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悔已是沒有作用,肖七與龐統兩人,均從彼此的眼神中,看出對方的無奈、後悔、懊惱、不甘等諸般感情。不過事已至此,也只能亡羊補牢,退而結網了。
強壓住內心巨浪滔天,肖七轉而對劉琦誠懇道:「大公子,江夏、黃縣這麼早就被周瑜攻破。那現在我們要做的,一是盡快將此消息報給你父親大人,二就是派人去沿途的各個縣城、郡所,將周瑜是如何騙取黃縣的情況報知給沿途長官,莫教放進江東的一兵一卒。這樣做,一來可以阻止江東軍的快速進攻,二來劉荊州才可能不太怪罪於你啊。」
已是失魂落魄的劉琦,呆呆在坐在馬上,只是機械地點頭而已。為何自己這般命苦?來江夏不過幾日功夫,就接二連三丟城無數,雖說可以講責任推在蒯越身上,但自己這掃把星的名聲可是擋無可擋的了。
心中愁緒萬端的劉琦哪裡還願想事?苦笑著對肖七道:「肖將軍,在回到襄陽之前,你就來安排吧。」
一路向前,肖七將人手安排下去,沿途通知各地長官謹防江東軍假扮成潰逃下來的自己兵馬。不過兩日功夫,終於來到了襄陽。
襄陽城裡,還是一如往昔的繁華熱鬧,青石板鋪成的街道,溫潤綿長。士子遊人,安詳悠然,給這亂世之中的荊州重鎮,添一種世外桃源的太平景象。
肖七從後世而來,那時的那裡,只要你安守本分,不做違法亂紀之事,雖然為錢為利爭個身乏體勞,到了屬於你的休息時間,吃穿無愁之際,倒也逍遙自在,優哉游哉。可來到這亂世之後,又有那一天不過著人殺人的生活。這讓熱愛和平的肖七來說,只恨不得早日結束這離亂的世界。
近鄉情怯,到了襄陽後,劉琦更加如此了。唉聲歎氣中,怎麼也不敢去見劉表。還是肖七激他到:「大公子,早一日總比晚一天要好,早一日劉大人就多一天準備,多一份把握將周瑜驅趕出去啊。而且丟了江夏、黃縣,是蒯將軍的事,你才到那裡,與你又有什麼相干呢?你回到襄陽,不將軍情報知州牧大人,到時二公子他們知道,有會說什麼呢?」
醜媳婦難免要見公婆,劉琦聽肖七這最後一句,嚇得一個激愣,靜想一會,整理好說詞之後,尋了個劉表空暇時間,帶上肖七,就找到了劉表書房。
自從將劉琦、劉琮兄弟分別派往前線督戰,劉表整日就心緒難寧。以前兩位兒子拉黨結派,使得他耳根難以清淨,心火上盛。但琦兒、琮兒總歸自己親子,作為父親的劉表,縱然心裡再窩火,也從來沒有在臉面上表現過。心性祥和的他,總幻想有一天,琦兒與琮兒能拋開一切,不計名利,兩兄弟能棠棣之好。
今日好不容易躲開蔡氏、劉先、張隱等人的糾纏,劉表繞了一個大圈,這才秘密回到書房。為了清淨,劉表甚至刻意避開了侍女僕人。誰又料到,這位州牧大人正微瞇著眼,躺在坐在鋪上地毯的地上想著自己的心思呢?
「咚咚咚」一陣小而連續的清脆的敲門聲將劉表從沉思中驚醒。
心中歎了一聲,這蔡氏,趁琦兒外出,就妄想此時將琮兒立為嗣子還真鍥而不捨啊。也難怪劉表歎氣,要放在往日,以自己對蔡氏的寵愛,還真說不定能讓劉表不顧一切。但今時不比往日,煩透了蔡瑁的劉表,一想起劉琦溫文爾雅像極自己,又哪裡能下此決心?
只不過老夫少妻,對於蔡氏,劉表心中到底有些由寵而怕。起身坐在地毯上,劉表靜靜地等待「蔡氏」的離去。哪知門外響起的?卻是劉琦的聲音。
「父親大人,你在裡面嗎?」
劉表自以為躲在書房無人知曉,這只不過是他的一廂情願而已。一進書房的他,早已被躲在花叢中給花澆水的下人記在心裡。而這下人,早就被劉琦收買拉攏過去。
「琦兒,怎麼回來了?」劉表心中一驚,驀地從地毯上站起,拉開門,滿臉詫異地看著站在門外的劉琦、肖七。
「琦兒、肖將軍,你們怎麼回來了?」一見劉琦真的回來了,並且後面還跟著隨行的肖七,劉表驚得口張得老大,愣咋門後,一動不動。
「父親大人,孩兒不孝,給您丟臉了。」雖然想好了措詞,但一見劉表那滿面皺紋的臉,劉琦還是心中一酸,羞愧地低下頭說。
見到劉琦和肖七兩人都面帶羞愧惶恐,劉表心中,更是驚異,呆了一呆,劉表道:「別站在外面,有什麼事?先進來再說。」
劉表的書房,甚是寬敞,一排排書架上,整齊有序地擺滿了竹簡,散發出陣陣墨香。
劉琦、肖七到底不敢坐下,望著劉表那期待疑問的目光,劉琦心中一橫,跪了下去,道:「父親大人,江夏、黃縣已被周瑜攻破。」
「什麼?」劉表心中大驚,聲音一下提高八度,不肯相信的他,雙手一把抓住劉琦的衣領,已呈現出老年斑的手掌,青筋畢露,不停打顫。
劉表如此表現,劉琦又是羞愧又是害怕,心中一急,就哭了出來。衣袖搽著眼淚的同時,劉琦滿是委屈,斷斷續續,將想好的說詞慢慢道了出來。
強按捺住心中的憤恨、不滿、痛苦、傷心,劉表終於讓劉琦將話說完。一雙混黃的眼睛再無神采,良久良久,劉表跌坐在地毯上,無神地瞪著劉琦。
年青時代,劉表拉攏收服荊州九郡,還曾抗擊過曹操孫堅,也算是一時俊傑。只是年越老,來荊州的文士越多,劉表的爭雄之下也就越消磨殆盡。漸漸地,就只想守著他的一苗三分田,莫管世事如何了?
可樹欲靜風不止,江東孫氏屢屢進犯,那肯讓人安靜?但那時有蒯良在,正所謂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作為荊州牧的自己,不過是坐在大廳裡,舉起酒杯,邀俊傑文士唱和就可聽到外面的大好消息。
哪知天不作美?蒯良英年早逝,雖有其弟蒯越,加上蔡瑁、黃祖、張允等人,但這些人比起蒯良起來,那是天淵之別了。去年丟了夏口,這次又丟了江夏、黃縣。這叫自己,還能做些什麼?
「父親,父親……」劉琦的叫喚,終於喚醒了失神了劉表。劉表哎了一聲,擺擺手道:「你們先下去,讓我一個人靜一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