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學生兵的理論水平要遠遠高於其實戰的本領。而真正的實際訓練的水平,正規軍遠遠高於學生兵。所以,這次交流的活動,學生兵並不吃虧,他們都初步學到了很多系統的,實戰的經驗和技術。兩個小時的吃飯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兩方士兵都覺得意猶未盡,於是特地找了一間大廠房,四百來士兵都集中在裡邊亂哄哄的在一起繼續交談。
張志庭對此感到極為驚奇,在他的印象裡,莊健這些兵就是一幫烏合之眾,卻沒有想到,自己這邊的士兵反倒很是佩服。於是,也屈尊放下身段,來到廠房裡一探究竟,千辛萬苦找到莊健,兩邊的人幾個軍官攀談起來。莊健並不知道對方到底是為什麼來找他說話,反正討論軍事內容正是他的長項,從後世軍事論壇裡積累的那些東西,這次都派上了用場,立刻侃侃而談,將莊大吹的本領發揮到了極致。
而張志庭卻是越談越心驚,因為莊健的健談和見識都遠遠超出了他的想像。此時,中國的軍閥和職業軍人的眼光還都局限於國內,有些留學過日本的軍官就成了最有見識的人。局限於國內,不過就是陸戰而已,拼的無非就是槍炮的數量和質量,看到日本,無非再加上海軍的大艦巨炮而已。可莊健卻將張志庭的眼光擴展到了歐美,從第一次世界大戰陸地上的各個經典戰例,一直說到日德蘭大海戰,從日德蘭海戰說到無限制潛艇的噸位戰,從潛艇戰又說到了航空母艦,從航空母艦說到了戰後航空技術的發展,從航空技術又說到了飛機在陸戰中的應用……
這個半大小子到底是什麼人啊……,張志庭感慨萬分,他的身份不過是一個區區營長而已,這些東西是完全沒有接觸過的。說到飛機,他只知道,飛機上可以安裝機槍,可以投擲炸彈,說道海戰,他只知道鐵甲船上可以裝很大的大炮。這就是見識的差距,同樣,類似的差距也體現在學生兵和第二營的士兵之間。
深夜,這次談話已經結束了很久,張志庭卻怎麼也睡不著。他無論如何也不相信,這個莊健從來沒有過從軍的經歷,他甚至懷疑,這個大男孩是不是哪位將軍的高徒。於是,他再也躺不住了,胡亂穿好衣服,叫起萬分不樂意的劉漢山和他的幾個隨從,一起來到了站台旁停靠的裝甲列車上。這只是因為,裝甲列車上有一個電台。
本來,這個時候的電台,只裝備到了旅這一級部隊。可是因為裝甲列車是這個時代的大殺器,關鍵的重武器的特殊性,作為營級單位的裝甲列車卻安裝了電台。張志庭將與莊健的談話的大概內容通過電台發給了旅長張廷樞,在電文中,他對莊健推崇備至,然後詢問旅長能否告知這個莊健的身世背景,最後他也沒忘了與莊健的約定,跟旅長索要全套的步兵訓練教材。
本來深夜被張志庭拉來搗鼓電台就讓劉漢山忐忑不已,以為發生了什麼重大的事情。結果發現僅僅是因為莊健,他就更吃驚了,相處了這兩天,他並沒有與莊健進行過深入的交流,現在才知道,看似普通的這個小伙子,卻能讓精銳部隊的營長如此看重,一定有他特殊之處。待看過了電文,他就更詫異了,說什麼也不相信,這個才十幾歲的小傢伙有如此見識。
「本來我也不相信。」看劉漢山一臉的迷惑,張志庭攤開兩手,無奈的說到:「可是真的跟他交談了一會,就不得不信了。」
「怎麼呢?」劉漢山追問到。
「我也聽說過一些歐戰的戰例……」張志庭悠然說道:「關於這些我聽說過的戰例,從莊健的嘴裡說出來的,遠比我以前聽說過的那點要詳細的多……」歐戰,就是第一次世界大戰的另一種稱呼,因為第一次世界大戰的主戰場是在歐洲,兩種名稱僅僅是說法不同而已。
「雙方的指揮將領,投入戰鬥的人數力量,戰術的優劣,新武器應用的優缺點,各種武器戰術的局限性……所有這些,他都瞭解的非常詳細,你能想像一個普通的半大小子有這種見識麼?」張志庭反問道,然後不待對方回答自顧說下去:「甚至,還有很多我從來沒聽說過的戰例,從他的嘴裡說出來……不僅僅是陸地上的戰例,還有海戰,空戰……」
「真的假的?」這次,劉漢山真的震驚了,「他還懂海戰和空戰?」
張志庭點點頭,「要麼,這是一個將才,要麼,這是某一個大帥的得意門生,不能等閒視之啊。」
兩人正在感慨,突然電台的收報燈亮了起來,發報員趕緊忙碌起來記錄著電碼。
「不會吧,這麼晚了,旅座居然特意回了電報?」張志庭震驚的說。
劉漢山看著他驚詫的眼神說到:「那麼說這個莊健果然不是普通人?」
不一會,電碼已經翻譯出來了,劉漢山接過電報一看,苦笑了一下,搖搖頭說到:「不是這個事……嗯……你看看……」說著將手裡的那張紙遞給了張志庭。
張志庭接過來一看:「日軍海軍陸戰隊大批兵力登陸天橋廠方向,向小凌河進攻,我前敵各部有被日軍包圍之危險,命各部且戰且退,徐徐後撤入關。駐錦州綏中第十二旅首先轉移,三日後移駐開平昌黎一帶。第十九旅隨後,五日後移駐建平凌源一帶。東北邊防軍參謀部榮。」
這個東北邊防軍參謀部榮,就是榮臻。時任任東北邊防軍司令長官公署中將參謀長,後來投降了日本,做了大漢奸。但是,他在擔任日偽職期間,曾與八路軍地下情報組織取得秘密聯繫,利用職務便利,為抗日做過一些有益的工作,也不算徹頭徹尾的壞人。
張志庭也是苦笑一下,雖然抗日是所有東北軍將士的心願,可是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作為第十二旅的一個營長,張志庭沒有任何辦法反抗這個命令。同理,作為十九旅的一部分,劉漢山的裝甲列車也必須撤退。
「明天還可以打一次……」張志庭幽幽的說,「明天幹完一票再撤。」
「好!」劉漢山用力的點點頭,「明天干票大的……」
莊健並不知道,兩個東北軍的低級軍官在夜裡隨便一拍桌子,就定下了第二天的作戰計劃。而這兩個軍官也沒想到,他們的這次計劃干票大的,最後能有多大。他們三個人都不知道的是,幹完這票大的以後,最後能有多少人活著回來。
清晨的空氣格外的清新,在清新的空氣中,工人們工作的速度就格外的快。劉漢山的裝甲列車已經被加長到了八節,除了原來學生兵所在的那節車廂,又另加了三節車廂用來裝載張志庭的第二營的官兵。開過了早飯,當然還是大家輪番用餐完畢,四百多官兵全部登上了裝甲列車。由於加掛了車廂,列車的速度比原來慢了許多,光當光當的行駛了足足三個小時才到達前兩天戰鬥的地方。
日本鬼子的工作效率確實很高,那段頭一天還沒修好並且扔下幾十具屍體的地方,今天,鐵路已經正常通車了。一幫士兵下車保護幾個工人查看了一下,確定那段被鬼子修復的鐵路沒有任何問題了,裝甲列車才又緩緩的向前駛去。
「前邊就是大虎山了。」劉漢山介紹道,他常年在鐵路上跑,對於東北鐵路的熟悉程度遠遠超出一般人。
果然,行駛了不長時間,一個車站都到了。可是這裡卻飄揚著鬼子的膏藥旗,在鐵路兩邊都堆著沙袋,架著機槍,許多戴著鋼盔的鬼子已經嚴陣以待。這還不算完,在正前方鐵軌上還堆著許多沙袋堵著鐵路,如果是一般的列車直接撞上去肯定就要出軌了。眼睛已經看到了這些,用不了多長時間,列車就能駛到跟前,剎車已經來不及。
「加速!能加多快就多快!」劉漢山大聲喊道。
於是,莊健很快就察覺到,這列笨重的裝甲列車,居然能開出跑車的背推的感覺來。在列車加速的同時,列車前方的兩門火炮也都相繼開火了,「轟隆……」隨著列車一哆嗦,前邊鐵道一側的鬼子機槍陣地被掀翻了。鬼子兵們跑來炮去,卻雜而不亂,有救人的,有端槍的,有去呼叫支援的,更多的是,跑進了隨後幾個堆著沙袋的機槍陣地,將槍口對準了疾馳而來的裝甲列車。
正在體會背推的莊健突然向前一頭栽倒,整輛列車以比剎車更大的力度減速,車輪與鐵軌間發出巨大的尖厲的摩擦聲,原來是正在持續加速的列車終於迎頭撞到了鐵軌上堆積的沙袋。出人意料的是,列車並沒有任何可能出軌的意思,僅僅是在撞擊的瞬間突然頓了一頓,然後車前方的那些沙袋就飛的飛,碎的碎。這個時候,不光是莊健,很多士兵都摔倒了,但是誰也顧不上罵娘,立刻都跳起來,重新回到列車兩側的射擊孔站好。難怪劉漢山命令加速衝過去,原來裝甲列車前方裝備了特殊的清障器,這些小沙袋,對於裝甲列車這個龐然大物來說,根本就構不成任何威脅。
頑強的日本鬼子,趴在沙袋構築的陣地裡,架著機槍,向已經減速的列車掃射。但是,這對於連火炮都不怕的裝甲列車能有什麼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