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莊健與於鳳致幾乎同時驚道。
「在北票,日本關東軍已經與我們對峙了一個多星期了,今天終於有所行動。」劉翼飛說道:「早晨我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再次向副總司令請戰前去北票前線……可副總司令依舊不批准。」
「這一年來,我屢次請戰都不成。」劉翼飛苦笑道:「我的心早就淡了……」
「唉……」莊健陪著他歎了口氣。
「於是我就屢次提出辭職。」劉翼飛接著說道:「副總司令多次挽留,說沒有合適的人可以接替這個位置,要我再干一段時間。可這次,我決定不再幹下去了。」
「為什麼呢?」於鳳致問道。
可劉翼飛卻笑了,回答道:「我早就醒過腔來了,副總司令的意思,就是要我坐在這個省主席的位置上,至於沒有合適的接替人選,不過是他的說辭罷了。」
於鳳致也笑了,不置可否。
「所以,今天我就決定,再試最後一次。果然,副總司令還是不許我上前線。」劉翼飛搖搖頭,無奈的說道:「那我只能再不管他到底有沒有人接替,立即辭職,現在,我終於是無官一身輕了。」
「那漢卿他同意了?」於鳳致問道。
「同意不同意都是一樣的。」劉翼飛笑道:「這次,我是下定決心離開這個地方了。副總司令只能讓我再最後呆三天,好能讓別人盡快趕來接替。」
「這算是站好最後一班崗嗎?」莊健終於找到機會插了一嘴:「劉主席打算到哪裡去?」
「到哪去?」劉翼飛想了想道:「其實我也沒想好要到哪去,但肯定是找個舒服的地方,安安穩穩的過下半輩子了,我這也是戎馬半生,該享享清福了。」
「劉主席倒是享清福去了,可讓我們這些跟著劉主席混的兄弟怎麼辦啊。」莊健笑著說道:「難不成,我再回去熱河,找湯二虎?」
劉翼飛哈哈笑了,他當然知道莊健也是在想辦法挽留他,卻說道:「那我就不管了,你愛找誰找誰去,別妨礙我養老。」
面對著下決心耍賴撂挑子的劉翼飛,就連張學良都沒辦法,更何況他莊健了。莊健只好硬著頭皮再問道:「不知道,接替劉主席的是誰。」
「我也不知道。」劉翼飛笑道:「不過三天後你怎麼也該知道了,讓誰來當這個省主席,那是該副總司令操心的事情。」
正說著,門外突然響起一聲敲門聲。
「什麼事?」劉翼飛問道。
劉翼飛雖然卸任,可在東北軍這些年卻積攢下了足夠多的威信,下邊的這些勤務兵無不敬佩。於是門外剛剛敲門的勤務兵恭敬的回答道:「劉主席,飯菜都準備好了。」
「好!」劉翼飛笑著站了起來,對於鳳致說道:「張夫人一路舟車勞頓,在下略備了些小菜,還請張夫人賞臉。」
還是在莊健第一次來的時候曾經用過餐的那間飯廳,所不同的是,桌上的飯菜卻是無比的豐盛,不用想就知道是因為張學良的夫人在這裡的緣故。
「這剛剛烤好的羊羔非常不錯。」劉翼飛指著桌子中間一個巨大的盤子說道:「外焦裡嫩,齒頰留香。張夫人不妨試試。」
接著轉過頭看了一眼莊健身邊的紅玉,驚道:「剛剛在辦公室裡昏暗的很,看不清楚。現在才知道,這是多麼俊俏的姑娘。」接著轉向莊健問道:「不知道這位俊俏的姑娘是……?」
莊健萬分尷尬,當著張學良的原配夫人怎麼也不好意思說是自己從瀋陽帶回來的小妾吧。可紅玉卻異常乖巧,連忙朝劉翼飛行禮道:「民女紅玉問劉主席安。」
「紅玉姑娘,不知道是哪裡人士啊。」不得不說美女的魔力就是大,人見人愛,就連劉翼飛也不能免俗,一臉慈祥的問道。
「紅玉生在遼寧瀋陽,前些日子遇到了難處,幸好莊團座順便救了民女的性命。」紅玉的小嘴清晰的回答道:「現在,民女就跟在救命恩人身邊伺候。」
莊健詫異的發現,那個曾經有些害羞,並不懂得那些交誼禮節的紅玉怎麼變成這樣了?想到在北平的時候,趙四小姐與紅玉親密如同姐妹一般的樣子,頓時釋然,看來這些都是趙四小姐教她的。
「好,好……」劉翼飛連說了兩個好,接著看了一眼莊健,頗有意味的歎了一句:「年輕,就是好啊。」
四個人各懷心思,圍著吃飯到很晚。莊健於是又在張家口過了一夜,第二天清早才帶著紅玉帶上齊家國開車回到了他的軍營。
看到車上,莊健那熟悉的身影,軍營門前站崗的哨兵萬分激動的喊道:「敬禮!」
然後在哨兵的致敬中,民生七十五型小卡車一路開進了營地,停在莊健所住的那間屋子門前。
莊健跳下卡車,從副駕駛座位上扶下了紅玉,與齊家國三人進了屋子。雖然離開兩個多月,可這間屋子還像他離開的時候那樣,所有的陳設都擺在原地,但卻並沒有一絲灰塵。
「看起來,這裡經常打掃。」莊健笑道。但他身後的齊家國就一臉不解,因為他的房間正在莊健的房間的對面。齊家國回到自己的房間一看,所有的東西也都擺在原位,但卻幾乎積滿了塵土。
不一會,聽到莊健回來的消息,任志強,魏世坤等人紛紛趕到。這些人與莊健多日不見,自然要坐下來,好好的親熱一番。
「怎麼樣,我不在這段時間沒出什麼岔子吧。」寒暄過後,莊健笑著問任志強道。他不在的這兩個月,一直是任志強在代理他的團長職責,領著這些學生兵不斷的訓練。
「哪能呢?」高出莊健半頭的任志強搖晃著腦袋不屑的說道:「我把兄弟們操練的不知道有多好呢。」
「行,一會看看你的訓練成果!」莊健笑著當胸給了他一拳頭,接著回過頭來問魏世坤道:「怎麼,跟你家老爺子學好醫術了?」
「學好不敢說。」魏世坤就謙虛多了,躲在眼鏡片後邊的兩隻眼睛微笑著回答道:「反正那些書上的理論該記住的都記住了,就差實際操作了。」
莊健點點頭:「是啊,醫學的東西,理論和實踐的要求都很高啊,以後逮著機會你可要多動動手。」
幾個人說的正熱鬧,突然門前多了一個嬌小的身影。那一身小號軍裝穿在身上,居然還是非常的寬鬆。
「王……麗琴……你來了。」莊健慌忙站起身來招呼道,臉上的表情要多尷尬就有多尷尬。霎時間,這個剛剛還熱鬧非凡的房間裡鴉雀無聲,所有人都注視著門前的王麗琴,還有房間裡的紅玉。
王麗琴給了莊健一個大大的白眼,然後面無表情的走進屋子。
「那個什麼……我還要繼續去帶著他們訓練……我來看一眼就走……」任志強趕忙站起來,一本正經的說道。
「啊,莊團座,兄弟們也是太過想你了,才放下手中的事情跑過來的。」魏世坤和幾個學生兵的連長也都站起來說道:「現在都得回去了。回頭再敘吧。」
雖然想過很多次,王麗琴究竟在得知紅玉的存在後會是什麼反應。可莊健實在沒有想到過,會是這樣一種見面的場景。這時候,他的腦袋裡已經是一片空白,只是默默的點點頭,讓任志強他們都離開。
屋子裡的人瞬間就全都跑乾淨了,只剩下莊健,王麗琴,紅玉他們三個,呆呆的站在那裡。
雖然不知道這個莊健的原配夫人會是如何對她,可紅玉早就知道有王麗琴的存在,所以她的神情之中雖有些緊張,可卻是最自然的。莊健卻好似就是偷了東西被人發現的小偷一樣,手足無措的站在那裡。
昨晚賀長群等學生兵就已經回到了營地,可卻沒有一個人敢告訴王麗琴這件事,而她剛剛才知道原來莊健又帶回一個女人,這種心情,恐怕外人是無法理解的。本來兩個多月以來,都沒有任何關於莊健的消息,已經讓她萬分擔心,並且飽受相思之苦。這會莊健終於安全的回來了,她終於放下了心,跑來見自己的未婚夫,卻被齊家國拉住,欲言又止的告訴她,莊健又帶回一個女人。
不得不說,這是莊健最大的失策。
再次見到心愛的男人那種喜悅之情,完全被一掃而空。而傷心,無奈,憤怒,無助等等這些卻幾乎一瞬間同時湧上心頭。
王麗琴慘白著臉,緊緊咬住嘴唇,攥著拳頭,看的出來,她在苦苦的忍受著心裡的那些不快不表露出來。她慢慢的走到紅玉面前,盯了一直低頭不語的紅玉一會,才長長歎了口氣,開口輕聲說道:「妹妹能不能先離開一下,我跟這個王八蛋有話要說。」
這一聲妹妹叫的紅玉心頭一顫,她也是女人,她當然能理解現在王麗琴的心情,於是紅玉深深的點了下頭,走出了屋子,順便還將房門關好。
在屋門關上的那一霎,王麗琴苦苦忍耐的淚水終於奪眶而出,順著她沒有一絲血色的臉頰流進了已經被牙齒咬出了血跡的嘴唇。有些鹹,但更多的是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