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1-02
丁三坡無言以對,坐了良久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你呢,也不要有思想包袱。老柳這個人,最注重私人感情,好在你這一次得罪的不是省委的金書記,要不然,他可是要光著膀子和你決鬥的哦……」薛國祥打趣著說道。
丁三坡苦笑,得罪省委的金書記?他也要有這份能耐啊……
「好了,回去冷處理一段時間,這陣風過去,就沒事了。」薛國祥倒是說得輕巧,但丁三坡卻仍舊覺得壓力重重。
「好的,那我先回去了,薛書記。」
從薛國祥家裡出來,站在書記院樓下,丁三坡望著熟悉的屋子以及熟悉的燈光,忍不住歎了一口氣,落寞之極的慢慢走著,每走一步,都感到似乎與這位極其賞識他的「伯樂」漸行漸遠。
丁大力迷迷糊糊的時候聽到卡車車門打開的聲音,睜開眼睛,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丁三坡無精打采的表情。
「爸,是不是很嚴重?」丁大力小心地問道。
丁三坡很疲倦地靠在靠椅上,閉目說道:「我先休息一會兒……」
丁大力會意點頭,示意司機開車,然後把羽絨服蓋在丁三坡膝蓋上。
丁三坡深深歎息一聲,摸了摸兒子的腦袋。父子二人相對無言。
車子直接折回到天昌公社街鎮,丁大力家目前居住的公房樓下。父子二人剛一下車,丁大力就問道:「是不是費爺爺與柳縣長的老大哥鬧矛盾了?」
「應該不是這樣……哎,我只是一個公社書記啊,怎麼就把我給扯進去了……」
回到家裡,劉美麗守著一桌子的冷飯冷菜望眼欲穿多時了,看到他們父子同時出現,想問的話當即吞回肚子,趕緊把飯菜拿到爐子上熱著。
吃完晚飯,丁大力提出寫封信問問費要強,卻被丁三坡阻止了,這事牽扯到費老爺子,費要強未必肯說。
「要不,趕明兒還是打電話問問李阿姨?」丁大力問了一句。丁三坡不置可否,問李阿姨,也要看是誰去問,若是由丁三坡打電話問過去,那就等於沒問。
「好吧,明天中午放學後,我到爸爸辦公室打電話。」
一夜無話——老爹老媽有沒有話,丁大力表示真心不清楚。
第二天,丁大力在學校裡好不容易捱了三節課,第三節課的下課鈴聲剛響起來,丁大力的屁股也跟著浮了起來,他已經等不急了,恨不得飛到公社裡打電話。想不到的是,丁大力的數學老師居然拖課了……
「幹什麼,幹什麼?上課的時候像條蟲,下課了像條龍!」數學老師把眼睛一瞪,乾脆就不下課了。
「小猴崽子,站起來!」數學老師走到丁大力前面那名同學身邊,一把把他拎起來,左右辟啪兩下耳光,嘴裡還教訓道:「你爺爺我打過,你爸我也打過……打了才知道要學好,如今也算是有點出息了……今天打你,看你以後還敢不敢亂竄亂跳!」
丁大力一時沒有忍住,「撲哧」就笑了出來。
「新來的,你也站起來。」恐怖氣氛之下,老師發現了膽敢取笑他的人,火氣更旺,來到丁大力面前問道:「你爺爺叫什麼名字?」
「劉瑜軍。」因為是在天昌公社的小學,所以丁大力說的是外公的名字。
「啪」的一聲,丁大力臉上結結實實挨了一巴掌。
「劉瑜軍,劉莊大隊的,在掃盲班裡識字的時候我也打過……你爸是劉洪兵還是劉洪坤?」數學老師倒是沒有問小舅舅的名字,大概他也知道小舅舅剛結婚,現在連孩子都沒出生。
「我爸叫丁三坡。」丁大力怔怔說道,他可是被數學老師徹底打懵了。
「丁……」數學老師的巴掌停留在半空中。
「下課!」一聲令下,老師夾著講義夾飛也似地逃出了教室。
丁大力摸著半邊發燙的臉頰,真覺得這記耳光挨得一點都不值,不就是笑了一聲,沒那麼嚴重要遭到暴力對待吧。
同學們都已經一哄而散外邊排隊去了,丁大力搖晃著腦袋,心說真是倒霉透了。
到了公社裡,丁大力溜到三樓老爸的辦公室,丁三坡還沒到食堂吃飯,看到兒子來了,很自覺地讓在了一邊,他也知道,在李阿姨面前,他這個做學生的沒有說話的份。
丁三坡最近比他兒子還要倒霉,公社書記任上的事業雖有起色,感情上卻連遭打擊。與張秋蓉之間朦朦朧朧的情愛,與柳非之間半師半友的情誼,都在這幾天之內迭遭變故。這讓丁三坡的意志尤為消沉。所以,上層之間的恩怨,他也迫切想通過兒子的打探,能夠瞭解個大概,說難聽點,即便是死,也要讓他死個明白,是吧?
李阿姨現在是京師商業局所屬某門市部的主任,級別沒動,就是手頭上的權利縮水不少。不過,李阿姨也很想得開,丈夫的地位上去了才是真的,其他一切都是假的。
電話接通,李阿姨聽見是丁大力的聲音,當然很高興。因為是長途電話,知道這是很貴的,即使是公家的電話,也不太好明目張膽煲電話粥,於是就長話短說,問丁大力有什麼事情。丁大力就把最近發生在丁三坡身上的事情一說,還順便提到了洪副書記,以及柳非。
李阿姨聽著就笑了。她在電話裡說:「這個事啊,說複雜就真的很複雜,這裡牽涉到江南省整個幹部隊伍的組成,阿姨和你說簡單的吧,如果一定要分的話,江南省的幹部隊伍組成可以分成三個部分。其一是你費爺爺所屬的部隊轉業幹部;其二是你們沈南縣柳縣長的老大哥為代表的地下dang組織;而其三,就是地委洪副書記所屬的南下幹部……
你費爺爺與南下幹部群體,有合作,也有矛盾,總的來說,合作多過於矛盾,倒是都和所謂的地方主義本土派不怎麼合得來,二十年前還曾聯手與地方主義做鬥爭。當然,這些都是老黃歷了。之後,兩派在不和諧年代同時落難,那時候的初期,關係倒是改善了不少。只不過,同在一個牛棚裡,難免因為一些舊怨而使掩藏起來的矛盾集中爆發……
你費伯伯曾說過,老爺子和洪副書記一開始還算處的不錯,他們都喜歡下棋,一度還曾是棋友。可就是因為某次下棋,也不知道是誰先悔棋,就這麼吵了起來,吵著吵著就摔跤打架。你想,老爺子槍林彈雨,那是受過傷的,那天又恰好是陰雨天,受傷的地方正發作呢,結果就被那洪副書記連摔了兩跤。從此,你費爺爺就將此事引為奇恥大辱,在我們小輩面前沒說什麼,可在老戰友聚會的時候,卻從來沒少說要老洪好看之類的話……」
丁大力捏住鼻子,忍著肚子的抽筋。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又在電話裡嘮嗑了一會兒家常,問一問費伯伯是不是安好、彤彤姐姐快不快樂,小弟弟是不是正在茁壯而健康地成長……最最關鍵的,李阿姨一定要笑口常開,這樣才會一如既往的年輕。
「小鬼頭,嘴巴能把死人給說活過來……」李阿姨親暱地笑罵道。
最後,丁大力問起他們一家子春節回不回臨海市,李阿姨也不是很確定,主要是費要強不確定。因為費要強的進步勢頭非常不錯,很快就要進入青年團的核心機關工作,年後的副廳級差不多已經板上釘釘。
「你費伯伯現在是身不由己,他這人,家裡活一點都沾不上手,放他一個人留在京城,阿姨實在不放心啊。」
「哦……」丁大力小小的失落了一下,反倒是李阿姨反過來安慰丁大力,告訴他,他們一家子若是回臨海市,一定會在第一時間通知他。丁大力聽到李阿姨這麼說,才開心地在電話裡與李阿姨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