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健很開心的走開了,端著他那個盛滿棒子面粥的大碗,哼著小曲,從眾多的新兵中間走了過去。
看到他那身毛呢軍裝,還沒有換上軍裝的穿著各式衣服的新兵很自覺的讓開一條路,拿眼睛羨慕加敬畏的瞅著他。這一大幫人剛剛還人聲鼎沸,瞬間就變為鴉雀無聲。
莊健並沒有察覺,還沉浸在剛剛認識了一個歷史名人的欣喜中,一邊盤算著,怎麼利用這個人的關係和瑞金那邊搭上線,一邊端著碗走著還吸溜吸溜的喝著粥。
突然,一個尖銳的嗓音打破了這裡的沉靜。在場眾人都朝聲音的方向望去,莊健也不例外,只看了一眼,他的那雙眼珠子就差點沒瞪掉了。
他居然看見了女人!而且不只一個!一幫青年女性,在飯堂中央,端著與其他人一樣的大碗,打打鬧鬧,吵吵嚷嚷,不亦樂乎。軍營裡怎麼能有女人?一群大老爺們中間,一幫花枝招展的青年女性……額滴神那……莊健慘呼一聲,這玩意管理不好就容易出亂子。
是誰?是誰讓她們進來的?莊健的好心情立刻就被刺激的無影無蹤。莊健瞪著眼睛,到處尋找著任志強的身影,放女人進來,媽的,這不是找事呢麼?看到他們的長官突然面露猙獰,新兵們立刻散的更開了,都躲的遠遠的。雖然他們都沒進過軍隊,可誰都知道,軍隊裡,長官就是天,天要發怒的話,那就是狂風暴雨啊。
莊健的周圍,很快便沒有了人群環繞,視野變的無比開闊,整間飯堂每個角落都可以看的清清楚楚。很快他就發現了任志強還蹲在一邊跟幾個士兵吹著牛。
莊健蹭蹭的就走了過去,臨走到任志強身邊的時候,莊健壓下了心中的不快,慢慢的踱了過去。任志強看到他的影子,抬起頭來疑惑的看著他,「喲,莊團座親自來吃飯了。」
「放屁!」莊健擠出一個笑容:「吃完飯,到我房間來。」
「是!」任志強回答。
莊健再沒心情吃飯,本來他都比別人多吃一點的,可今天,他卻剩下,吃不下了,只好將碗裡的粥一口喝下去,把小米面乾糧裝在口袋裡,悶悶不樂的走出了飯堂。
晴朗的夜空中,明暗不一的星星,密密麻麻的排列著。這麼多星星,可是後世污染嚴重的中國所看不到的景象。小時候,學過自然課,莊健也曾經癡迷的注視天空。可是在那個時候,能看見的星星就已經非常少了,更不用說到了他上高中的時候。可現在,漆黑的天上密密麻麻的撒滿了。莊健仰著頭,又一次癡迷了,就像在後世,讀小學的時候那樣。
「漫漫長路遠冷冷幽夢清,雪裡一片清靜,可笑我在獨行要找天邊的星,有我美夢作伴不怕伶仃,冷眼看世間情,萬水千山獨行找我登天路徑,讓我實現一生的抱負,摘下夢中滿天星,崎嶇裡的少年,抬頭來向青天深處笑一聲……」
這首老歌,是莊健小的時候,常常聽見cd裡播放的,他不知道這首歌是誰唱的,也不知道歌曲的年代,但是,這個時候,莊健卻情不自禁的想起了這首歌,也情不自禁的哼唱起來,這首《摘下夢中滿天星》。
莊健仰著頭,貪婪的瞭望夜空,自己陶醉於自己哼唱的歌聲中,他甚至都沒注意到,自己的身後的一溜腳步聲。腳步的聲音,來到了莊健的身後,就停止了。
一直等到唱完,莊健才底下頭,脖子仰的時間太長了,有些僵硬。他伸手摀住後脖頸子,後退了一步。
可是這一步退出去,卻嚇了他一大跳。
「啊」的一聲尖叫在他身後耳邊響起,同時,他的胳膊碰到了一團柔軟的東西。
「啊……」這個聲音卻是莊健發出來的,隨著這一聲驚叫,莊健向側前方蹦出兩米多遠,緊接著雙手擺開架勢,定睛一看……卻是更加吃驚。
「王麗琴?」莊健疑惑的問,「你怎麼跑這來了?」隨即,他想到了,剛剛胳膊碰到的那一片柔軟,眼神不自主的瞟了一眼她的胸前。
想必是剛剛被莊健的胳膊撞疼了,王麗琴想要用手捂著,卻又不好意思,只將手伸到了腰部的位置,卻遲疑了一下,改變了方向,叉著腰,稍稍的低頭,緩了口氣,才道:「我怎麼不能來?」
這是一次無比尷尬的會面。自從被王老爺子逼婚以來,莊健甚至都沒有去過她家。只是白天在往回走的時候,打發齊家國去她家店裡買了筒茶葉,可是王麗琴卻並不在店裡。
一時間,兩個人只是面對面,卻不知道說什麼。
「那個……」莊健清清嗓子,說道:「這裡是軍營,都是老爺們才來的地方啊。」
「誰說的?」王麗琴的美目瞟了一眼莊健,「抗日愛國,人人有責。」
「抗日……」莊健重複了一遍,內心卻猥瑣的想著那些邪惡的事情。
「是啊。」王麗琴卻不知道莊健在琢磨什麼,只顧自己說下去,「你今天講的那些話真好。」
「啊?」莊健反應過來,「什麼話?」
「就是今天你在省政府門前說的那些話啊……」王麗琴說。
「哦……」莊健這才想起來,第一次見到這個溫柔委婉的王麗琴,就是在熱河,學生遊行請願的時候。不過這次在察哈爾,又遇到遊行請願,這個王麗琴能落後嗎?這可是一個真正的愛國青年啊。
「嗯……那個……不過是將心裡的話說出來罷了。」莊健想了一下說到:「想到哪說到哪,沒什麼條理,讓你笑話了。」
「哪能呢,說的很好啊。」王麗琴學著莊健的語氣說,「深夜已經來臨,黎明還會遠嗎?」說完,她咯咯的笑了,「這麼有哲理的話,誰能說的出來呢?」
不得不承認,王麗琴是屬於那種第二眼,甚至是第三眼美女。
美女分為幾種,第一種是,第一眼看到,就立刻驚艷,女神一般,讓人仰慕。而後越看越覺得普通,最後,就與一般人無異了。還有一種,是第二眼美女,第一次見,覺得沒有什麼,可是第二次再見,就覺得,咦這是個美女哦,我怎麼原來沒有發現呢?然後,就越看就越覺得美……
王麗琴就屬於這種。莊健第一次看見她的時候,甚至沒有什麼印象,只是記得她一身長衫,白色發卡。而今天,在漆黑的夜空下,閃爍的星光中,飯堂窗口傳出的陣陣談笑聲裡,莊健第一次感受到了,王麗琴的致命魅力。
今天,王麗琴並沒穿著學生氣十足的長衫,而是一件普通的花布棉襖。這件棉襖要是穿在別人身上,也許會讓人覺得土裡土氣的。可是,穿著這件棉襖的是王麗琴。
王麗琴那恬靜的臉龐,加上土氣的棉襖,這種巨大的不相稱的反差,卻給人一種無比協調的感覺。彎彎的月亮投下淡淡的光芒,光芒映在王麗琴的臉上,長長的睫毛投下淡淡的影子。在這道陰影中,兩汪明亮的眼睛,忽閃忽閃的望著莊健。她高挺的鼻子也投下一道陰影,而在這道陰影之中的,是一點微微翹起的紅唇。
莊健不由得又一次癡了,剛才是因為漫天的星光,現在是因為星光下的美人。
王麗琴被莊健盯的發慌,趕忙低下頭,說:「你剛剛唱的是什麼歌啊,也很好聽的。」
莊健正在遐想,聽到王麗琴的話,醒過神來,趕忙回答道:「是麼,你也覺得好聽?」
「你唱的……很好聽。」王麗琴說,「你白天說的那些話很好,晚上唱的歌也很好。」說著還學著莊健的調子哼了幾句。
「是麼?」莊健被她嬌憨的女兒神態弄的暈頭轉向,傻傻的問:「哪個最好?」
「嗯……」王麗琴認真的想了一下,肯定的說:「你說的比唱的好聽。」
自作孽不可活啊……莊健暗自感歎道,王麗琴給他的這個評語真是太貼切了。
正在感歎,莊健的餘光卻瞟到,一個身影從飯堂裡跑了出來。直朝莊健這邊跑過來,而等到臨近的時候,卻不在走了,站在遠處遲疑的定住了。
從身形上,莊健就認出來,這個剛剛要跑過來的人是齊家國。齊家國一定是有事,要不然不會跑過來找莊健。莊健趕緊扭頭對王麗琴說:「你住哪個房間?回頭我去找你。」
王麗琴扭捏了一下,紅著臉說了以後,莊健點頭道:「我知道了。」逃命似的抬腿朝齊家國走去。
他是不得不逃。他從來沒有感覺到哪個美女有這麼大的魅力,可以將他的心擾動得意亂情迷的地步。可,今天,他遇到了,也感覺到了。他感覺到自己在面對王麗琴的時候,心臟在狂跳不止,手心在出汗,腦袋裡幾乎是一片空白,如果再多呆一會的話,可能他就要連整句的話都說不成了。
剛剛莊健至少一直在表面上保持著鎮定,這種鎮定的假象卻足夠真實,甚至蒙蔽了與他面對面的王麗琴。她甚至覺得,剛剛在說話的時候,莊健一直心不在焉,而現在撂下一句話就跑開了,難道是自己做錯什麼事,說錯什麼話了嗎?或者是因為,自己父親對他說了什麼,讓他遠遠的躲開自己嗎?
王麗琴咬著嘴唇,挖空心思的琢磨著,究竟自己錯在哪了,突然感覺自己胸前一陣疼痛,才想起,剛剛被莊健撞到的地方,趕緊用手捧住,皺著眉頭蹲在了地上,不久,心裡的不解加上身體上的疼痛的感覺,讓這個比莊健大三歲的大女孩暗自留下了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