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果真如林楓想的那樣,剛坐下喝了一口熱氣騰騰的硒茶,老大爺就道:「記者同志,我是個老黨員,解放前就入了黨,在朝鮮打過仗負過傷,所以我說的話你們一定要相信。」
說完這話老大爺挽起了自己右腿的褲腿,指著一個傷疤道:「小伙子,你看看,這是美國的湯姆森衝鋒鎗打的,我沒騙你吧。」
剛剛回來時林楓就發現老大爺走路有些跛腳,感情是在戰場上負過傷;他呵呵笑道:「您沒騙我,有什麼事兒您就跟我說吧,我一定會想辦法給您解決的。」
「你們當記者的眼光就是好,一看就知道我老頭子有事兒。」老大爺呵呵一笑,表情頓時嚴肅了起來,道:「我先說我家裡的事兒吧;我本來有個孫子,今年正好在讀小學六年級,眼看馬上就要升初中了,卻在學校裡給砸死了。」
老大爺說到這兒忍不住潸然淚下,坐在一旁的老婦人也是默默地抹著眼淚,林楓趕緊問道:「大爺,您快給我們說說,您孫子是怎麼在學校裡遇難的?」
老大爺激動得咬牙切齒地道:「都是讓東山鎮這群貪官污吏給害的!」
說完他長歎了一口氣,接著道:「去天夏天我們縣裡發了大水,整個縣城都給淹了,我們東山鎮也未能倖免;大水退了之後,縣裡的宋書記和林縣長專門撥了款給學校修繕教室;可我們鎮上這些狗官卻說什麼鎮政府大樓也被水泡過,要把錢拿來優先修繕鎮政府大樓,以保證領導們的安全;我當時就去鎮政府找了白大明和羅啟壽兩個人,說我孫子他們學校已經成了危房,不能再讓學生們在裡面上課;可你知道白大明和羅啟壽是怎麼跟我說的?」
林楓問道:「怎麼說的?」
老大爺憤怒地道:「這倆狗日的居然說我孫子他們學校的校舍已經經過有關部門的檢查,可以放心的讓學生們在裡面上課;我一想既然鎮上專門找人檢查過那應該沒有問題,沒想到開學才一個多星期我孫子所在的那個班的校舍就塌了,把我孫子給活活的壓死了啊!」
望著淚流滿面的老兩口,林楓氣得渾身直哆嗦,這件事情東山鎮政府壓根兒就沒跟宣河縣委縣政府匯報過,林楓自然也是毫不知情,他實在是想不到,東山鎮黨委政府一班人膽子居然這麼大;當下他急忙問道:「大爺,除了您孫子,還有別的學生死亡嗎?」
老大爺一邊抹著眼淚一邊點頭道:「有,當時就死了五個,後來在鎮衛生院又死了兩個,其他受傷的學生倒是被救了過來,可有六個學生成了殘疾,真是慘吶!」
林楓和陳衛民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震驚和憤怒的目光;陳衛民對老大爺道:「大爺,您放心,這起安全事故性質非常嚴重而且惡劣,我們一定會給您和您孫子主持公道的。」
林楓也跟著道:「大爺,除了這起事故,您還知道些什麼關於東山鎮政府官員**的問題,您都說出來,我們一併給他曝光。」
老大爺歎了一口氣,道:「太多了,東山鎮政府這幫殺千刀的算得上壞事做絕,說起來一天一夜也說不完。」
林楓道:「不要緊,您隨便挑幾件事兒給我們說說吧。」
老大爺低頭沉默了一會兒,似乎是在思考給林楓他們說什麼,這時坐在一旁的老大娘開口道:「記者同志,我給你們反映個情況,我們東山鎮有個安樂堂你們知不知道?」
見林楓和陳衛民都在搖頭,老大娘便道:「這個安樂堂是鎮政府開的,要求鎮上死了人都必須得到安樂堂去辦喪事;你們是不知道,那安樂堂收費可貴了,一天就得三百塊錢,而且只要進了裡面,花圈和香蠟紙燭這些辦喪事用的東西必須在裡面買,價錢比外面的喪事一條龍貴多了。」
林楓當即問道:「大娘,那個安樂堂收費這麼貴,他們究竟提供了什麼服務?」
不待老大娘答話,老大爺就憤憤地道:「嗨!狗屁個服務,就是一塊空水泥地,門口有個大門,寫了安樂堂幾個字,茶水都不供應,你說這算什麼服務?」
林楓一聽就愣住了,道:「那憑什麼收費這麼貴?」
老大爺冷笑道:「憑什麼?就憑這安樂堂是白大明的老婆呂素紅承包的。」
林楓又問道:「收費這麼貴誰去呀?」
老大爺道:「誰敢不去?鎮裡專門出了文件的,說什麼在外面辦喪事吹吹打打的影響周圍群眾的休息,誰辦喪事不在安樂堂進行,派出所和城管的人馬上就來抬死人去安樂堂,不去就逼著去。」
老大娘接過話題繼續道:「我們村裡有一個叫王春山的,他家是獨門獨院,周圍幾百米內都沒有人住,他老爹死了,剛在家門口把辦喪事的棚子搭起來,派出所和城管的人就來了,非逼著王春山去安樂堂給他老爹辦喪事;王春山不同意,派出所和城管的人就強行抬屍,結果雙方抓扯了起來,後來警察就把王春生抓去拘留了半個月;那個時候正是夏天,屍體也不能放久了,沒辦法,他家裡的其他親戚朋友才幫著把他老爹給埋了,喪事沒辦成不說,弄得王春生連給他老爹下葬的機會都沒有;你們說說看,誰家裡死了人心裡不難過,鎮政府還這樣搞,是不是太缺德了?」
林楓聞言似笑非笑地道:「這豈止是缺德,這根本就是在犯罪!」
陳衛民一看到林楓露出這個表情就知道林衙內已經被惹毛了,當年在昌田收拾張東海的時候他就看見過一次。
恰在此時,老大爺又猛然道:「記者同志,我還有一件事兒非得跟你們說說不可,你們跟我來。」
林楓等人跟著老大爺和老大娘一起來到了一處公路邊,這是一條三米左右寬的水泥公路,只見公路上坑坑窪窪,到處都是塌陷的地方,就像經常被載重貨車碾壓過一樣。
老大爺指著面前的這條公路義憤填膺地道:「記者同志,你們看看,這條路才修了不到一年,現在成了什麼樣子了?」
陳衛民見狀問道:「這條路經常有貨車路過嗎?」
老大爺搖著頭道:「這條路是鎮政府修的村道,上面還有十幾個村,基本上就是人在走,偶爾有一兩輛小汽車路過,大貨車根本不走這條道。」
修個豆腐渣工程來撈錢,這是幹部**最常用的手段之一;林楓正要說話,就聽見老大爺憤怒的說道:「就這麼條破路鎮政府每年還要我們每戶人家交一百塊錢的養路費,可自打這條路修好之後,我就沒見過有誰來管過。」
林楓問道:「那要是不交這一百塊錢的養路費會怎麼樣?」
老大爺冷笑道:「不交他們就來硬的,比如我吧,我就沒交,結果你猜怎麼著?居然直接從我的五保費裡給扣除了。」
說到這兒老大爺留下了眼淚,激動地道:「我解放前就參了軍入了黨,為了黨和國家上戰場從來就沒猶豫過,在朝鮮戰場還打殘了一條腿,我是真沒想到啊!我那千千萬萬的戰友們用生命和鮮血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新中國,竟讓這幫王八羔子如此糟蹋,我痛心啊!」
陳衛民聞言默默地低下了頭,林楓長歎了一口氣,握著老大爺的手動情地道:「大爺,請您相信,我們的**還是那個屬於人民的**,像白大明之流的黨內蛀蟲我們黨絕不會姑息,您放心,關於東山鎮政府的一系列**問題我們一定會幫你們解決的,請你們相信黨委和政府反**的決心和魄力。」
「好好好,記者同志,一切就拜託你們啦。」
林楓重重地點頭道:「一定!」
謝絕了老大爺和老大娘留他們吃午飯的盛情,林楓、陳衛民還有靳戰東坐著那又破舊又擁擠的中巴車回到了宣河縣城;一路上林楓一句話也沒說,沉著一張臉默默地望著窗外在發呆,雖然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些什麼,但有一點陳衛民和靳戰東深信不疑,林衙內的反腐利劍將斬向東山鎮,白大明一夥的末日快要到了。
回到縣城後,三個人徑直來到了縣公安局雷鳴的辦公室,此時早已過了飯點兒,一聽說林楓他們還沒吃飯,雷鳴趕緊讓民警去食堂弄了三個盒飯上來,沒想到林楓根本就沒動筷子,他不吃飯,陳衛民和靳戰東也不敢吃,雷鳴見狀問道:「楓少,你這是怎麼了?是不是這飯菜看著沒食慾?要不我讓人去外面飯館給你炒幾個菜回來?」
「不用了。」林楓淡淡地道:「氣都氣飽了,還吃什麼飯呀!」
不待雷鳴答話,林楓就給他說了今天自己在東山鎮的所見所聞,然後對他道:「你馬上安排全局最精幹的民警組成專案組,給我徹底調查東山鎮政府的一系列**案件,記住,一定要挑選政治過硬的民警,案子沒全面查清楚之前,一定要做好保密工作;給下面的同志說清楚,誰要是違反紀律洩了密,一律讓檢察院送他們去坐牢,讓他們給我悠著點兒。」
看著林楓那冷峻且帶有憤怒的面孔,雷鳴知道林衙內這次是真的動怒了,當下他趕緊點頭道:「楓少,你放心,這次由我親自擔任專案組組長,不把東山鎮查個底兒朝天決不收兵。」
「嗯!」林楓點了點頭,道:「你辦事兒我放心,記著,除了東山鎮的專案,明天上午把學校門口的錄像交給我。」
雷鳴點頭道:「我已經交代下去了,明天上午保證給你送過來。」
「走,回縣委。」林楓站起身來,帶著陳衛民和靳戰東離開了雷鳴的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