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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百二十八章 突破 文 / 冰臨神下

    踩著腳下的屍體,看著那張熟悉的面孔,野馬感覺自己好像回到了六年以前,那時的他雙臂俱全,舌頭只剩下半截,但他一點也不在意,當一切都能用刀劍表達的時候,語言純屬多餘。【r/>

    他相信自己天生就是殺手,和許多被擄走的孩童不一樣,他記得一些往事,記得那片無片無際的皚皚白雪,記得相貌嚴肅的父母和嬉笑的玩伴,更記得他們被殺時的場面。

    他才五六歲,面對親人的死亡卻毫無感覺,他只驚訝於一件事,原來殺人如此簡單,那些黑衣人一刀一個,動作有條不紊,比山民採摘春季的野菜還要輕鬆。

    一名殺手走到他身前,兩隻無神的眼睛俯視著他,「你是傻子嗎?」

    因為那雙分得很開的眼睛,野馬從小就遭到類似的質疑,他立刻搖頭,卻不記得自己是否開過口,語言在他的記憶中早已消失得乾乾淨淨。

    他一直不知道那個盯著自己的殺手是誰,也沒費心尋找過。

    他被送到大山外面,與三名同齡的孩子住在一起,住處簡陋,食物卻比自家要豐富得多。

    有一天,送飯的大人來了,除了食物,還帶來四柄樣式奇怪的刀,說:「我只帶來一份飯,你們自己決定要分給誰。」

    其他三個孩子還在茫然互視,野馬已經撲向首先見到的狹刀,模仿殺手的姿勢,雖然笨拙卻很鎮定,轉眼就將同伴殺死,那三柄狹刀甚至沒人動過。

    「不錯,你會是一名好殺手。」大人平淡地說,顯然對此習以為常。

    野馬隨後被送到另一個陌生的地方。那裡住著更多的兒童,年齡從四五歲到十二三,每天起早貪黑地學習刀法、定時膜拜虛無縹緲的金鵬堡和獨步王。

    來到新地方的第七天,野馬模仿那裡最強大的幾個孩子,自己割掉舌頭,卻沒有立刻得到承認,直到兩年之後,他證明自己是同齡人當中的佼佼者,才被強者所接納。並賜予他「野馬」這個名字。

    事實證明,所謂「強者」是一個隨時變動的詞彙,初期訓練還沒結束,就有好幾名看上去堅不可摧的強者敗在不起眼的挑戰者手中,原因通常是一時大意。

    就是從那時起。野馬發現武功雖然重要,但不是殺手唯一重要的素質,持之以恆的冷靜與耐心、迅速準確的判斷與還擊,都會在關鍵時刻發揮作用。

    野馬進入金鵬堡的第一天,成熟的殺手教師就向新來的孩子們灌輸類似的殺手理念,這讓野馬心裡非常激動,真心實意地相信石堡就是殺手的聖地。不枉自己多年來對它的膜拜。

    雕木院的訓練平淡無奇,野馬既不突出也不軟弱,他早已深深融入割舌者組成的「雪山幫」,有著固定的地位。不會受到太多的欺辱。

    然後是煉火院,野馬仍然不高不下,與他的敵人歡奴彼此間尚且一無所知。

    接著,學徒殘殺開始了。像一陣狂風,首先吹倒那些最高大的草木。終於將陽光與雨露讓給長久以來被遮蔽住的後起之秀,野馬即是其中最大的受益者之一。

    與那個手足無措的歡奴不一樣,野馬對此早就做好準備,有著堅固的人脈基礎,知道該如何展現首領的魅力,更知道如何在混戰中生存下去。

    因此,他瞧不起歡奴和臂奴幫,認為那個小團體當中,唯有荷女算是真正的殺手。

    很長一段時間裡,野馬都將荷女當成對手,努力拉攏她,也試過暗殺她,卻都沒有成功。

    最終改變野馬命運的卻是他瞧不起的歡奴。

    一旦離開殺手的圈子,進入到主人的世界裡,野馬的優勢立刻變成了劣勢,他沒辦法與十公子上官如交上朋友,上官雨時欣賞他,只是將他當成對抗歡奴的工具。

    野馬仍然瞧不起歡奴,卻每每受到他的壓制,輕視很快變成憎恨。

    歡奴破壞了無數條殺手規矩,結果沒有受到懲罰,反而步步高陞,他的存在是對所有殺手的威脅,也是金鵬堡潛在的漏洞。

    野馬的預感一一成為現實,正是在這個過程中,金鵬堡的高大形象轟然崩塌,野馬開始尋找自己的道路,木老頭、得意樓、北庭王侯、曉月堂,跟小時候一樣,他向每一位強者低頭,就是不能接受那個終生敵人的命令,不管他叫歡奴還是龍王。

    同樣,當強者變弱時,野馬視背棄為理所當然,甚至沒有費力尋找太多理由,好比牛羊,某地的水草再豐豐盛,吃光之前也得換地方,僅此而已。

    野馬的武功越來越強,但是與龍王的差距反而越來越大,這讓他感到迷惑,最終將原因全部歸結到死人經。

    死人經不再是秘密,關於它的傳聞日漸增多,野馬終於明白,不像殺手的歡奴何以一枝獨秀,跟所有得志的奴才一樣,靠的不是努力與聰慧,而是運氣。

    他要將這個運氣奪過來。

    荷女不好對付,她不僅將死人經當成保命的絕技,還視為自己與歡奴之間的秘密,無論野馬怎樣卑躬屈膝,都得不到完全的信任,更得不到死人經。

    但是運氣終於向他招手,正當荷女野心勃勃的時候,卻迎來了散功,她不相信本門弟子,不得不將權力暫時讓度給野馬。

    野馬牢牢抓住這個機會,很快就發現曉月堂弟子並非全都效忠荷女,有一部分人,數量不多,實力卻最強,通常經歷過韓無仙與荷女兩個時代,前後對比之後,誰都不喜歡,而且受到荷女的啟發,覺得人人都能當堂主,只要搶到手就行。

    野馬立刻整合了這部分弟子,同時擴大得意樓的力量,金鵬堡不再培養殺手,那些正在殺手路上艱難跋涉的孩童成為沒人要的珠寶,上官如與孟夫人從石堡裡接受了大部分,野馬卻記得石堡外的那些人。

    按照記憶。野馬找到了一批孩子,順籐摸瓜,又找到更多的孩子,多到需要大刀闊斧的淘汰。

    這些工作野馬交給手下,他專心致志於向荷女施加壓力,向她說明眼前的局勢:曉月堂可以躲在暗處,可無論如何御眾師需要一個公開的組織,以便對各方勢力產生直接影響,這個組織必須迅速形成強大的實力;龍王已經向最忠誠最優秀的部下傳授死人經。御眾師不能再藏私了。

    野馬說不出話,但這不影響他的策略,越來越多的人支持他的看法,就連一些忠於御眾師的曉月堂弟子,也覺得既然無道神功可以廣泛傳授。死人經也不應該例外。

    剛剛散功的荷女不僅武力歸於零,意志力也大幅下降,她交出死人經,雖然只是一部分,卻遠遠多於龍王對部下們的施捨。

    向誰傳授死人經完全由野馬控制,荷女希望這個範圍越小越好,野馬則另有想法。他違背荷女的意圖,將劍法傳給幾乎所有曉月堂弟子和新收來的得意樓弟子,然後將他們放到璧玉城裡殺人練功。

    他有一個計劃,一個早就成形的計劃。回溯過往,他發現最有效的練功方式就是自相殘殺,金鵬堡殺手學徒之間的殘殺給他留下深刻印象,也是他一生中最為愜意的時期。他要將其完完整整地複製一遍。

    跟幾乎所有修煉死人經的人一樣,野馬也一度因為過於相信劍法而變得自大。以為已站在巔峰,所以他想向龍王挑戰以證明這一點。

    在貴園桃林裡,野馬沒能如願與龍王一戰,但他知道必敗無疑,打破幻想的不只是龍王,還有上官鴻。

    除了野馬,上官鴻是唯一直接從荷女那裡獲授死人經的人,同樣,只得到一部分一種練法,核心要訣是「殺生」。

    野馬一直在關注著這位競爭者,發現荷女並未厚此薄彼,上官鴻有七轉大還功的支持,功力更強一些,但在劍法上,與其他修煉者差別並不大。

    可是在桃林裡,上官鴻竟然突破荷女從一開始就劃定的限制,帶著強烈的求生意志,使出更強大的劍法。

    龍王則以刀為劍,也已經脫離死人經表面的範圍。

    野馬就是那時醒悟的,知道自己其實只領略到死人經的皮毛,一時間卻沒有找到登堂入室的門徑。

    解決的根本手段還在荷女那裡。

    當一條內線消息證實龍王可能被困在金鵬堡時,野馬利用這次機會,鼓動剛剛恢復功力的荷女發起公開進攻,向整個天下宣佈曉月堂正式重出江湖。

    野馬不在乎曉月堂,他只想看到脫胎換骨的荷女如何施展死人經。

    荷女大概是看穿了他的想法,所以在金鵬堡裡甚至沒有拔劍,全以肉掌與獨步王一較高下。

    對野馬來說這已經夠了,死人經早已經徹底佔據荷女,就像龍王能夠以刀代劍,她使出的每一招,都帶著死人經的烙印。

    這番見識之後,野馬也突破了「殺生」的牢籠,他要更進一步,在不受限制的「滅生」境界完成死人經的修煉。

    因此,他安排下這場地下殘殺,所有修煉死人經的人,不管是得意樓弟子還是曉月堂弟子,都要拔劍自證,最後活下來的人將是最強者,取得資格向御眾師挑戰。

    上官鴻經歷了初期的殘殺,當他滿身血跡地逃跑時,野馬沒有阻擋,他希望能有更多的人加入進來,最好所有接觸過死人經的修煉者都匯在一起,將這次殘殺變成前所未有的盛宴。

    與當年青澀的學徒不同,野馬這回沒去計算有多少人死在自己劍下,那樣做毫無意義,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劍法越來越強,每一具屍體都會帶來一次提升。

    在野馬腳下,最後一名純正的得意樓弟子獻出了生命,他以為能將殺死自己的青年變為彭仙人的一部分,結果卻是他成為死人經的祭品。

    野馬嗅著濃重的血腥味,期待著此次殘殺的最終階段,這一次,他要完成與歡奴的決鬥,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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