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海天?」莊健當然不知道這個張海天是何方神聖,可他的名字在東北軍的耳中卻是大神般的存在。
「張海天?」劉漢山上前一抱拳問道:「敢問壯士可是遼南義勇軍第三路軍總司令『老北風』張海天?」
「自然是我!」張海天用馬鞭頂了頂頭上的狗皮帽子,接著說:「除了我,誰還有膽子敢用老子的名號?」他身後的士兵都吃吃的笑了,笑聲中透漏著一種自豪。
聽到來者真的是義勇軍,莊健立刻鬆了口氣,軟軟的坐到地上。剛才他是純憑一口氣支撐著,才能在已經脫力的情況下還穩穩的站著,現在卸了這口氣,立刻渾身失去了力氣,身體軟的像麵條似的,再也站不穩了,只能坐在地上歇著。
「這些個漢奸偽軍都是你們幹掉的?」張海天又再次問了這個問題。
「當然……」從屍體堆上趴著的張學寨放下望遠鏡,也將體力透支的身體靠在一具屍體上,懶洋洋的回答:「可累死哥幾個了。」
「哎呀……失敬了。」張海天立刻肅然起敬拱手還禮,雖然面前只不過是十幾個累的不成人形的年輕人,可是能幹掉幾百敵人,這種戰鬥力可不是光用嘴就能吹的出來的,張海天只佩服真刀真槍幹出來的英雄,很明顯,面前這些人就是他所看重的英雄。
「張司令客氣……」莊健有氣無力的擺擺手,直奔主題問道:「兩天我們都餓著肚子,張司令有吃的東西嗎?」
張海天突然見一個半大小子跟他要吃的,那種感覺很是奇怪,只得回過頭面向著看起來最為老成的劉漢山問道:「不知這位是……」
劉漢山笑了一下,道:「這位是莊健,這些弟兄的頭。」
「啊……」張海天大吃一驚,他從沒想到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能夠領導一群大老爺們,並且還能取得如此傲人的戰績,一時驚的說不出話來。
「莊健?」一個焦急的聲音突然從張海天身後傳來,「王來喜?」
「啊?」莊健也吃了一驚,所有人都叫他莊健這個名字,能叫他王來喜的,好像只有剛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認識的幾個人。隨即他循聲望去,只見一個健壯的年輕人,騎在馬上,欣喜的朝他望過來。
「齊家國?」莊健也驚喜的喊道:「二虎哥?」
「沒想到你還活著啊!」齊家國飛身跳下馬來,看那熟練的動作,他現在已經是一個非常稱職的騎兵了。
莊健也勉強站起身來,迎著齊家國走過去。可齊家國的速度要快的多,還沒等莊健走開幾步,齊家國就跑了過來,狠命的摟住莊健的肩膀,差點把莊健帶的摔了個跟頭。
莊健咧著嘴,給了齊家國兩拳,笑道:「你小子,幾天不見又壯實了。」
「你好像也長高了點。」齊家國又摟了莊健兩下,才轉過頭,對張海天介紹道:「張司令,這個就是我同村的兄弟——莊健。」
「哈,聽二虎提到過你……」張海天也裂開嘴樂著對莊健說:「英雄出少年啊。兄弟相逢,沒說的,都得喝兩斤!」隨即吩咐下去。
山上那麼多樹木,還有大量的死傷的戰馬,很多義勇軍士兵都忙活開砍柴,剔馬肉,當然,少不了從馬車上搬下幾罈子烈酒。
守著辟辟啪啪的火堆,聞著燒烤馬肉的香氣,幾十名義勇軍將領和僅剩的十幾名學生兵還有劉漢山圍坐在火堆前,大塊吃肉,大口喝酒,一幫人吵吵嚷嚷稱兄道弟,一副相見恨晚的模樣。
「小莊兄弟……」張海天拍著莊健的肩膀高聲道:「了不起啊,剛一看到你,白白淨淨斯斯文文的,小娘們似的。」說著他豎起大拇指,「沒想到啊,手裡掐著一把刀,就能連斬十多人!長阪坡的趙雲也不過如此吧。」
「何止是這十幾個瞎貓瘸狗?」劉漢山打著酒嗝站起來說,「在錦州……不是,是饒陽河那,小莊兄弟也是單槍匹馬,連捅死十幾個日本鬼子!」
「哎呀啊……」張海天站了起來,繞著莊健轉了一圈,「像,真像!」
「像啥?」張學寨湊過來問。
「你瞅瞅!」張海天指著莊健,興奮的說:「面白如玉,眼深似星,這不整個一常山趙子龍嗎?」
「切~~~」張學寨噓了一聲:「那兩個詞,是形容馬孟起的好不好。」那個時候,業餘生活不像是後世這麼豐富,學生們常常看小說,當然了,什麼射鵰英雄傳之類的是看不到的,不過三國演義,大多數男學生都是耳熟能詳。
「哈哈……」張海天不好意思的撓撓腦袋,可還是沒整清楚誰是馬孟起,只得岔開話題道:「不管咋說,我覺得莊小兄弟就是再世趙子龍。」
「哈哈……」幾個學生兵也大笑了起來。
「你們笑啥呢?」張海天越發有些不明白了,莫非我又說錯了?只得遞給張學寨一個詢問的眼神。
「你知道我們都管小莊子叫什麼嗎?」張學寨湊到張海天耳邊:「玉面賴歹!」
「玉面賴歹?」張海天重複了一遍,在腦子裡將這個詞咂麼了一下,「嘿,還真差不多!」隨即也哈哈大笑起來。
一群人都開心的笑著,只有莊健自己摸不著頭腦,只得專心的低頭啃自己手中的馬骨頭。
「哎?張司令。」張學寨問張海天:「你們這是幹嘛去?怎麼就順便驅散了偽軍,救下了我們?」
「嘿嘿……」張海天笑了一下,緩緩說道:「讓鬼子追的,一路追到錦州,順便就到熱河休整兩天。」
「撲哧……」這次莊健聽明白了,將嘴裡的肉塊噴了出來,問道:「你們四千多人……讓人給追到這……那鬼子有多少?」
「沒多少!」張海天一點也沒有不好意思的感覺,「就兩千多鬼子。」
「那怎麼……?」劉漢山也問。
「你們想問,為啥四千人還要怕兩千多鬼子吧。」張海天撕下一塊馬肉塞進嘴裡,吧唧了幾下。
「是啊……」張學寨也很疑惑。
「打仗麼,傻子才硬碰硬呢。」張海天淡淡的說,「等他追不上,要往回撤的時候,咱再反過來追著他們屁股打!」
「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追。」莊健隨口就將游擊戰十六字方針說了出來。
張海天也將這十六個字念叨了一遍,一拍大腿,喊道:「就是這麼回事!」然後指著莊健道:「說的忒好了,小莊兄弟,你就是趙子龍再世!」
劉漢山和其他的學生兵都驚異的瞅著莊健,他們很奇怪,為什麼莊健只用了區區十六個字,偏偏就提出了一種全新的戰法。這還是人麼?還是普通人麼?這不是天生的軍事家是什麼?
「這不是我說的……」莊健被他們看的很不好意思,將來歷說了出來,「是朱德說的。」
「朱德?是誰?」張海天奇道,「改天,老子親自去拜拜他的山頭,乖乖,這麼有水平的話都能說的出來。」
莊健立刻大汗,朱德是誰?他能說麼?
「**頭子,在江西瑞金!」劉漢山淡淡的說。
「你也知道?」莊健先是心裡一顫,然後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坦然問道。
「嗯……」劉漢山只是答應了一聲,然後緊緊盯著莊健,慢慢的說道,「按理說,**的事情,咱們這裡,知道的人不多,我也是從上級那裡聽到的。」眼神裡的意味很明顯,他需要一個解釋,為什麼一個看似普通的農家少年,會懂得那麼多,最關鍵的是,他怎麼會知道遠在江西的**的最高長官說過什麼話?
「嗯……」莊健略微琢磨了一下,笑著說:「其實甭管說這些話的人是誰,只要對我們打鬼子有用,咱們就可以拿來用,能把鬼子打出去,就是好辦法。甭管黑貓黃貓,逮著耗子就是好貓!」
這算是解釋嗎?當然不算,但是,此時莊健並非犯人,而是這十幾個學生兵的領袖,他也不用擔心劉漢山會毫不留情的詢問他。
如他所料,聽完他的話,劉漢山眉毛一挑,顯然不滿意,但是也沒說什麼,只是隨便笑了笑,接口道:「對,只要能打鬼子,那就是好辦法!」說罷,還是意味深長的看了莊健一眼。顯然,他的疑慮並沒有去除,而是深深的隱藏了起來。
「張司令……」張學寨站起來說:「我敬你一杯!不知道什麼時候有福氣能再與張司令並肩殺敵啊。」
「那有什麼?」張海天大大咧咧的說:「你們,都跟我一起幹不就得了?」
「我看行!」張學寨也大大咧咧的說,「能殺鬼子,就是痛快!」
「可是……」莊健張了張嘴:「在熱河我們還有一票兄弟呢……」
「沒什麼大不了的。」張海天樂呵呵的說:「都拉過來,咱們一起打鬼子,殺漢奸!」
「哈哈……」莊健乾笑了一聲:「不過我們都是讀書人,怕當家的受不了讀書人的窮酸氣啊。」
「讀書人?」張海天愣住了,他從沒聽說讀書人真刀真槍的上陣殺敵的事,隨即他的臉轉向了其他幾個學生兵。他每看到一個人,那個學生兵就會對他點點頭,表示莊健說的是事實。
最後,他的目光轉到了身邊的張學寨,張學寨說道:「讀書人怎麼了,不也是一樣一個腦袋麼?打鬼子人人有責!」
「好!」莊健也站起來,拍著手說:「好一句人人有責啊,那麼張兄就跟著張司令吧,我還是要回去找咱們那些兄弟的。」隨即朝剩下的那些學生兵掃了一眼。
「我跟小莊子回去!」任志強第一個站出來說。
「好!」張海天無奈說,「還有誰要跟著小莊兄弟?」
「我跟小莊子回去!」十幾個學生兵都跟著說。
「我跟著張司令!」劉漢山說,他的隊伍已經拼光了,列車也毀了,他自己實在沒有辦法說服自己,聽命於一個年齡與他兒子差不多大的半大孩子,只好站出來要跟著義勇軍。
「我跟著莊健!」一個壯碩的身影也站了起來,是齊家國!
齊家國轉過頭來朝張海天作了個揖:「張司令,莊健爹曾經讓我好好帶著莊健,如今他爹不在了,我就更得好好照顧著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