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飛懷念被龍王與荷女逼著練功的日子,以及龍庭大會勇士比武時的風光,那起碼證明他是一個有用的人,不像現在,被人徹底的遺忘,他甚至敢於一個人穿越南城進入北城,偶爾碰到認識的人,第一句話就是:「你怎麼沒參加城主比武啊?」
他的雙胞胎妹妹參加了,獨步王的私生子上官鴻參加了,可他,金鵬堡九公子,卻連報名的機會都沒有。
上官飛真想找個人,把他打得血飛肉濺,可是眼前一浮現那種場景,他又感到極度噁心,所剩不多的排遣方式就是自怨自艾和找人傾訴。
木老頭正與屠狗眉飛色舞地爭論璧玉城新冒出來的高手,「我猜這根本不是『新』人,肯定是咱們認識的人,我就不相信,誰能武功這麼高還情願躲著不見人,起碼留下記號,比如『某某今日殺一人』之類。」
屠狗直搖頭,「留記號那是你的習慣,金鵬堡那麼多殺手,不都是默默無聞?」
「兩位聊什麼呢?」上官飛笑嘻嘻地加進來。
木老頭衝他不耐煩地揮揮手,「那可不對,金鵬殺手再多再厲害,也用不著殺自己這邊的人啊。」
「我這是舉例。」屠狗朝上官飛敷衍地笑了一下,馬上又將注意力轉回木老頭身上,「是說存在甘願默默無聞的高手,不是說暗殺者就是金鵬殺手,所以啊,殺死方殊義的人,未必是新人,但也很可能誰都不認識。」
「差矣差矣,人過留名雁過留聲,高手經過留下什麼?屍體啊。想要殺死方殊義。兇手必定經驗豐富,之前就殺過不少人,怎麼可能誰都不認識他?」
「你想說荷女還是龍王?」
「沒準是中原人。」
「中原人……」
兩個老頭兒爭得熱火朝天,上官飛一句也插不進去,無奈地搖搖頭,走出房間。看樣子他的離去根本沒人發現。
前院人更多一些,方殊義的遇刺和下一場比武同樣是衛兵們關心的話題,幾名頭目都是大雪山劍客,追隨龍王已久,與上官飛很熟,歡迎他的加入,但是這裡可沒人聽他抱怨,劍客們反而非常直爽地挑撥他的痛處。
「上官飛,你的武功比上官鴻好得多。龍王怎麼沒讓你參加比武?是你心裡害怕,又求龍王別讓你參加吧?」
衛兵們全都笑了,笑聲裡倒是沒有惡意,上官飛只好陪著一塊笑,「嘿嘿,這回不用我求,龍王開恩,沒打算讓我參加比武。」
可就連這樣簡單的快樂也沒持續多久。紅蝠一走出來,衛兵們就不怎麼搭理上官飛了。
上官飛湊過去問:「翻雲大哥……龍護軍忙嗎?我有點事……」
「他很忙。有事跟我說。」紅蝠對別人都很溫和,唯獨送給上官飛的只有冷臉。
上官飛訕訕地退後,「沒什麼大事……」
走出護軍府,上官飛信步閒逛,白天的南城比較冷清,安靜得讓人心慌。更容易心生自憐。
望城巷毀於大火,還有幾家妓院能滿足上官飛的喜好,只要給的銀子夠多,那些人願意提前接生意,上官飛兜了半個圈子。突然意興闌珊,轉而向北,打算去鯤社看看,他好久沒見過妹妹了,一直想問她為什麼要參加比武,憑她的武功與菩薩心,必輸無疑。
快到南北城界河,上官飛再次意興闌珊,妹妹是做「大事」的人,背後靠著香積之國,手裡握著鯤社,隱然能與龍軍、金鵬堡抗衡,就算必輸,也得象徵性地參加城主比武,哪輪得到他上官飛去操心?
上官飛越發感到自己多餘,於是繼續前行,進入北城,去找最後也是最保險的傾訴對像——孟夫人永遠都會歡迎兒子的到來,並將他的利益放在最高的位置。
孟夫人現在的住處是孟家從前的別院,前後兩進,不算太大,位置也不通暢,上官飛忍不住搖頭歎息:這是鳥盡弓藏的前兆嗎?龍王許諾讓他繼承獨步王的稱號,現在看來似乎有點不靠譜。
重回孟夫人身邊的佟姨將九公子迎入院中,卻沒有帶他馬上去見孟夫人,「去我房裡坐會吧,孟夫人正在會客。」
上官飛很意外,「會客?誰?」
佟姨沒有回答,拉著他進到一間廂房,命人端上點心、茶水,「你也餓了吧,多吃點。」
佟姨從前就將雙胞胎當成自己的兒女,上官飛在她面前從無拘束,一邊吃一邊又問:「母親在見誰?」
「等會讓夫人給你說吧。」佟姨謹慎地保守秘密,經過幾年的摧殘,她的容貌變得蒼老,心也變得堅硬,再不會亂說話。
上官飛來了興趣,邊吃邊猜,「是石堡裡的人吧,父親什麼時候能讓母親回去?」
牽涉到獨步王,佟姨更不肯多說,只是勸十公子多吃,幫著整理衣裳打掃灰塵。
「要不就是孟家的人,他們又異想天開了?孟家的錢都歸了中原人,就算神仙也要不回來。」
上官飛猜來猜去,佟姨就是不做回應。
一名女奴進來請十公子過去,佟姨鬆了口氣,「夫人叫你去見客人,你不用再糾纏我了。」
上官飛很高興,這才是自己的母親,什麼事都不會對自己隱藏。
女奴帶著上官飛進入正房,指了指裡間,自己卻沒有進去。
客人顯然是女子,上官飛先放下一半心,有上官鴻的醜事在前,他心裡總是存著一個疙瘩。
孟夫人坐在軟榻上,笑容極為親切,「飛兒來得正好,我不用派人叫你了。」
客人背對上官飛而坐,雖然身上的斗篷沒有取下來,但可以肯定是一名年輕女子,上官飛一邊打量一邊說:「我有預感母親今天想要見我,這位是……」
客人轉過身,不太高興地說:「非得讓他參與嗎?」
「八嫂?」上官飛大吃一驚。客人居然是羅寧茶,她可是母親不共戴天的死敵。
「叫我羅夫人。」羅寧茶命令道,對上官飛的出現表現得很勉強。
「羅夫人。」上官飛還沒從驚詫中恢復過來,看著母親,希望得到解釋。
孟夫人笑道:「這事早晚得讓飛兒知道,早做準備更好。」
「什麼事?」上官飛茫然道。心裡隱隱感到不安。
羅寧茶還是有點不大情願,盯著上官飛看了一會才說:「龍王許諾讓你繼承獨步王之號和金鵬堡了?」
上官飛向母親投去詢問的目光,得到肯定的暗示之後說:「是,但不包括金鵬堡。」
羅寧茶哼了一聲,母子二人說法一致,倒是省去一番調查之功,「真不錯,龍王給我同樣的承諾,王號連同金鵬堡。都會送給我兒子。」
上官飛臉一下子紅了,與羅寧茶無關,只是想不到龍王會欺騙自己。
孟夫人歎了口氣,「同樣的許諾,龍王不知道給了多少人。」
羅寧茶一臉怒容,「逍遙海的賤人肯定是一個,否則的話,她幹嘛帶來一群小崽子?」
「鞠王后?」上官飛再一次感到意外。隨後明白羅寧茶的懷疑是有理由的,鞠王后絕非泛泛之輩。必然會對璧玉城產生野心。
上官飛發現自己落伍了,人人都在為自己的根本利益打算,他卻浪費時間傷心痛苦,「那又能怎麼辦?鞠王后的身份擺在那,龍王這些天一直在她房中歇宿,估計已經在暗中將璧玉城分得差不多了。」
羅寧共憤怒地敲了一下桌面。差點要摔杯子,好不容易才想起來這不是自己的家,「賤人!」
上官飛向母親投去會意的一瞥,心想關於八嫂和龍王的傳言果然可信。
孟夫人笑容不改,對兒子的表現很是滿意。在羅寧茶這種人面前就該表現得軟弱無措,讓她拿主意,讓她衝在前面。
「龍王還沒得到璧玉城呢。」羅寧茶說道,一時興奮,忘記了對上官飛的蔑視,站起身來,「中原人才是西域的主宰,璧玉城自然不例外,龍王不也怕得要死?」
「中原會管這種閒事嗎?」上官飛繼續裝糊塗,孟夫人則放心地讓兒子出面。
「會,肯定會。」羅寧茶的目光可以說是熾熱了,「我知道中原的真正想法,他們表面上在龍王和獨步王之間搞平衡,其實對哪一個都不太滿意,他們的野心都太大,中原也滿足不了,因此一直在暗中尋找新勢力,希望能取代這兩個人。」
上官飛又向母親投去詢問的目光,羅寧茶的話可有點不著邊際,中原就算真想培植新勢力,大概也不會找到她頭上。
「鐵山好歹還有數千將士,我跟母親一無所有,算什麼勢力啊?」
上官飛如此怯懦,羅寧茶感到惱怒,「怕什麼,坐以待斃,大家都逃不了孟氏的下場,不如拼一場。」
孟夫人開口了,「我同意羅夫人的看法,眼下諸事未定,人人都有機會,一旦比武結束,中原只想維持現狀,咱們就真的成為他人案上的魚肉了。」
「我也同意,可是……怎麼辦?」上官飛疑惑地問,他想不出主意。
羅寧茶露出微笑,「你擔心沒幫手嗎?告訴你,曉月堂的荷女已經被中原說服了,她會跟咱們合作,必要的時候,中原兩萬大軍也不是吃素的。哈哈,讓咱們這些女人聯手大鬧一場吧,看龍王還敢只寵幸那個賤人!」
上官飛真正地大吃一驚,羅寧茶把九公子歸為女人他不在乎,中原兩萬大軍他也不太當回事,可是荷女——上官飛是極少數將她當成重要勢力對待的人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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