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炎故作玄虛道:「我敬佩將軍忠義,本想放了將軍,可是……我只是感覺有些可惜……」
於羝根大聲喝問道:「可惜什麼!」
凌炎道:「將軍忠於楚將軍,忠於黃巾軍,此乃大義,令我敬佩,只不過……我對將軍此心感到很是可惜,將軍一心為黃巾軍,可是黃巾軍對將軍卻……」
於羝根緊皺眉頭:「黃巾軍對我如何?」
凌炎沒有回答,只是將那封信交給了於羝根。
於羝根不解,拿過信來一看,眉頭越皺越緊,臉色也越來越難看。
在於羝根看信的時候,凌炎插空道:「我本來是想放了於將軍你的,所以我給李將軍寫了一封信,說我要跟他單打獨鬥,公平地戰上一次,若是李將軍贏了,我便放了於將軍。」
於羝根的眼睛始終不離那封信,臉色卻更加難看了。
「我本以為李將軍會欣然同意,沒想到……」凌炎頓了頓,微笑道,「沒想到李將軍卻如此絕情,不但拒絕了我的建議,而且……那些拒絕的話竟然說的這麼無情,所以我才為將軍感到痛惜……將軍是不是跟李將軍有什麼過節呢?」
凌炎問完後便看向於羝根。於羝根仍鐵青著臉盯著那信紙,沒有回答凌炎的問題。過了一會兒,他突然用力地將信扔在了地上,怒氣沖沖地對凌炎道:「不可能!李將軍不可能說出此言!他不可能這麼做!我們皆為楚衍將軍的部下,從來沒有過節!不可能!不可能!」
與其說於羝根是在痛斥凌炎,倒不如說他是因為信中的內容而變得又驚又怒,所以自言自語地大發了一番感慨。
「如果真如將軍所言,那這封信該如何解釋呢?」凌炎笑著瞟了一眼地上的信。
於羝根大怒道:「不可能!這不是李將軍寫的信!他不可能這麼做的!分明是你假借李將軍的名義,挑撥我和李將軍的關係!」
凌炎的笑容漸漸收了起來:「於將軍,你這話真是自欺欺人了!你應該認得李將軍的筆跡吧?你看看那信上的筆跡,是不是李將軍所寫的,很明顯便能知道了。我就算想假借他的筆跡,又如何能模仿的出來?若將軍剛才沒有看清,那現在再拿起來仔細查看一番就可以了。」
其實,凌炎本來不知道李大目識不識字,也不確定這封信是不是出自李大目之手,但他見紙上的字跡十分潦草,又帶點龍飛鳳舞的草書氣勢,倒是很符合古代武將的性格,於是凌炎便半推半蒙地說了那些話。
於羝根跟李大目相識已久,當然識得李大目的筆跡,而他在看信的時候,也肯定認出了那正是李大目的親筆,但或許由於他實在不相信信上的內容,所以他還是一把拿起地上的信,又認真地看了好幾遍。
凌炎笑道:「怎麼樣?是不是李將軍的筆跡?」
於羝根將那信揉成一團,用力地扔到了地上,大睜著眼睛,死死盯著凌炎,氣的鬍子都倒豎了起來:「你到底用了什麼卑鄙的計策!到底跟李將軍說了什麼!」
凌炎搖搖頭:「於將軍,我並沒有騙你,我也沒有用什麼計策,我只是說想跟他戰上一次,他贏的話,我就放回於將軍給他。就是這樣而已。」
於羝根怒道:「絕不可能!你定然是用了卑鄙之計!」
凌炎有點無奈,拿出了紙筆:「好,我現在再寫一封,寫完先讓於將軍你過目,然後送去給李將軍……到底是我從中作梗,還是李將軍真的不顧將軍性命,一看便知。」
於羝根好像真的十分急於想證明他跟李大目之間的「親密」關係,所以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好!你便寫吧!我倒要看看你用何詭計!」
凌炎便將上次寫的信的內容,縮成了更短的幾句話,寫在了紙上。
寫完之後,凌炎將信遞給於羝根:「於將軍請過目。」
於羝根一把抓過信,仔細地看了幾遍後,才把信交還給了凌炎:「好!你便將此信交給李將軍吧!」
凌炎找來信使,將信遞給了他,讓他火速前去交給李大目。
在這個過程中,於羝根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凌炎和那信使,好像生怕凌炎對那信使打什麼暗號。不過直到信使走出帳外,他也沒有看出什麼異常之處來。
凌炎對於羝根笑道:「於將軍先回,若是有何音信,我便立刻通知將軍。」
於羝根想了想,才氣呼呼地隨呂公出了帳外。
凌炎看著於羝根的背影,心中極是高興:幸虧李大目非常「配合」,要不然這計還行不通呢!看來,不出意外的話,應該能收服於羝根了!
在等待回信的時間裡,凌炎一方面很是興奮,覺得這次再把回信給於羝根看的話,他肯定會相信這個事實了,到時候再進行下一步,就容易的多了!另一方面,凌炎卻很焦急,急盼信使快點回來,因為時間耽擱的越久,攻城的時機便越容易失去。
終於在晚上吃飯的時候,有了信使的音信。不過並不是如凌炎預想的那樣。
凌炎正跟禰衡等人圍著灶火吃飯,卻見一人飛馬至營前,然後下馬飛奔到凌炎面前。
凌炎認出這個人是當時跟信使一同去護送密信的士兵。不過讓凌炎感到奇怪的是,怎麼只有他一個人回來了,信使呢?
那士兵跪下,道:「炎將軍,信已送到賊將手中,賊將看過信後,便將信撕掉了。」
凌炎不覺愣了一愣:「那他有沒有回信?」
那士兵道:「沒有,賊將看過信後,便將信使……斬首示眾了……賊將還讓我傳話給炎將軍,說他根本不會同意你的要求,他只死守鉅野城,絕對不會出戰……他還說,炎將軍可隨意處置被俘將領,不必以此誘他。」
凌炎又是一愣,隨即心裡也騰地冒出了火:這李大目可真是太過分了!都說「兩國交戰,不斬來使」,那李大目卻連這點禮節都不懂!
這個時候,於羝根正好在不遠處的一個灶旁吃著飯,凌炎和那士兵的對話,他聽得清清楚楚。
當士兵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於羝根「噌」地一下站了起來,神色怒不可遏。
旁邊的呂公和楊鳳見狀,都嚇了一跳,連忙也站了起來,拔出腰間佩劍,緊張地盯著於羝根。
於羝根卻像是完全沒有注意到呂公等人的緊張,逕直朝那士兵大步走了過去。
來到士兵的面前,於羝根神色兇惡地怒問道:「你剛才所說,全是實情?」
那士兵不認識於羝根,但於羝根那兇惡的樣子,嚇得他身子一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啊……當然……全是實情……」
於羝根死死盯著士兵,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於將軍,這回你相信了吧?」凌炎面無表情地道。本來計策成功他應該感到高興,但李大目那狂妄的行為,卻讓他心中怒意頓生。
於羝根走過來的時候,沒有把手中的碗放在灶旁,所以他始終手裡端著一隻碗的。此時,他突然用力地將碗使勁地砸在了地上,然後面色陰沉地大步走回了他的營帳中。
凌炎站起來,也朝於羝根的帳中走去,呂公想要跟著,卻被凌炎用眼神阻住了。
凌炎走近帳中,見於羝根面色陰沉地坐著,便坐到了他的對面:「於將軍,我並沒有騙你吧?」
於羝根沉默良久,然後才咬著牙怒道:「我實是沒想到,李大目竟然如此心狠!真枉我拿他當兄弟看待!」
「哼……」凌炎哼了一聲,「於將軍沒有想到,但我卻是想到了。」
「什麼?」於羝根驚怒地看著凌炎。
凌炎歎了一聲:「於將軍,李大目之前派出幾路伏兵伏擊我們,可那領兵將領都是由百姓臨時充當的,如何能戰?我想你也能看得出來,李大目根本就是沒打算讓那些士兵活著回去,他就是想用那些士兵的性命,來換取守城的時間……」
於羝根愣愣地道:「那計……是左將軍獻的……」
凌炎搖搖頭:「好吧,即便如此,那後來你們的敗兵逃回城中,又怎麼說?雖然那是我的計謀,但李大目事先並不知道吧,當時他是怎麼做的我想你應該都看到了。」
於羝根實在不敢相信,道:「可是那些都是士兵百姓,我卻是……」
凌炎立刻打斷了他的話:「像李大目這種草菅人命,不把性命當一回事的人,即便是把他當做兄弟看待的你於將軍,你認為他會覺得可惜麼?」
於羝根嚥了一口口水。
凌炎看出於羝根心裡開始猶豫了,便趁著「火候」接著點道:「於將軍,如果你非要認為他會在乎你的性命,那不說別的,單說這兩次的回信和這次他對待我軍信使的態度,又怎麼說?難道他斬了我的信使,是想讓我放將軍回去麼?」
於羝根聽到凌炎的話,愣了好一陣,呆呆地看著凌炎,隨後他突然猛地站起來,臉上的表情兇惡到了極點,好像要吃人一樣,惡狠狠地道:「哼!我們同為楚將軍帳下之將,並無隸屬關係!他憑何來決定我的生死!真是欺人太甚!」
凌炎「火上澆油」地歎了一句:「於將軍,其實我現在跟你一樣,也一肚子火……都說『兩軍交戰,不斬來使』,那李大目卻殺了我派去的信使!而且還是商議於將軍你的事情……於將軍,李大目如此殘暴不仁,我看你實是不值得再為他著想。」
於羝根這時候似乎也漸漸冷靜了下來,他想了想,道:「李大目如此對我,我自然也沒有再幫他的必要……只是……其他黃巾軍將領,卻都不似他那般……」
凌炎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卻道:「於將軍,你回憶一下,其餘的黃巾軍將領,對你真的都推心置腹?」凌炎知道三國故事中的黃巾軍都是分派分勢的,將領之間各自勾心鬥角,所以他才試探著問了這麼一句。
於羝根好像真的回憶起了一些傷心的往事,低頭不語。
凌炎藉機又道:「於將軍,你想想,即便我放你回去,那些將軍能饒恕你麼?」
於羝根嘴角抽動了一下,半晌,他才抬起頭,神色極其難看:「你、你是想讓我……降你?」
這次,凌炎真誠地重重點了點頭。
於羝根痛苦地道:「可『一僕不侍二主』,若是讓別人知道的話……」
「於將軍,」凌炎勸道,「大丈夫明事理,棄暗投明,何人會恥笑於將軍?」
於羝根又緊皺眉頭想了半天,最後終於朝凌炎單膝跪下,雙手抱拳,投降了凌炎:「於羝根願降炎將軍,為炎將軍效犬馬之勞。」
凌炎大是高興,喜悅之情溢於言表,連忙扶起於羝根:「於將軍快快請起!太好了!有於將軍相助,何愁不破敵軍!」
於羝根站了起來,神情卻不太自然。
凌炎笑著道:「於將軍,還記得我曾對你說過,你一定會投降與我的,其實,我這麼說,就是因為我認為於將軍你是明大義的人。」
於羝根有點尷尬地苦笑了一下,算是回應。
凌炎很是興奮,急忙召所有的將領來帳中。
有些將領還沒有吃飯,便匆匆地都趕到了凌炎的帳中。
凌炎將於羝根拉到身旁,對帳中眾人大聲宣佈道:「眾位將領,李大目殘暴不仁,於將軍惡其品德,願歸我軍,助我軍一臂之力!」
於羝根心中自然很是高興,因為凌炎把他投降的原因說得如此高尚。
呂公等將先是一愣,隨即紛紛祝賀凌炎。
禰衡站出來道:「恭喜炎將軍,又添一員猛將!」
呂公隨後也站出來,面有愧色,道:「於將軍,此前公多有得罪,還望將軍海涵!」
屠夫也站出來,低聲道:「我欺騙了於將軍,也望於將軍不要怪罪……」
於羝根笑了一笑:「這要怪也只能怪那李大目愚鈍無腦,識不得炎將軍之妙計,與呂將軍並無關係,我亦不會怪罪將軍的。」
於羝根的思想轉變倒是真夠迅速的。
凌炎很是高興,連忙介紹眾將給於羝根相識,相互認識了一番後,凌炎便令眾人回去繼續吃飯。
等將領都走出了營帳後,凌炎笑著對於羝根道:「於將軍,你也去吃飯吧,剛才你一氣之下,摔了飯碗,估計還沒有吃飽吧,現在再去吃點吧!」
於羝根忙點頭答應,可是神色卻有些為難。
凌炎看出其中異樣,忙問道:「於將軍怎麼了?」
於羝根突然跪拜下來,抱拳道:「炎將軍,之前於羝根多有得罪,語氣狂妄,望將軍恕罪!」
「哈哈……」凌炎笑了起來,把於羝根扶了起來,「於將軍說哪裡去了!我就是喜歡將軍這種性格!我最不喜歡的就是那種一被俘便怕死投降或是那種明著投降暗中背叛的人。而將軍性格直爽,又忠肝義膽,正是我喜歡的那種性格!」
於羝根很是高興,告辭出帳了。
凌炎很興奮,心裡也在竊喜:終於說服於羝根了!攻破城池的希望又增多了大半!這次,我還真是要謝謝李大目了!要不是他生性殘忍,這麼「配合演出」,恐怕於羝根也不會這麼容易就投降了我!
凌炎越想越高興,連日來的慘敗和信使被殺的鬱悶,頃刻間一掃而光。
晚上休息的時候,凌炎又把於羝根找了過來。
自從於羝根答應投降凌炎之後,他對凌炎等人的態度,可以說是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變,所以凌炎對於羝根也開起了玩笑。
於羝根來到凌炎帳中的時候,凌炎笑道:「打擾了將軍休息,實在過意不去。」
於羝根也笑了一笑:「炎將軍有召喚,末將自然無法推辭。」他笑起來,長鬚隨之飄動,甚是好看。
凌炎讓於羝根坐下,然後有點羨慕地笑道:「於將軍,你這臉上的長鬢,確實很好看,我都想有這一副了。」
於羝根自豪地笑道:「炎將軍好眼力!此長鬚乃我至關重要之物,我時刻都在小心調理它。」
凌炎暗道:他對這鬍子的喜歡,跟關羽還真的有一拼了!
於羝根接著道:「我之前追隨楚衍將軍之時,便留了這一臉鬍鬚。當時我們的名號,皆是按各自特點而立,像我,便是因為這鬍子,才起名叫於羝根的。」
凌炎點了點頭:「好名字!」
於羝根笑了笑:「像那個李大目,就是因為眼睛長的比一般人大,所以才起了『大目』這個名字。」
「嗯。」凌炎也覺得李大目那雙眼睛,可真是大的嚇人。
於羝根想了想,又道:「我們那裡的將領,還有一個行動很快的人,便起名叫『張飛燕』。」
凌炎點點頭,表示能理解。
於羝根又想了想,笑道:「現在想起來,只我的名字,還好聽一些,呵呵……」
凌炎也跟著笑了起來,他發現於羝根這個人,倒是很有幽默感的,只是當初他對這些人有敵意,才表現出那狂妄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