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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28 有慾無剛 文 / 兔四哥

    林木森很後悔「除夕年」的酒後失言;他一句「三開間三進兩披廂」已成為舅舅心中的「願望」,也成了金娥心裡不平衡的「誘惑」。免費電子書下載原想用二百根椽子能表明自己的「建屋計劃」;沒料到舅舅仍堅持已見,還四下放風,意在「造輿論」使他下不了台。

    李阿三這一舉動讓林木森很為反感;在林木森的內心,早已經徹底地放棄了建造「豪宅」的計劃。王富貴的一語中的;「現在幹部也是有品級的,待遇是隨著職務變化而變化的」「。」當年許多同學都吃不飽,自己家還有肉吃,不就因父親是工廠副廠長!試想,如果調進城,遠了不說,住上象湖南家裡的,或者象甘雪家那樣的窗明壁亮、三間套、四間套帶有廚衛的新式樓房,我還要錢北那陰暗潮濕的三間土牆屋嗎?

    使林木森感到不安最關鍵的是,「天下有二,非察是,是察非。」掏空積蓄,矗上座「豪宅」在錢北,社員們會羨慕,可幹部們會嫉妒,領導則會猜疑--這要多少錢啊!林木森是不是有經濟問題?

    經濟問題!一個寒噤襲來,林木森倏然坐起,他驚詫了,他為自己的行為驚詫了!原來自己今天就像是在演戲,像是一個演滑稽戲的丑角在演正戲。滔滔不絕、理直氣壯地發表感慨,其形象決不亞於《沙家濱》裡的郭建光,《紅燈記》裡的李玉和。實際上首先應從「東方廠」清除的是林木森!「人有慾,則無剛」,可自已竟然能道貌岸然地把徐財旺駁斥得體無完膚……

    痛愧之間,林木森突然自我解脫了;送去錢北的「聚寶盆」又不是我要王富貴拿的就此一轉念,林木森的心身放鬆了,「如痛定之人,思當痛之時」。林木森猛然明白了,人為什麼要戴著假面具走入社會?一是掩飾自己的醜惡,能光面堂皇;二是迎合別人的美喻,能受之無愧。

    「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仔細一想,林木森明白了。馬天民他們為什麼會來,這一切都是王富貴精心策劃的。

    當王富貴知道徐財旺發現了「藏寶牆」後,王富貴故意去盜「聚寶盆」,勾引徐財旺的貪慾,又借給林木森運椽子,擺個「空城計」,而徐財旺豈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虧他挖空心思地想了一番,急功近利地一動,結果把王富貴盜取「聚寶盆」的證據全掩蓋了,還連累了兄弟桑旺。為了制止林木森礙著徐桂香面子而心慈手軟,為了封住徐財旺兄弟倆的嘴,王富貴瞞著林木森打電話通風報告給馬天民。縣革委會主任的親自出場,事情就會被放大添彩,公安部門立足快、準、狠,徐財旺兄弟倆百口難辨,只得服法。

    入山不怕傷人虎,只怕人情兩面刀。王富貴真不虧是場面上的人,他的所為目的很清楚,是看中了林木森的政治生涯的潛能,極力維護、最終好仰仗這個女兒的乾爸!

    林木森的名利雙除,得到最大的感悟是,民以食為天,誰不想豐衣足食。人為財死,需要錢的又不是我一個人,違規的「生活津貼」不就在「內外有別」下執行。

    「貪金丟玉,捨銀得金。」林木森懂得了陸阿福的藏寶牆「讖語」,他知道自己將獲得的名譽、領導的信任比金銀貴重得多。或許是現實生活使林木森成熟了,孔子曰「與善人居,如入芝蘭之室,久而不聞其香,即與之化矣;與不善人居,如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亦與之化矣。」促使林木森成熟的老師自然有沈雙林、陳仁傑、周鑫諸人。

    中國是一個文明古國,貌似道然的封建禮儀往往使人們混以視聽。假作真時真亦假,真作假時假也真。於是虛偽堂而皇之被眾人擁為人生必需修養。都道「人無所不至,惟天不容偽」。可歎,已無所不至,還懼怕天呼?中國百姓實為善良,他們無奈、又極為期盼地祈禱人在作,天在看。

    林木森舒了一口氣,更深的原由他沒有去探求,只是套上了一句話,皮之不存,毛將焉附?今後作什麼事都需遵守內外有別。

    林木森輾轉反側,抽了幾支煙,睏倦襲來;迷迷糊糊之中,房門開了。丁慧麗小心地拎著只籃子進來,看見他還在睡覺,她站在門口遲疑了一下,輕歎了口氣,準備回轉。

    「有什麼事嗎?」林木森問。

    林木森的聲音很低,還是把丁慧麗嚇住了。她用手輕輕地拍打自己的心口,有些慌亂地說:

    「我、我送飯……林主任,該吃中飯了。」

    林木森說:「真快!就中午了。不是說,食堂中午不開餐嗎?」

    丁慧麗很認真地說:「你要吃飯呀!」

    林木森有些歉意,開玩笑地說:「弄得你今天沒休息。好香的飯菜,正好嘗嘗你的手藝!」

    丁慧麗一聽,更緊張了;她坐在一邊,側開臉,兩隻眼睛卻緊緊地望著林木森的動作。

    林木森卻只是隨口一說,其實,工地上的食堂對飯菜哪來些什麼講究?睜開眼睛就幹活,眼睛看不見才收工。渾身全仗計算著今天掙了多少錢而撐著。有熱飯熱菜,吃飽就行。何況食堂是自己的,吃得好伙食費就高,只要不多交伙食錢,每餐有個葷菜就比在家強十倍了。

    林木森根本沒想到丁慧麗會當真。看看菜,紅燒魚塊、雪裡蕻肉絲、「上海青」,三個小菜燒得還不錯,就是鹹了些。林木森知道,這是巒山的習慣;陳仁傑的「口味重」,他解釋說,「都說山裡冷,其實山裡人出汗多。出門就爬山,風吹臉發麻,身上卻汗透了。山裡田地遠,運輸困難,平日裡出工都得帶上一擔肥料,有時要走**裡路,到了田間地頭就一身汗。加上肚子裡的油水少,吃得又多;可山裡日照短,菜又長不好,看菜吃飯,怎麼辦?只好多放鹽。」

    林木森感到疲倦,想睡覺,懶散地扒了一碗飯;準備放下飯碗時,突然看見丁慧麗幾乎快要哭了,挺奇怪,問:

    「你有什麼事嗎?怎麼,是不是工地上有人欺負你?」

    丁慧麗說:「沒有,沒有……林主任,菜不好吃……」

    林木森才知道丁慧麗是被他剛才的話嚇著了,想笑,見丁慧麗很是認真,又忍住了。

    「不錯!」林木森又夾了點魚,似乎很捨不得放筷子,笑著說,「真可惜,早知道中午有這麼好吃的菜,早上就不應該吃那麼多了。」

    「真的嗎?」丁慧麗臉上立刻綻放了甜甜的笑。她收拾碗筷時,突然低呼了一聲,「林主任,這是『同春樓』的粽子!」

    林木森一看,桌上還有二鹹二甜四隻粽子,看來張大發是按「五份」分的。他很不經意地說:「是『同春樓』的,丁慧麗,你拿去吃吧。」

    「不行不行。」丁慧麗忙避開眼光,認真地說,「在蠶種場,我和幾個德興『養蠶女』進城,去時商量好了要進城『開洋葷』,吃餐好的;林主任,我們在『同春樓』、『丁記』還有什麼『周大生』、『三鮮館』、『府廟湯團』,連『震興齋』都去轉了圈,怎麼也下不了決心。想想巒山一個壯勞力,做一天還買不起『同春樓』的二隻粽子,哪裡還敢跨進門?」

    「我說了,你拿去吃。」林木森聽了有些傷感,再一想,又有多少人能把它當作普通膳食?見丁慧麗眼睛饞饞盯著看粽子,欲拿又止,暗暗笑了笑,故作認真地說,「吃粽子最講究粽葉的清香,熱騰騰地才有這香味;『同春樓』的粽子是葷的,冷了就沒味道。我又沒灶沒鍋,怎樣熱?你拿去吧!」

    丁慧麗說:「那……林主任,我晚上熱了給你作『宵夜』。」

    林木森說:「不用。我不喜歡吃『宵夜』。」

    丁慧麗的臉色紅一陣,白一陣地;她認為林木森說喜歡吃宵夜,是在告戒她晚上別來搔擾。其實在丁慧麗的心目中,林木森就像恩人;自從認識林木森後,幾乎所有的難事都是林木森幫忙解決的。徐武也好,沈雙林也罷,都只是一張嘴,可自己無一回報。巒山女人在恩必報!那晚丁慧麗藉著張大發的誤解,將錯就錯,赤條條地鑽進被窩而被林木森拒絕,丁慧麗羞愧之下,心裡卻更想報答他。但林木森很是無視,時時將她拒於千里之外。

    丁慧麗出門時,林木森說了聲:「謝謝!」

    林木森見丁慧麗疑惑地望著他,忙補了一句:「早上,是你帶頭交的銀元……謝謝你支持我的工作!」

    「為了這呀!不用謝,真的。」丁慧麗很是高興,接著說,「林主任,在巒山,大家有空就上山去砍柴,滿山都是砍下曬乾的柴;收柴時,誰也不會拿別人一根。村裡人都說,只有自己勞動得到的才能心安理得!」

    就這麼簡單的道理,可許多人偏偏就想不開。總掂記著別人的……金娥就這樣,自己的口袋捂得嚴嚴的,一雙眼睛卻盯住了娘家;田雲嬌托人去杭州買毛線沒買到,姆媽答應她的毛線沒到手,竟然以「幫忙打毛衣」作借口,把姨媽送的毛線、金鳳織了一半的毛衣拆掉織給了薛帥姐弟倆……

    丁慧麗興沖沖地還等著林木森的回話,見他面色變得陰沉了,不知何故,怏怏退下。剛到外屋的門口,聽見一聲女子嬌斥:

    「喂!你怎麼回事?」

    一輛「鳳凰」女式自行車抵在丁慧麗的身邊。丁慧麗忙護住籃子,一看是個衣著時髦、滿靨傲氣的姑娘;整個身段要比自己小上一圈,其氣勢比甘雪還要凜人。她話都不敢答,低著頭慌忙離開了。

    王琳進門便嚷嚷:「她是誰?木森,她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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