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2-25
丁大力知道應該還有下文。如果事情到此為止,那幾個高中生也就算白挨打了,最後的結局,對於徐小東一方來說,肯定不會糟糕到哪兒去。問題就在於,徐景不可能在自己一方佔了這麼大便宜之下、還沒事來找丁三坡麻煩。
徐小東倒是有說書人的潛質,話鋒一轉,又說,挨打的高中生當中正好有一人半途上廁所,回來的時候看到同伴挨揍,馬上就去城廂鎮派出所報案。而派出所的民警出警也較為及時,很快就把兩伙人都給堵住了。
徐小東的堂叔仗著有一個做縣委副書記的伯父,很是囂張地對民警說,你們哪個敢動老子一根汗毛試試……民警當場被唬住,可既然出了警,老百姓都看著呢,就這麼把人放走了也不是個事,就想把他們先帶到派出所再說。結果呢,徐小東的草包堂叔這點面子也不給民警,看到警察來拉扯他,很不客氣地把警察給推開,還一口唾沫吐人身上。
聽到這裡,丁大力都不知道該用什麼「包」來形容徐小東那位他未曾謀面的堂叔,真以為有一個做縣委副書記的伯父就能夠橫著走了?真是大煞那個筆啊……
「後來你堂叔就被警察扭送到派出所了?」丁大力幾乎已經猜到徐景找上門來所為何事。只不過,他很不明白的一點則是,徐景憑什麼一口咬定,這件事的幕後是他老子丁三坡在遙控指揮?
丁大力若有所思,徐小東則愈發地心懷忐忑,遂小心翼翼問道:「丁大力,我可以走了嗎?」
「哦,沒事了,你吃飯去吧。」
丁大力與徐小東都是在實驗小學搭伙吃飯。一前一後到了食堂,吃完飯,丁大力留了個心眼,覺著徐小東所說的挺有價值,若是有書面的文字記錄那就更好了。於是,徐小東又被丁大力給堵住了。
「丁大力,我,我都說了,沒什麼隱瞞的了……我發誓……」徐小東害怕不已,打又打不過他,拼爹又根本不在一個檔次上,見了丁大力他是真心服軟,哪怕他表哥齊軍整天說著要報仇,他自個兒卻不敢有任何這方面的想法,畢竟他天天要和丁大力照面,真要惹火了大力哥,見一次打一次,誰受得了。
「是這樣的,你也知道我這個人記性不太好,這件事情的前因後果又太複雜……這樣,你把經過寫下來,沒事我可以看一看。」丁大力找了個很爛的借口,搭著徐小東的肩膀就到了自己的教室裡,把紙筆拿出來,塞到了徐小東手裡。
不得不說,徐小東的文筆真的很爛,在丁大力的一再提示之下,通篇文字還寫得狗屁不通。丁大力不得不撕下了一張又一張報告紙,整個過程花費超過了半個多小時,才算完成了這項「工程」。
把徐小東送出三(1)班教室的時候,丁大力陽光燦爛地說道:「謝謝你啊,小東……」這一刻,徐小東淚流滿面說:「這是我應該做的……」
放學回家,在書記院外頭,丁大力見到了一位熟人,曾經的天昌公社連西大隊民兵連長,郝兵是也。當時的郝兵還只是一個農民,而現在,卻是上白下藍的制服民警。
丁大力對這人印象很深刻,也有相當的好感,主要是他百折不撓,硬是憑著一份堅忍不拔抓到了人販子,也免於丁大力陷入無窮無盡的自責。郝兵的命運在那次抓到人販子之後也發生了很大的轉折,被丁三坡推薦給了公安局,然後就很順利地進編、轉干,一晃到現在,已經有一年多時間了。
看到了郝兵,尤其是身穿公安制服的郝兵,丁大力似乎明白了什麼。
「咦,是郝叔叔,我是丁大力啊,還認識我麼?」丁大力禮貌而熱情地上前問候道。
說實話,如果不是丁大力主動打招呼,郝兵還真不敢相認,畢竟他與丁三坡之間的淵源僅僅只是那一次抓人販子的事跡,此後,他即由丁三坡推薦,培訓了半年之後分配到了城廂鎮派出所。除此之外,郝兵難得有與丁三坡父子交集之處。
「哎呀,瞧我這眼神……想起來了,你就是丁書記的兒子……丁,丁……」郝兵不但眼神不好,記性也夠差,丁大力剛和他說了自己的名字,郝兵愣是沒記住。
「呵呵,郝叔叔,我叫丁大力……」丁大力笑著重複了一遍自己的名字,心裡卻愈發地亮堂,若非他有心事而走神,又怎會連一個人的名字都記不住呢?
丁大力在書記院門口與郝兵扯著閒話,明知道郝兵所為何事而來,丁大力就是不邀請他進去。
郝兵的耐性被丁大力磨得漸漸要消耗殆盡的時候,丁大力忽然說道:「郝叔叔,如果你有空的話,咱們可以到外面找地方喝一杯……」
「喝一杯?」郝兵疑似自己聽錯了,不由得反問了一句。
丁大力神秘一笑,做了個手勢,倆人躲到邊上。丁大力說道:「叔叔是為了徐書記的侄子的事情來的吧?」看到郝兵在點頭,丁大力也點頭說:「實際上,這件事情今天大清早我爸爸就已經知道了……可能你還不知道吧?徐書記一早就到咱家門口罵山門,不瞞你說,罵的那叫一個難聽,簡直比潑婦還潑婦……」
郝兵的神色一動,很急切的問道:「徐書記怎麼會無緣無故到你家罵山門?」
「你說呢?」丁大力似笑非笑問道,在郝兵臉色發生劇變之時,很小心地編織了一段半真半假的話,說道:「徐書記說……他侄子被抓到派出所裡,完全是我爸爸指使的……」
「這,這……完全違背了事實嘛……」郝兵結結巴巴說了一句,話裡的意思自然是在為丁三坡辯護。然而,細心地丁大力還是覺察到郝兵臉上掠過的一抹喜色。
「關鍵不在於這是不是事實……」丁大力那張充滿稚氣的臉蛋此時卻籠罩在一片神秘光環之中。「怎麼樣,郝叔叔,是不是找個地方喝一杯?」
郝兵忽然間對丁三坡充滿了佩服之情,在他看來,丁大力所說的一切,應當都是丁縣長所面授。難道說,丁縣長早有安排?郝兵一瞬間狂喜。可以想像一下,一名能夠未卜先知的領導,讓親生兒子約談他,那麼,他還需要發愁最近的倒霉事麼?
懷著異樣的心情,郝兵真的帶著丁大力來到了縣城的城鄉結合部。在那裡有一片參差不齊的自建房屋,許多都是城鎮居民為解決日益增加的家庭人口而搭建的違章建築。郝兵的居處亦在此地,五塊錢一個月租借的一間小屋,十平米不到的樣子,剛夠他一個人棲身。
所謂的喝一杯,郝兵的理解是兩個人找個地方方便談話,所以,到了他借的住處,直接把門關上,然後就迫不及待問道:「丁書記……哦,不,丁縣長有何指示?」
丁大力並不急於給郝兵說法,而是問起了昨天這一天之內究竟發生了什麼樣的事情。丁大力說:「事情的起因、經過與結果究竟如何,希望郝叔叔能夠有一個客觀的說法。相信不用我說你也能夠明白,你是天昌公社出來的,又是去年我爸爸向公安局推薦的人選,你的言行就很容易讓人聯想到我爸爸身上。這一點希望你能夠明白。」
「是,我明白,我當然明白……」郝兵似乎抓到了救命稻草似的,一五一十就把事情說了一遍。郝兵的說法與徐小東所說的並沒有太大的差別,高中生到派出所求救,值班的副所長就把他給派了出去,另外與他同往的則是派出所的聯防隊員。本來郝兵得知了行兇之人是徐副書記的侄子,已經有息事寧人之意,奈何徐景的侄子太過囂張,又是推人又是吐口水,嚴重觸及了郝兵的底線。郝兵畢竟是退伍軍人,身上還有著軍人的榮譽與驕傲,一怒之下就把人給帶回派出所,這還不算,又把徐景的侄子單獨關到小黑屋裡,趁機餵了他一頓老拳。
郝兵打人的時候光顧著自己痛快,打完了才知道闖了禍,趕緊找值班的副所長求救。值班的副所長聽說郝兵揍了縣委副書記的侄子,撇清關係還來不及,又怎麼會幫郝兵把干係擔下來。然後就很順理成章了——徐景得知之後,瞭解到了郝兵的來歷,第一反應就是丁三坡開始對他實施打擊報復了。徐景當時就炸毛了,老子幹了幾十年的革命工作,哪輪得到你這個娃娃縣長在我頭上拉屎?當天就找上門要找丁三坡吵架來著,也是巧了,家裡沒人,結果這罵山門就改成了隔天的大清早。
丁大力把郝兵所說的與徐小東所交代的兩廂一對照,基本上可以確認雙方都沒有歪曲事實,就不慌不忙胡謅說:「今早上我出門上學之前,我爸爸曾說過,郝兵這個同志可能要遭到徐書記的打擊報復……如果郝兵在下班之前等候在書記院外面的話,十有**就是被停職了……」
郝兵又是欽佩又是沮喪,點頭說:「是,今早上被停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