡斟酒。來百花館後,不知斟過多少次酒,有給山竹師父斟的,有給夥伴水仙斟的,也有獨給自己斟的,像這樣,給一個風情萬種的婦人斟的,還是頭一遭。結果,越是緊張,越是出錯,斟出的酒竟溢了出來,灑到了夫人那火紅色的綾鍛襖上。
「啊!」漫修知道自己闖禍了。百花館無數的規矩漫修記不得那許多,但得罪了客人,可是要任憑處罰!馥郁反覆強調的這一條鐵規他還是記的很清楚的。
看到夫人有些發皺的眉頭,漫修趕忙蹲下身來給夫人擦拭,可一緊張,拿手帕時,竟把桌上的酒壺也帶倒了,乾脆灑了夫人一身。
夫人趕忙站了起來,並奪過了漫修手中的手帕自己擦拭起已被半壺酒浸透的綾鍛襖。可這時的漫修卻趕忙跪倒磕頭在地,口中還不停的說:「桃花萬死,求夫人開恩!」
偏這時,親自前來送酒伺候的花石榴敲起了房門,讓他看到,自己是必死無疑啊!由下雙手更不自覺的抖了起來。誰知,這時卻又聽到了夫人爽朗的笑聲。
「呸,就這點出息!快起來吧。」
漫修知道這是對他說的,於是站了起來。而這時,夫人也讓花石榴進了屋。
可惜,桌上的酒壺還是倒著的,眼尖的花石榴自然留意到夫人綾鍛襖上的酒印兒,和夫人手中的白手帕。於是放下酒壺,便掏出自己的手帕,邊給夫人擦拭邊說道:「哎呀,這可怎生是好!這濁物,竟污了夫人!」
「不礙事的。」
「你這猴崽子,是不是你毛手毛腳,把酒灑到了夫人身上!你可知道,這可是開封城有名的和玉夫人,今日能選了你是你的造化,讓你好好伺候夫人,怎麼反倒累夫人遭污,我看你是活膩歪了是吧!夫人請放心,回頭小的便去稟報館主,是打是殺,任憑夫人出了氣便是。」
漫修聽著這話,心想此劫難逃了。只要報給了馥郁,哪怕是這花石榴口中所稱的和玉夫人不追究,馥郁也絕不會就此放過自己的。他付出了這麼多,無非是想有朝一日能逃離這狼窩虎穴,做他認為應該做的事情。可如今,連忍辱偷生都是這麼難做到,又何談笑對人生啊!
看看漫修可憐的樣子,夫人卻莞爾一笑。說道:「不賴他,是我不小心打翻了酒壺,把酒灑到身上的。這襖也穿過幾日了,我正想丟掉,又覺得做工還好,有些不捨得,這回可找到個合適的理由了。」
「夫人不與小的們一般見識是夫人的大人大量,可小的們不能因此而廢了規矩。小的這就給夫人換個人來伺候。桃花!你跟我來!」
唉,事已至此,怕也是沒有用的。漫修索性心一橫,向和玉夫人做了個揖,大踏步的就往門外走去。可這時背後卻傳來了和玉夫人的聲音。「混賬,本夫人選的人,本夫人還沒說什麼,怎麼就由得你隨便換來換去!莫不是本夫人來此,也要聽你這下作東西的擺佈不成!我說酒是我不小心弄灑的,不賴他,你拿我的話當耳邊風,還是壓根兒沒把我的話當話?你倒叫馥郁來問問,連他都敬我三分,怎麼我還要看你這廝的臉色不成!」
「夫人息怒,夫人息怒,小的知錯了。」
「知錯了還不快滾!」
「是是是,小的這就滾。還請夫人息怒!」花石榴灰溜溜的退出了房門。
漫修還是只在那兒站著,於是夫人便道:「愣在那裡做什麼,酒來了,還不給我斟上?」
「為什麼要幫我?」
「呵呵,我幫了你,你不感激也就罷了,怎麼還質問起我來了?」
「桃花哪敢質問夫人,又哪裡有資格質問。」
「剛才他要帶你去時,你完全可以再求求我的。」
「求了又有何用,本來就是我錯,是死是活,聽天由命罷了。」
「看不出你小小年紀,竟把生死看的如此之輕?」
「其實生就是死,死就是生。看開了,也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