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下午。
昨天晚上到今天下午一直在下雪,沒有停的意思。
這時已是下雪的第二天,芒芒的雪使得天與地變得像一幅簡筆畫。只有簡單的幾筆顏色,其它的都空成了白色。念小樓住的地方離學校不遠。
因為天還在下雪所以念小樓多戴了個灰色的毛線帽子。出門到樓下來的時候,才發現外面路上都是很厚的雪,只有少數的幾個腳印。因為是星期六,學生放假,所以這裡幾乎沒有人走。如果是在平時,地上的雪早就被學生踏爛了。
天地白茫茫的一片。念小樓獨自走在學校外的小路上。原本平時喧鬧到爆的學校這時寂靜得向冬天早晨的森林。
所以念小樓走上去之後有種千山鳥飛絕的感覺。而且還萬徑人蹤滅——就他一個。
念小樓走到學校一樓走廊上的時候,才發現了學校裡的第二個人。是個女孩,從背影來看應該是林靜晨。
念小樓的心想,她怎麼在這裡。心裡開始有點兒亂想了。
林靜晨戴著可愛的白狐狸毛耳罩和有白紋的毛絨圍巾。身上卻只穿了一條白色的裙子和毛線緊身褲。這下雪的天,她的白花紋的圍巾向後飄起了老高,那溫柔的衣裙在冬天的冷風中輕輕的飄動,青春的身體似乎一點也不在乎冷風一樣。讓念小樓有種歎息——真是好身體。
兩個人一前一後的走著。林靜晨忽然側頭望著遠處雪笑得開心。念小樓在教室裡極少的看到她笑。這時在後面看到,居然讓念小樓有些心驚肉跳。
林靜晨看到他後,有點兒吃驚。但兩個人並沒有打招呼。接著還是一前一後沉默的走。
念小樓趕到教室之後,才發現林靜晨也是來這裡給袁曉林幫忙的。以袁曉林跟林靜晨的關係,人手不足的時候找林靜晨來幫忙似乎也是很容易說通的了。
念小樓進來的時候,袁曉林正抬頭一臉頓悟的看著眼前的林靜晨說,「哎喲,我忘了。三班的作業,我昨天數過的。放在樓下教務處了。怎麼辦?」她抬頭看著林靜晨。念小樓在後面聽到她的話,以為她會叫自己去拿。
結果袁曉林卻把教務處的鑰匙遞給林靜晨了。念小樓走到她旁邊的時候,她正在囑咐林靜晨,「就在教務處門口,我的桌子上。開門就看到了。」
她接著告訴念小樓要他幫忙自己點寒假作業的數量。似乎一點兒沒有讓念小樓也去幫忙抱東西的意思。高二有四個班,每個班的人數不同。而且他們要分的不光是化學還有語文數學物理幾乎所有的課目。
這種情況讓念小樓覺得有點兒不好。他有點兒大男子主義的覺得自己坐這兒點數兒,讓女生跑去作體力活兒。實在不向話,特別是林靜晨。
所以接著林靜晨跑去抱第二趟的時候。念小樓從本子堆裡抬頭跟袁曉林自告奮勇說,「老師,我也去抱作業吧?」
袁曉林也在作業堆裡低頭數數兒,聽到念小樓說話,她隨手在一張紙上記了下自己數的數字,跟念小樓說,「你好好點數。外面下雪比較滑,她路熟一些。」說著看了一眼自己寫下的數字,接著低頭點本子。
「嗯!?」念小樓有點兒訥悶,下雪比較滑?林靜晨就不滑嗎?他不知道這算是那門子的理由。
林靜晨的動作很快,一會兒就把剩餘的作業抱過來了,小心的放在桌子上。她的手指雪白而修長,向石膏雕像的手指。這時天很冷她似乎一點兒也不怕冷。袁曉林這時剛把手上的一摞東西數完,她一邊在自己的記錄本兒上作記號一邊兒跟林靜晨笑說,「喚,練藝術體操的就是不一樣,平衡性好多了。」她把手上剛數完的本子放到一起,然後瞟了一眼念小樓說,「念小樓剛剛專門想去跟你幫忙,我沒讓,這麼多本子摔飛了可就不好辦了。」
她邊說邊笑留意著念小樓的表情。
「……」
林靜晨輕聲說,「還好,小心點兒就是了。不那麼容易滑倒的。」
念小樓只知道林靜晨的學習很好,上屆全國化學比賽她得過冠軍。倒是沒想過她體育也不錯的。不過說到藝術體操,念小樓心說,平時看她挻文靜的啊,能穿那麼爆露上台比賽啊!
…………
這是個愉快的雪天的下午。教室裡有點兒黑,外面還在下雪。學校裡安靜的好像只有他們三個人。
念小樓跟林靜晨還有袁曉林三個人在教室裡。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事兒作,所以不會無聊尷尬。而幾個人偶爾的開開玩笑,大家出都笑得很開心。
說話的當然主要是袁曉林跟念小樓。
林靜晨主要的工作是檢查作業中有沒有錯漏的。她看書的習慣很好,並不把本子打得太開,最多只開到七十度。這樣對書有很大的保護作用。念小樓猜測林靜晨的書看完了可能跟嶄新的沒翻過一樣。
而念小樓這天的主要工作是幫袁曉林數作業的本數。數好後向袁曉林報數,讓她在自己的本子上作記錄。
袁曉林老師並不是很有架子的人。特別是這種時候,似乎一點兒也不覺得不好,她不是那種會刻意憋住不笑的人,開心笑的時候第八顆牙會露出來,非常的白,就跟外面的正在下的雪一樣。
念小樓就是隱隱的覺得她似乎有點兒喜歡捉弄人……
林靜晨一開始跟平時一樣,不太跟念小樓說話。因為袁曉林常常說些輕鬆的話題。兩個人變得熟悉了很多。話也比平時多了一點點。
而就是這多的一點點,也讓念小樓感歎,——林靜晨居然會說這麼多話。這一天跟林靜晨說過的話,比他們同學兩年的還要多。
氣氛很好,窗外有很輕的大雪在紛紛飄落,遠遠總能聽到一支流行的歌若隱若現的聽不清楚。
這種時間似乎總是過得很快。
等把所有的作業點完數,整理完事的時候,竟然天已經撒黑了。
由於是放假,所以別的教室都沒有亮燈。三個人從教室裡出來走到外面的黑暗中。而教室門外地面上的雪也變厚了好多。
黑黑的學校裡,只有風雪的聲音。三個人都有種說不出的寂寞感,彷彿世界已經睡去,只有他們三個人還醒著。
雪仍在簇簇的下,三個人中的袁曉林老師忽然在冷風中站在廊欄杆邊向遠處望,似乎有什麼心事。念小樓跟林靜晨站在旁邊的黑暗中等她。
袁曉林的上身穿著棉襖下身卻仍然穿著黑色的裙子和黑色褲襪,站在有雪的陽台上似乎有種秋天的落寞。
她獨自站在那裡望著遠處。發了會兒呆後似乎歎了口氣……風雪中的遠處,在人家亮著的渾黃的燈光和窗戶裡的熱氣似乎都讓三個人有些懷念家的溫暖。
三個人在一樓的台階轉彎處分手。念小樓看著林靜晨跟袁曉林走遠。她白色格子的圍巾在有雪的風中飄得很高。
念小樓跟林靜晨這一天彷彿是重新認識了。也能開始說些話了。好像這兩年的同學跟同桌一直隔著的一層東西淡了很多。雖說林靜晨的話還是很少。不過念小樓也已經很開心了。
其實他對林靜晨更多的還是愛慕。真的有什麼,他還是不敢多想的。
念小樓往外走。剛到學校門口的時候,忽然看到果子兮的粉色絕版芭比車從對面的一個綠色的圓形路標下面駛過。念小樓看了一眼當時沒在意。
………………
這天下午回去七點多鐘。念小樓正在家裡作晚飯的時候。房東就來了,這是個長相刻薄的五十多歲張姓女人。
念小樓一向跟她沒什麼話。這時她來了,也沒什麼別的事兒,一臉剋夫相的站在門口撇著嘴等念小樓拿錢,一邊在念小樓的屋裡左右上下的打量,一看就是個專靠挖別人八卦當精神糧食的老女人。
念小樓把果子兮最近給他的那筆錢拿出來,再一張張數了,一齊遞給她。手裡已經沒剩幾張了,心裡忍不住有點兒發酸,心想開弓沒有回頭箭,這錢遞出去了,就真的得打比賽還高利貸了……
從時間上來看,離這次比賽還有近兩個月的時間了,希望能拿到十名以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