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木森坐了好一陣,什麼話也不說。他感到太陽都灰濛濛地,河風凜人。
張大發、王大明苦著臉,不敢作聲,望著他。
「你們望著我幹什麼?」林木森突然把手中的茶杯一摔,說,「不說一星期內砌好圍牆嗎?怎麼還沒有完成!」
「小老大,是工地上的磚耽誤了。」王大明趕緊又說,「今晚一定完!三點以前保證完。」
聽他的嗓門沙啞,林木森再看,他倆雙眼佈滿紅絲;心裡愧疚了,說:
「辛苦你們了!大發哥、大明,剛才我不是衝你們……」
張大發說:「小老大,我們知道,你的心情……小老大,大家幹勁都很大,畢竟是人。累,太累……」
林木森想了一下,自己的隊伍,寧精匆濫。說:
「大發哥,人,暫時不要加。你想,快年底了,按常規工地不會有什麼大項目。大明,你熟,多找幾個『正式工』來加班。注意安全!你們忙你們的,別管我。我要整理些東西,沒有緊急事,我們不碰頭了!」
林木森想回錢北去看蔡阿毛,到廠門口以站住了。階級鬥爭就像陽光下的蜘蛛網,被耀眼的光罩著,當你不知不覺介入後,想抽身已經糾纏不清了。蔡阿毛身上有種說不清的問題,晚上趕去探望,田樹勳的疑心重,本來光明正大的事就變了味,變得有種說不清的味道了。
林木森轉身回到宿舍,房間被認真整理過,床邊牆上的報紙也換成了塊花塑料布。在屋裡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芳香;林木森想起來,這是巒山的冷香草,在蠶種場徐武的房間也是這種香味。他知道這是丁慧麗做的。
把繡樣整理一番,取出丁慧麗的畫像;林木森又想到了李金鳳,細細地思憶,溫順,靦腆,還是……憂傷。難道她就沒有激情?性!李金鳳在作愛時很激奮,每次都很投入,過後很是歡悅,話也多;但,這不是他想表達的。親極反疏,越是親密的人越是陌生;還是我心裡的奢望作祟,對她越來越陌生了?
林木森疲憊地閉上眼,腦海裡感覺到有一雙閃爍的大眼睛……林木森馬上畫了起來--頭髮濃密,二條粗長辨,汗毛較重,使白色肌膚有些微黑,較粗的眉幾乎交織一起,高鼻樑,略偏大嘴,厚唇撅突,露出牙齒,臉上總有一種陽光彩色--最後,眼睛,還是一雙溫順,靦腆,還憂傷的眼睛……
林木森失意地把畫丟在一邊,突然林木森又想回錢北去,不知為什麼連腿都挪不動。他感到累,點支煙;沒抽完,睡著了。
還真有雙閃爍的大眼睛,閃爍著瑩光--林木森醒了,屋裡暖暖地;丁慧麗坐在桌邊,雙手托腮,呆呆地望著他。
見林木森醒了,丁慧麗笑了;杏仁大眼流露出熱忱、真摯、膽怯……
「林主任,你醒了!」丁慧麗站起身,竟然有些手忙腳亂。她說,「你先洗臉,我去熱飯。」
屋裡升了炭火。林木森感到熱,脫下外衣;又去看畫,還是不滿意,缺點什麼呢?他彷彿剛才見到了--就在丁慧麗凝視他的眼中……
丁慧麗端進晚飯,小心地把林木森的外衣拎起,輕輕地撢,用衣架掛起來;默默地坐在他身後,等他吃完。
「林主任,你畫得真好!」丁慧麗收拾攏碗筷,小心地問,「我的哪張……能給我嗎?」
林木森說:「就是給你的。」
林木森聽見丁慧麗嗓眼裡發出一聲驚喜呼聲,不知怎麼,他心裡一陣燥熱。
丁慧麗把畫小心地捲起,在屋裡轉了一圈,回到床邊低聲說:「林主任,你畫……今天生了炭火。不冷。你畫……畫了,不給別人看……好不好?」
丁慧麗扭轉臉,開始脫衣服。林木森有些驚慌,又似乎有些期待,他想制止丁慧麗,不知怎麼沒開口。
對自我決斷而將失去王琳情感的鬱悶,對得知蔡阿毛病情的傷感,對渴望在李金鳳身上發洩而又竭制的慾火,使林木森渴切期望得到一種安撫,一種激奮,甚至是一種情感的發洩。林木森又有些後悔沒回錢北去,為什麼要這樣?我在躲避什麼?
遲疑片刻,丁慧麗已脫光衣服,靠著被窩面朝著他側臥著,耷下眼皮羞澀地瞟著他。林木森驚異了,他看到了,就是這種神色,羞怯、驚惶、躍躍欲試,又不知所措……
冷香草的幽香漸漸濃郁,像羽毛撩撥著人……林木森記起農科所的老師分析冷香草的成份時,曾說過冷香草的香味奇特,有一種成分會刺激人中樞神經,使人興奮,類似於一種催情成分……
丁慧麗動了真情;她的肌膚紅潤起來;渾園*房在膨脹,*暈凸起、*頭髮硬,嫩紅色在變深,透著潤光……她有些燥亂不安地扭動身軀,兩條緊夾的大腿在顫慄,小腿相互搓動;她忸怩著,緩緩地打開了大腿,下體平坦光潔潤淨……
「白虎」!林木森的手僵滯了,筆滑落下去;他忙抓住桌子,收住了腿……
「我、我願意……真的,願意……」丁慧麗喃道,移身過來,動手解開林木森的皮帶……林木森激奮了,有些茫然,順著丁慧麗的行動而動作;當他進入時,丁慧麗竟像姑娘一樣,嗓眼裡呻呤一聲,他看見丁慧麗的眼中噙著淚……
淚,驚喜、欣慰的淚!林木森捕到了--苦苦尋覓的原來是「淚」!
林木森在「青山黨校」門口站住了,張愛玲笑吟吟地望著他;使他驚訝的是--王琳,雙手杈腰,一臉嬌嗔,兩隻眼睛瞪得像銅鈴。林木森可不敢招惹她,硬著頭皮笑笑,與張愛玲招呼道:
「愛玲姐,這批你來了!家裡好嗎?」
「都好。」張愛玲說,「木森,儂怎麼這時才來?」
「愛玲姐,他們可是『領導班』;每個週一不出操,上午八點半報到。」王琳撇撇嘴,挪揄道:「怎麼樣?愛玲姐,相信了吧!林木森是不是拎著手電筒走路,光照別人!」
張愛玲笑了,說:「別人怎麼樣我不知道?王琳,我們的木森可不是這樣的人。沈書記昨天還說,進城一趟,才知道林木森帶兵有方,龍溪建工隊在湖興城牌子可響了,都能蓋廠房了!」
沈心田來時,林木森在龍溪繭站作畫。聽張大發說,沈心田以為他回錢北了,問了些情況,好像很滿意。林木森支吾道:「沈書記是鼓勵我。」
王琳說:「愛玲姐,你可別表揚,他現在可神氣了!」
張愛玲說:「木森還真像領導,瞧儂這身『行頭』,阿拉還當是省革委會來人視察哩!」
林木森苦笑笑,王琳可高興了,說:「愛玲姐,他這身衣好看嗎?」
張愛玲說:「好看!真的,人要衣裝,佛要金裝。木森這一來,可真的是氣氣宇軒昂。阿拉要上課了。晚上……阿拉上來吧。」
王琳說:「好。愛玲姐,上來吃晚飯!」
張愛玲匆匆地走了。王琳高仰著頭,滿臉嬌嗔;看到「鳳凰」自行車上捆紮著行列,想到王琳邀張愛玲「上山」吃晚飯,林木森遲疑了。難道王琳也參加「青干班」?
王琳說:「學員林木森,見到老師也不打招呼嗎?」
「你?沒弄錯吧?」林木森笑了,說,「好吧。王老師,請問,『戊戌變法』是誰發起的?進行了什麼改革舉措?」
「有問題你去問輔導老師去。」王琳認真地說,「怎麼,班主任助理不是老師嗎?」
林木森明白了;早聽說年底了,蘭雲因縣革委辦公室事情多,顧及不過來,需要有人替她管理「青干班」的考勤、紀律、生活等日常工作,沒料到是黨校「借調」了王琳。「刁蠻公主」真是是無孔不入;林木森感到「壓力」了。
「是老師,是老師。王老師早!」
王琳說:「學員林木森,聽說你近來不認真學習,專門搞些美術創作?」
林木森從王琳的嬌嗔中悟到她對畫稿的不滿,又擔心畫稿的「命運」,忙陪著笑臉問:「王老師,沈所長對畫稿有什麼意見?」
王琳眼睛一瞪,說:「沈所長對學員林木森畫稿的意見很大!特別是王冰王主任,王主任說畫稿是『鏡子』!說我從今往後不用照鏡子了;看看畫就知道自已是什麼模樣!」
林木森舒了一口氣;不由笑了。
「你還笑!」王琳一拳打來,說,「原來在你心裡,我是這個模樣?我警告你,重畫一張!畫不畫?那好。聽著,林木森,從今天起,我會嚴密地注意你的一舉一動。如果發現一點點違章亂紀,哼,我就會向公社黨委報告!」
騎車「上山」;王琳跟不上,林木森下了車。見她累得喘氣,他後退一步,推著她的書包架走。
自行車變輕了,王琳感到一股熱流在週身流竄,臉更紅了,喘氣更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