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山頭後邊,莊健把十幾個人聚攏在一起,將與任志強剛剛討論的事情又推敲了一遍。確定沒什麼問題,於是,莊健對任志強說:「你出的主意,你帶人去逮個回來吧。」
「我?」任志強一臉驚詫,「為什麼是我啊。」
「因為你夠帥啊。」莊健笑呵呵的說:「不過說真的,做這個事,需要膽大心細的人……」然後斜著眼睛看著任志強。
「那就是我了!」任志強胸膛一挺,「不知道哪個兄弟願意跟我一起?」
「還算我一個吧。」齊家國居然舉起了手。
「你行不行啊?」莊健很是詫異,在他的印象裡,齊家國還是那個淳樸的農家小伙子。
「你捅死那麼多鬼子,是挺厲害……」齊家國笑呵呵的說:「不過我也沒歇著啊。」
「是嗎?」莊健還是不太相信。
「你知道我在義勇軍裡是幹啥的?」齊家國故弄玄虛的說:「幹的就是這個活計——抓舌頭。」
「真的假的?」莊健還是很難將這個老實巴交的小伙子跟偵察兵幹的事重合在一起。「抓舌頭」這三個字,讓他的腦袋一熱,好像在哪裡聽過,尋思了半天,才想起來,後世的戰爭電影裡常常出現英勇的特種兵,常說這三個字。
「待會你看看不就知道了嗎?」齊家國說。
淒冷的冬夜,十三個人可憐兮兮的蹲在一條山溝子裡,靜靜的等待著。
莊健抬起胳膊,一擼袖子,露出腕子上戴著的手錶——從漢奸張學寨那裡敲詐來的歐米茄:「凌晨一點了……」接著轉過頭,「任志強,齊家國,現在看你們倆的了……你們有信心嗎?」
「有啊……」「你就放心吧……」兩個人分別說。
「嗯……」莊健點點頭,對剩下的那十個人說:「他們進去逮人,咱們接應支援。」
隨即,一行十三個學生兵消失在了夜幕中。
凌晨的營地一片漆黑,所有營房的窗戶裡都是黑洞洞的。藉著闇弱的星光,隱約能看到有人在營房四周不安分的走動著。
一片黑暗中,突然閃過一道微弱的火光,那是一個正在站崗的東北軍士兵劃著了火柴。士兵的手已經被寒風凍得僵硬麻木幾乎不聽使喚了,他將劃著的火柴哆哆嗦嗦的靠近嘴邊的一顆香煙,點燃了,美美的吸了一口,接著將燒剩下的火柴梗隨手扔在了地下,還抬起腿踩了一腳。
突然,他聽到一陣腳步聲,慌忙抬起頭來。可是因為眼前剛剛還點燃過一支火柴,現在眼睛在短時間內還不能適應黑暗,什麼都看不到。只得將扛在肩頭的步槍慌忙放在手中,端了起來,朝著腳步聲傳來的方向,顫聲問道:「誰?」
「還能有誰?」腳步傳來的方向現在傳來了一個人的聲音:「這大冷天黑天半夜的,鬼都懶得出來!」
「哦,孫二驢子啊……」士兵放下手中的步槍,「我還以為……」
「以為啥啊?」隨著這一句問話,一隻手搭上了他的肩膀,「別光自己抽煙啊,給哥們上一支唄。」
「你個王八蛋,自己不花錢,光抽我的。」那士兵嘴上罵著,卻無奈的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煙盒,然後抽出一支,遞給面前的人。
面前的人也不客氣,接過來塞進自己的嘴裡,然後從那個士兵的嘴裡拽出已經點燃的那支香煙,「接個火。」
「你個王八蛋……」那個士兵又罵了一句,但是說到一半就說不下去了,因為藉著忽明忽暗的香煙的火光,他發現面前站著的人,他並不認識。隨即他手一哆嗦,步槍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到了對方手中。剛剛張口要呼救,卻發現自己的嘴裡已經探進一把刺刀。
刺刀握在一隻手裡,而那只握著刺刀的手,是從他的身後伸過來的。同時,耳邊傳來身後人的陰鬱的聲音:「你一喊,我就會害怕,這把刀就不一定會紮在哪……」
刺刀冰冷的刀鋒橫過他柔軟的舌頭抵在他的後槽牙上,因為天氣太過寒冷,他的潮濕的舌頭,粘在了突然伸進嘴裡的冰冷的刺刀上。他嘗試著想說話,可舌頭稍微一動就會鑽心的疼,不要說有什麼反抗的動作了,就連閉上嘴,嚥下一口吐沫,這樣簡單的事情他都辦不到。
「好好聽話,咱不會為難你的。」身後的聲音再次傳來。他毫無辦法,想要點頭回應,卻怕舌頭上的疼痛難忍,只好舉起雙手,算是回答了。隨即順從的被這兩個人帶出了營地,翻過了營地後邊一座山,來到了十來個人面前。
「你是幹嘛的?」莊健問。
「當兵……吃糧……長官。」士兵緊張的回答。
「別那麼緊張……只要你老實回答問題,咱兄弟都不會為難你。」莊健笑呵呵的說,「抽煙不?」
那當兵的嚥了一口吐沫,看著莊健手裡拿的一盒哈德門。
莊健從煙盒裡拽出一支,卻塞進自己的嘴裡,點燃了,吸了一口,吐出一個煙圈,然後將煙盒又裝回了自己的口袋。
那當兵的失望的望著莊健,卻不敢說什麼。
「你叫啥名字?」莊健又問。
「趙昌文……長官。」那當兵的老老實實的說。
「嗯……」莊健不置可否,接著問:「你什麼時候到這裡來的?」
「今個上午……長官。」當兵的說。
「來幹嘛?」莊健又吐出一個煙圈。
「押送糧食……長官。」當兵的說。
「來多少人?」莊健追問,然後不耐煩的說:「別一句一個長官,煩不煩啊。」
「十個當兵的,二十六個民夫。」被抓來的趙昌文接著說,然後好像怕莊健繼續問似的,又緊接著說:「當兵的有槍,民夫也穿軍裝但沒槍,就管趕大車……我們的長官是個排長,叫包有財。」
「包有財?」莊健聽到這個名字,差點沒樂出來。他太高興了,敵人只有十個人,這樣就好對付的多了。
「原來的那些學生呢?」莊健想了想又問。
「我不知道啊……我就是一個當兵的啊,長官。」趙昌文說到,「都在那呢吧,一共一百多個,都關在房子裡。」
「外邊綁的人怎麼回事?」莊健問。
「那個什麼……聽說是前些天帶頭鬧事來著,把原來的李長官給綁了。」趙昌文老老實實的回答:「這不,李長官要那他們幾個立威,綁在外邊活活凍死。」
「你們有幾個人在屋外頭站崗?」莊健問。
「五個人……」趙昌文的小心的回答。
「狗屁!」任志強插了一嘴,「老子明明看到是七個人。」
「啊?」趙昌文吃了一驚,然後趕緊解釋道:「不是啊,長官。白天是七個人,晚上就是五個人了。」
「那幾個站崗的都在哪個位置啊?」莊健問。
「長官的房前一個。」趙昌文想了想說:「當兵的宿舍房前一個,有三個都圍在那些學生宿舍的旁邊。」
「長官的房子是哪一個?」莊健追問:「當兵的宿舍是那一個?學生的宿舍是那些?」
「長官住的是從東邊數第三個,當兵的住東邊數第四個,從東邊數第五個第六個第七個都是給學生住的。」趙昌文說。
莊健裡裡外外又盤問了半天,這個趙昌文十分配合,問什麼答什麼,估計是被齊家國塞進他嘴裡的刺刀嚇壞了。
「哦。」莊健問了最後一個問題:「你們多少條槍?」
「十二條長槍。」趙昌文說,「沒有手槍。」
「行了,一邊抽煙去吧。」莊健扔給他一支香煙,轉身走了。
當趙昌文鬆了一口氣,利索的將香煙點燃,美美的吸了一口,剛剛要吐出一口煙圈,突然任志強走過來,惡狠狠的問道:「你叫啥?」
趙昌文差點沒嗆到,一邊咳嗽一邊趕緊回答道:「長官,我叫趙昌文。」
任志強沒等他反應過來,又問道:「你們到這幹嘛來了?」
「押送糧食……長官……」趙昌文再也不敢將香煙放進嘴裡了,只是老老實實的回答。
「來了多少個人?」任志強繼續追問……
不一會,任志強扔下滿頭大汗的倒霉的趙昌文,轉頭走開了。
趙昌文長長的出了一口氣,用袖子擦了擦腦門上的冷汗,剛要坐下休息,齊家國又站在了他的面前,大聲問道:「長官住哪間房子?」
面對著這個剛剛將刺刀伸進他嘴裡的煞星,他剛擦乾的腦門上又冒出了冷汗,顫聲回答道:「左邊……不,東邊數第三間……」
……
莊健,任志強,齊家國三個人湊在一起,小聲的議論著。
「我覺得他說的應該是真的。」莊健說,「咱們問了三遍,說的都一樣。」
「我咋沒聽說過這麼審問的呢?」齊家國不解的問,「都是上來一頓皮鞭子。」
「他說的應該差不多。」任志強也說,「東邊數第三間,那不就是李大疤瘌原來住的那間嗎?咱們留下兩條步槍,加上押送糧食的那十個當兵的,一共是十二條槍。」
莊健點點頭,說到:「那就這麼著,敵人還有四個人在站崗,一共還有十一條槍,咱們按照任志強原來的計劃,摸進去……」說著一伸手做出一個斬首的手勢。
「嘿嘿……」齊家國搓著手,裂開嘴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