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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兩百零二回 見群塚陸門傷情 文 / 鼓舌裂石

    一般人家祭祖掃墓,總是選擇在清明那天。「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這一天,無論是王室貴族,還是貧農寒士,大家總會備上三牲祭禮。

    不管天氣晴朗還是雨水霏霏,這一天,由家族中年紀最大,輩分最高的老者帶隊。就算是襁褓中的男性孩童,也不例外,由大人抱住,前往先輩們墓葬之處,追思先人勞苦,緬懷胸中哀傷。

    數典豈能忘祖?開來更須繼往。黃家村已在眼前,陸俊帶著陸績、陸遜、陸玲等陸氏男性成員,心中的陰霾彷彿這一日的天氣,灰濛濛的一片。

    十年前,也是今日,廬江的天氣,也如今日。陸氏近百口死去的男丁,連著族長陸康,被孫策草草埋葬在這離廬江郡城十里遠處的郊外:黃家村的黃泥崗上。

    越近黃泥崗,陸俊、陸績、陸遜等人的悲傷憤懣,越是難以抑住。

    十年前,陸氏這近百人口的草草下葬,沒一名陸氏子弟在旁,連個哭的也沒有。十年來,孫策在時,陸氏一族的後人,想都不敢想來此給先人掃墓。能守在家中,足不出戶不被人惹事,不被官府提去審查就萬事大吉了。

    想想被孫氏一族死死壓住的窩囊,想想這天大的仇恨,陸俊等人,胸口憋得更加難受。自身都難保時,誰還敢冒天大不違,前來黃泥崗憑弔先人?

    幸好,狠毒橫蠻的孫策,終於死了,而且還是死於非命,死在匹夫之手。

    那一天,在吳郡韜光養晦多年的陸氏一族,躲在家中,一邊高興,一邊慚愧,一邊惶恐。

    高興的是,不共戴天的孫策終於遇刺身亡;慚愧的是,行刺的不是陸氏的策劃;惶恐的是,新上台的孫氏繼承人,會不會以此事為藉口,遷怒於居住在吳郡的陸氏一族?

    在興奮、慚愧、惶恐中,陸俊嚴令陸氏家族的成員,在新上台的孫權對此事作出決定前,不得出家門一步。

    那日子真是難捱,一晃半年過去,吳郡的長官連門都不進陸氏族門半步,更別提事情多多的孫權了。

    越是沒有消息,族人的情緒就越是緊張。直到那一天,周瑜的路過,才將陸氏一族從水火中解救出來。

    路過吳郡陸氏居住的地方,對周瑜來說,那是意外。自孫策死後,感傷於好友中道崩殂的周瑜彷彿變了個人般,每日鬱鬱。身邊的人再也看不到他那爽朗的笑容,聽不到他那雍容溫和的聲音,就連小喬,也不復見她的郎君往日的瀟灑。

    擔心周瑜悲傷過度,小喬就對她的姐姐大喬,也就是孫策的遺孀說出自己的擔憂。周瑜本就是江東的中流砥柱,孫策逝世之後,地位、作用更加凸顯。二位喬夫人一向吳老夫人提起,吳老夫人即親自命令周瑜到外面去散散心。

    孫權年紀太輕,身邊得力人士相對於曹操來說還是太少,受孫策遺囑要他鼎力相助孫權的周瑜,一面感傷孫策的不幸,一面又想多找幾個能人出來,輔佐孫權。

    信馬由韁,周瑜散心散到了吳郡。東吳的四大家族居住在吳郡,與其是說散心,倒不如說周瑜是趁此來會會顧陸朱張的掌門人的。

    顧家、朱家、張家在孫策開拓江東基業時,雖然受到一定的損傷,但只是局限在財產、地盤上。因此一見周瑜親自來請,遂將家族中的傑出子弟相交於周瑜,由他推薦給孫權。

    正是用人之際的孫權,理順了三家與孫氏的關係後,顯出與年紀極不相符的政治頭腦,顧、朱、張三家的傑出子弟一一安排在能力相稱的位置上。

    只有陸家,雖然周瑜與陸俊、陸績、陸遜一番相談,對此三人的才能大為推崇。又親自跑了一趟柴桑,面勸孫權,連久違的笑容也再顯臉上。

    可孫權到底還是年輕,一面糾結於陸氏與其兄孫策的仇恨,一面又見周瑜實在太推崇陸遜。年輕的他,怕陸氏強大之後,尾大難掉,不好控制。遂只是讓才能在三人中最不顯眼的陸俊擔任了一員縣令而已,而且還在縣令之外,設了一名縣丞理縣中財權,一名縣中都尉領縣中軍事。而對於陸績、陸遜,孫權以兩人年紀太輕,經驗未豐為由,讓兩人在家中多長見識,多侍奉老人而束之高閣。

    感慨於周瑜的推心置腹,一抿恩仇,陸氏子弟又悲又喜。在吳郡韜光養晦七八年,陸氏一族受盡其他家族的欺凌、壓迫。家族之人商量之後,終於還是認為能有人出來供職孫氏、緩和矛盾,那是善莫大焉。報仇的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虎無傷人意,人有防虎心。孫權的做法,終於使得陸氏對孫氏的不滿、仇恨更添了一個層次。可人在屋簷下的他們,也只能將心中的仇恨悄悄掩埋起來,繼續韜光養晦、低眉順目。

    期中周瑜、張昭數次勸諭孫權。安插了眼線在陸俊身邊的孫權,見陸氏幾年下來,恭恭敬敬,略無異心,也慢慢地放寬了對陸氏的監視,還常常讓陸氏子弟到柴桑去。只是陸氏族中,最傑出的陸績和陸遜,孫權卻一直讓其待在郡中。直到今年,陸氏一門十週年祭,孫權才在周瑜張紹的表文求情中,特赦陸氏全體男士可以去廬江祭祖。

    黃泥崗終於在望,陸氏一門五十八人不由加快腳步,在陸俊在帶領下,小跑著奔了過來。

    紅燭垂淚,檀香刺鼻,一陌陌紙錢散滿雜樹亂草間。陸俊等人一到,但見一襲道袍打扮的肖七正立在群塚之間,神情肅穆。

    甫見敗亂群塚,被亂樹雜草掩埋著的一塊塊小土堆,亂七豎八地堆了起來,墓前連墓碑也無一塊,根本分不清哪座是誰的?壓抑了十年的悲傷一下子澎湧而出,陸俊也不管肖七在旁,撲在一塊土堆上,老淚縱橫,嚎啕大哭起來。

    陸康廬江被害之時,已是古稀之年。長子陸俊正好五十歲,幼子陸績卻只有七八歲。而中間的幾個兒子都在那次廬江守城戰中被孫策殺害。

    哭過一陣之後,陸績悲咽聲中問道:「大哥,也不知道那座墓才是父親與幾位兄長的?」

    心中悲痛那次被老父戰前遣送回吳郡,不能與父親及幾位弟弟一通赴死的陸俊,一聞幼弟此言,心中更是悲傷,淚水更是難以抑制,順著滿是皺紋的臉龐,一滴、兩滴、三滴…流過亂樹,滲進土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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