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怎麼回事?」一出門,張副官就抱怨的追問莊健,「怎麼鬧的這麼大?」
「怎麼回事?」莊健頭也不回的回答:「我他媽的也想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到底是……」張副官又問:「好吧,發生了什麼?」
「我哪裡知道。」莊健顯得很是憋屈:「一進門就喊打喊殺的,我招誰了?」
「不能啊……」張副官疑惑的說:「蔣小姐雖然脾氣大了點,可平時也算是講理的啊。」
「怎麼不能?你意思是她講理,我是不講理的了?」莊健很不高興的說,接著對街邊一個賣香煙的小販招手道:「過來,買煙!」
小販屁顛屁顛的端著一些香煙跑了過來。
「我不是那個意思……」張副官說,「要不你把當時的情況跟我說說。」
莊健在香煙攤子裡挑挑揀揀了半天,然後抬起頭來,問道:「有沒有『哈德門』?」
賣香煙的小販無奈的說:「賣光了……要不長官您嘗嘗這個『愛國牌』的?」
「愛國牌?」莊健大吃一驚,「還有這個牌子?」
「是啊是啊……」小販趕緊趁機推銷:「南洋兄弟出的,現在賣的可好了。」
「好吧,那就先弄一盒嘗嘗。」莊健說,然後捏起一盒香煙,拿眼睛瞅著張副官。
張副官心中暗罵一聲,不情願的掏出錢買了一盒。
「走,那邊看看去……」莊健邊走邊說。害的張副官付過了錢,緊跑了幾步才跟上,在後邊急著問道:「還幹嘛去?」
「買煙抽啊。」莊健坦然的說道。
「剛不是買了嗎?」張副官晃著手裡的「愛國牌」。
「這個是給你的……」莊健笑著說,「我要的是哈德門。」
「給我?」張副官心中那個氣啊,什麼東西,用我的錢買了香煙,還大言不慚送我。再說,他媽的我也不抽煙啊。
不過剛剛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莊健還是一五一十的給張副官講述了一遍。
聽過以後,「你知道你什麼毛病了吧?」張副官捂著嘴樂著說。
「我知道毛啊?」莊健罵了一句:「上來就讓人照死裡打,要不是兄弟我練過,你可就再看不到我了。」
「哈哈……」張副官大笑了一聲,然後問道:「蔣小姐叫什麼名字?」
「蔣卉啊……咋了?」莊健說。
「蔣卉……卉字啥意思?」張副官問。
「花呀……咋了?」莊健疑惑的說。
「蔣卉……的蔣字上邊是什麼?」張副官又問。
「草字頭……這誰不知道?」莊健說。
「對啊!」張副官說:「所以,蔣卉小姐的小名就叫做『花草兒』!」
「你說『花花草草』不算,還要給砸了……」張副官捂著嘴樂的呀,「那小姐的小名能是你隨便叫的嗎?」
「啊!」莊健鬱悶了,「誰給起的這麼一個小破名?」接著又說:「誰知道她叫什麼小名啊。」
張副官樂了一路,莊健也鬱悶了一路,除了因為這個蔣卉的原因,還有他接連轉悠了四個賣香煙的攤子,都沒有他要的哈德門香煙。
「行了,別跑了。」張副官樂夠了,也走累了,勸著莊健,「看來你要的那個什麼哈德門是真沒有。」
「我就不信了,今天非買到不可。」莊健偏不信邪。
兩人信步走到了市場上,莊健仰頭就看到一個牌子「王記雜貨」,於是,抬腿就邁上了台階,伸手就去推開了門。
結果,沾的滿手油漆,這是剛剛新刷上去的。
「我靠……」莊健攤開手,轉過頭,四處瞅了瞅,實在找不到可以擦手的東西,只好蹲下去,將沾滿油漆的手,在青石台階上蹭啊蹭的。張副官在身邊一站,幸災樂禍的就差手舞足蹈了。
「哎呀,兩位長官,裡邊請啊。」一個聲音從屋裡傳了出來,「小店剛剛要開張,兩位長官就來照顧,真是太感謝了。」伴隨著這些客套話,還有一溜腳步聲。
莊健總覺的這個聲音有些耳熟,好像在哪裡聽到過,於是抬起頭望去:「呀,王老爺子,您在這開店了啊。」
聽到這聲「王老爺子」,正在快步走來的人定住了身形,仔細的盯著開口的那個當兵的看了半天,突然驚叫一聲:「莊小兄弟?你也到這來了?」
「是啊。」莊健噌的站了起來,剛要伸出雙手,突然發現自己手上的油漆混合著泥土,黏黏的一層,實在沒法見人,只好放下雙手,說到:「王老爺子的店舖開張,我卻沒帶什麼賀禮來,真是……」
「你來就好,還要帶什麼東西啊。」王老爺子又回頭望著張副官問莊健道:「這位長官是……」
「這位是省政府的張副官。」莊健跟王老爺子介紹道,接著又對張副官介紹道:「這位是北票的王老爺子。」
「哎呀,張副官。您老到來小店,真是蓬蓽生輝啊。」王老爺子趕緊作了個揖,不管什麼時代,能傍上一個當官的,對於做生意的人來說,都是難得的好機會。
「哪裡哪裡。」張副官客氣道,看來這家小店的王老闆與莊健還是有些交情的,對老闆客氣,就是給莊健面子了。
「您看我,光顧著說話了。」王老爺子抱歉道:「兩位長官趕緊進屋坐坐,喝杯茶,歇歇腳。」
「那多打擾啊。」莊健說。
「無妨無妨,兩位貴客,平時想請都請不來呢。」王老爺子伸手抓住莊健的胳膊,硬是給拽進屋裡。
莊健不好推辭,趕緊喊道:「小心手上有油漆,別蹭髒了您老衣服。」,而張副官也只好隨著莊健進了屋子。
王老爺子將莊健拽進屋子,轉頭對張副官說:「您先稍坐。」再對莊健說:「真是不好意思,門上的油漆是新刷的,快趕緊洗洗手吧。」
盛情難卻,莊健只好隨王老爺子來到後門邊,這裡擺著一個搪瓷臉盆,盆裡裝滿了清水。
莊健洗著手,王老爺子跟他嘮著嗑:「莊小兄弟不是去了錦州嗎?怎麼又有時間到小店裡了?」
莊健一邊打著肥皂,一邊回答道:「哎,錦州丟了……這不是一路跑回來了嗎?」接著又說到:「想買煙抽,結果滿大街都沒有我要的。」
「哈德門?」王老爺子問。
「是啊……您老還記著呢?」莊健驚奇的問。
「正好小店裡有。」王老爺子說,「不過你咋就不嘗嘗鼻煙呢,那叫一個舒坦。」
「得,我還是抽煙吧。」莊健擺擺沾滿肥皂沫的手,說道。
「哈哈……」王老爺子笑了,「就你抽煙,一個手劃火柴的姿勢……咦?你的手這麼快就好了?」他突然想起,先前莊健的左手還打著夾板,怎麼不到半個多月的時間,就能兩隻手互相搓著洗手了?
「哈,好的快吧。」莊健用乾淨的毛巾擦擦手,「其實也沒完全好,太過用力的時候,也是會疼的。」
接著,兩個人回到了堂內,莊健坐了下來。王老爺子卻進櫃檯掏出了兩條香煙——哈德門,放在了茶几上,笑著問:「不知道張副官喜歡抽什麼煙?」
張副官擺擺手,笑道:「王老爺子太客氣了,我不抽煙。」
「那總該喝酒吧。」王老爺子又提出兩個玻璃瓶子說:「我這有上好的山西汾酒,不成敬意。」
張副官扭頭看了看莊健。
「王老爺子,您看,我們沒帶賀禮來就已經很不好意思了。」莊健說。
「還是那句話,平時想請兩位長官都請不來的,哪能讓兩位帶什麼禮物……」王老爺子笑呵呵的說:「日後,兩位長官稍微照顧一下小店,也夠咱小戶人家吃喝不愁了。」
這說的倒是實話。王家,本來就是從北票遷來的外來戶,在張家口沒有任何人脈關係,估計開店做生意也要戰戰兢兢。好不容易傍上一個當官的,還是來自省政府的,這層關係無論如何也不敢放手的。估計這次,要是不收他的東西,王老爺子還不得急壞了。
想到這裡,莊健只好對張副官稍微點了下頭,接著說道:「那我們就不好意思了,不過,僅此一次啊,做生意也不容易,下次我們可要付錢的。」
一聽莊健說接受了,王老爺子笑容更加燦爛,臉上的皺紋都展開了,趕忙說道:「好好,下不為例,下不為例。」
「香煙也有了,要不咱們先回去吧。」張副官先對王老爺子道了謝,又對莊健說。
「不忙不忙……」莊健還沒開口,王老爺子就急忙說道:「既然今天遇到了二位,這就是我的造化,我看,對面的『西來順』還算不錯……」
「那怎麼行?」莊健趕忙要阻止。
「小琴,給兩位長官看茶!」王老爺子朝裡屋喊了一嗓子,撒腿就跑出去頂桌了,真想不到,一個老頭居然能跑的這麼快,甚至連莊健都來不及阻止他。
「怎麼……怎麼能這樣?」莊健苦惱的說。他深知在這個亂世,市井小民的生活有多不容易。即使是像王家這樣有些家底的,生活也不是很寬裕。剛剛的煙酒,莊健就已經很不願意接受,現在這頓飯,莊健就更是吃不下了。
「假惺惺……」隨著一句冷冰冰的話,王麗琴端著茶盤,翻著白眼進來了。她依然是一身淡青色長衫,梳著學生頭,頭髮上依然還別著一個白色的發卡。要是不看她冷冰冰乾巴巴的表情,也可以說是清新脫俗的美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