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看上去總是很陰險,最熟悉的地方變得暗昧不明之後,立刻就像藏著某種危險的事物,上官飛因此坐在桌邊,離燈光最近,期盼明天的太陽能早一點升起.
「沒想到木老頭竟然挺看重你。」孟夫人坐在床邊,比兒子要冷靜得多,佟姨和另一名小丫環正在服侍她整理頭髮,摘下眾多首飾,若不是上官飛在,她早該休息了。
「他根本不是看重我。」上官飛顯得有些急躁,「這分明是挑撥離間,讓我失去龍王的信任。」
「傻孩子。」孟夫人微微轉頭,臉上露出憐惜的神情,「你以為龍王真的信任你嗎?」
上官飛猶疑地看著佟姨與丫環,期期艾艾地說:「當然,龍王秉公無私,不管從前是不是敵人……」
「行啦,你若是懷疑這兩人,乾脆連我也不要相信了。」
上官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怎麼會?我當然信任佟姨,只是……咳,我明白龍王留著我的原因,無非是要向石堡裡的人表示他不會趕盡殺絕,好鼓動上官家的人背叛……王主,我覺得龍王是真心實意的,應該不會過河拆橋。」
「那可太好了。」孟夫人敷衍道,點下頭,佟姨與丫環順從地退下,她們得到信任,但是心裡很清楚這信任是有限度的。
房門一關,上官飛惱怒地低聲說:「幹嘛非要在外人面前談論龍王?現在的璧玉城,哪還有可信之人?」
「反正她們總會嚼舌頭,就給她們一點可嚼的東西吧。」孟夫人淡淡地說,隨後臉色一沉,「你幹嘛跑到我這來?」
「我能怎麼辦?」上官飛兩手一攤,「木老頭什麼都做得出來,他說出那樣的話……我總不能當耳邊風,等著他得手之手四處吹噓吧?」
孟夫人的目光柔和下來,「唉,我不過是璧玉城裡的一名棄婦,人老珠黃,你還真以為木老頭對我有興趣嗎?你這一來倒好,大張旗鼓,好像我很重要似的,這不是害我嗎?」
「道理我懂。」上官飛煩躁不安,「可是什麼事都有萬一,木老頭那人說不準,再說龍王派人來了,妹妹也派人來了,我就什麼都不做?」
提起妹妹,孟夫人的臉色又變了,「虛情假意,你妹妹惹了大禍,龍王仍然原諒她?」
上官飛無奈地聳聳肩,「你也知道,妹妹從小到大運氣好,惹多大的禍都沒事。龍王說了,洩露消息的未必是妹妹,也可能是四諦伽藍的某個和尚,蓮華法師說是保密,沒準在佛像面前什麼都說,被某個和尚聽去,輾轉傳到木老頭耳中。」
上官飛的語氣中滿是嫉妒,換成是他,小得多的失誤也會惹來嚴厲的懲罰。
「這個丫頭就這麼恨我嗎?」孟夫人喃喃自語,看著溺愛的兒子,「你可是她親哥哥啊,無道書與死人經,她都拿到了,竟然一樣也不肯給你。」
「無道神功我都練好幾年了。」上官飛提醒道。
「那是我給你的,跟她有什麼關係?」孟夫人嚴厲地反駁,然後自言自語道:「她可真會隱藏,在我面前從來不露痕跡,她跟和尚混在一塊的時候,我還以為她真想出家呢,原來只是障眼法,十足的小**。」
母親罵親生女兒「小**」,上官飛一愣,有點聽下不去,他說不上有多喜歡妹妹,可是也不覺得她在有意親近外人,「妹妹自己不也沒練嘛,她聽信蓮華法師的說法,覺得死人經是不祥之物,當然不會給我。」
「你就那麼相信她?」孟夫人眼露鄙夷,好像女兒就站在自己面前,「你想想,王主為什麼不肯原諒你,卻會原諒她?」
「王主一直寵愛……」
「再寵愛也是女兒,還能讓她繼承石堡不成?再說王主是那種出爾反爾的人嗎?當初是他定下殺人計謀,沒見他對女兒網開一面,突然之間就悔悟了?我就說這不太可能,現在真相大白,王主知道乖女兒學會了奇功,打算跟她做交易呢。你要是學會死人經,天下無敵,王主照樣求你重返石堡。」
說到最後,孟夫人遺憾萬分,她不會武功,可是一心想將兒子打造成頂尖高手,無道神功已經有了,另一項金鵬堡絕技曾經就藏在自己身邊,她竟然沒有注意到,但這全是上官如的錯,若不是女兒刻意隱瞞,眼下的局勢就會大不一樣。
上官飛心裡卻存著慶幸,死人經劍法可比無道神功難練多了,想要大功告成,不知道得受多少苦,「妹妹好像真的沒練,據我所知,死人經必須通過頻繁殺人來提升,龍王、、荷女、木老頭、曉月堂**,就連上官……」上官飛嚥回「鴻」字,那是他與母親之間的禁忌話題,「總之妹妹從來不殺人,連兵器都是木刀,練不了死人經。」
孟夫人不懂這些練武的奇怪道理,但她相信兒子,也相信金鵬堡傳下來的武功有可能這麼邪門,於是哼一聲,「那就是王主也知道了她掌握著死人經的秘密,所以提出交易,很有能可是她主動洩露的,沒想到被木老頭搶了先。」
上官飛皺起眉頭,雖然覺得妹妹不是像是那種人,可母親的猜測也非常合理,沒有任何公開的原因,獨步王單只原諒雙胞胎當中的女兒,實在有點奇怪,不像是獨步王一貫的作風。
長歎一聲,上官飛只能哀歎自己不受父親寵愛,這是從小就決定的事情,他無力改變,「妹妹這回可有點焦頭爛額了,木老頭說過他殺的人都要算妹妹一份,我瞧他的意思,還是要向妹妹尋仇。」
「木老頭是個高手,你若是能得到他的幫助就好了,多大代價都值得。」
「木老頭不可能……母親,你可別亂說話,代價是有底限的,我絕不允許……」
孟夫人笑了,「傻孩子,我都說了,木老頭就是討嘴頭便宜,怎麼真會看上我這個老太婆。」
「你可不是老太婆。」上官飛喃喃道,母親看上去仍很年輕,仔細裝扮之後說她不到三十歲也會有人相信。
孟夫人笑得更開心了,覺得兒子好像還沒長大,仍是最可愛的年紀,那時連女兒也是可愛的,「明天晚上你妹妹要和那個曉月堂的荷女比武,誰會贏?」
「肯定是荷女啊,龍王偶爾會透露一兩句,我聽他的意思,荷女的武功已經超過龍王。妹妹心不夠狠,就算她偷偷練了死人經,也不可能是荷女的對手,她們的差距太大了。」
兒子的說法跟其他人差不多,孟夫人點點頭,「荷女會下死手嗎?」
「這可難說,荷女……是個瘋子。」上官飛壓低聲音,「她想什麼誰也不知道,白天跟你聯手,沒準晚上就把你殺了。」
「如果這叫瘋子,那從獨步王開始,所有創大業者都是瘋子。」孟夫人正色說,這正是她對兒子的不滿,上官飛的聰明才智不在任何人之下,唯獨缺少野心勃勃的瘋狂勁兒,讓母親**碎了心,「我猜荷女不會下死手,我還記得她,那是一個有遠見的人,平時隱忍,出手必然狠辣無情一擊必中,如果老汗王真是她殺死的,就是最好的證明。她不會殺死你妹妹,因為那對她沒有任何好處……」
「呃,荷女有點嫉妒妹妹。」上官飛插口道。
「那也一樣,你說荷女的武功遠遠高出你妹妹,可是迄今沒有動手,就說明她並不急於一時,我猜她要留你妹妹一命,推著她更加倒向獨步王。」
「女人。」上官飛小聲嘀咕了一句,覺得母親的分析很有道理,殺死妹妹只會激怒龍王,將妹妹推向獨步王,才會令龍王回心轉意,「唉,我真不明白,妹妹幹嘛參加城主比武,她真以為自己能打過其中任何一個人嗎?」
「她只想打敗龍王。」孟夫人冷冷地說,「可是她過不了荷女這一關,天意如此。」
上官飛還是不能理解母親對妹妹為何如此憎惡,但他很識趣地沒有發問,說到底,這事與他無關,他寧願獨享母親的寵愛,妹妹什麼都不缺,用不著他關心。
「就是這樣了,荷女打敗妹妹,王主打敗荷女,最後與龍王決戰,可龍王說過自己不是荷女的對手,又怎麼可能擊敗王主呢?他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龍王當然不會明知必敗還要比武,他有計劃。」
「母親聽說什麼了?」上官飛眼睛一亮。
「我聽說龍王擅長黑暗中殺人,越黑越好,他在想方設法製造一次機會。」
上官飛長長地哦了一聲,「可王主不會上當吧?」
「那就看他們兩個誰的本事大了。」
「龍王這是在冒險啊。」上官飛突然發現自己對龍王的瞭解好像比對父親更多一點,「他最近的行為有點怪,身邊的人遭到暗殺也不還擊,被收買也不制止,一心就想著比武,實在……不像是龍王啊。」
「快了,龍王有計劃,獨步王有,荷女也有,很快就會一起亮出來。」
「那咱們的計劃呢?」上官飛心懷忐忑,害怕母親交給自己過於艱難的任務。
「弱者的計劃就是等待時機,時機到來之前,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活下去。」
「活下去。」上官飛從來沒覺得這是一件容易的事,前景更是一片淒涼,「木老頭今天晚上大概不會來了,不知道他又到誰那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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