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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276 建華翻臉 文 / 兔四哥

    收購站的大門緊閉;平日王建華五點半就開門營業,六點前後是收購「小**」,社員都趕早把家裡的零星農家土產賣了,好回轉去出工。王建華夫婦忙了這陣,才吃早飯。林木森向人一問,才知道收購站要七點半開門。

    林木森轉到收購站側門,門沒閂;王建華躺在廳廊的竹躺椅裡,架著二郎腿,捧著一把宜興紫紗壺,悠閒自在地品著茶。見林木森進來,他只淡淡地一笑,躺著說:

    「領導來了;田雲嬌同志,『工作組』的領導來了!」

    不過二十天,王建華大變了,瘦了整整一圈;臉色暗淡,精神頹唐。一聲招呼後,王建華旁若無人地閉上眼,抽煙喝茶,把林木森晾在一邊。好在田雲嬌聞聲出來,忙把林木森邀到後院。見他一臉的茫然,田雲嬌歎了口氣,指了指腦袋,低聲說:

    「受刺激了。木森,我估計你會回來。坐呀!吃早飯沒有?」

    林木森見飯桌上還有油條,拿了一根;邊吃邊問:

    「怎麼改到七點半開門?」

    「『工作組』規定的;說是群眾有反映……所有供銷部門都要正規工作時間。」田雲嬌苦笑了一下,說,「木森,現在又沒有什麼東西可收。為杜絕『投機倒把』,砍斷『資本主義黑尾巴』,社員出售農副產品,必須先到生產隊打證明,量大的還得經大隊的批准。」

    林木森說:「如果來路不正,會賣到供銷社嗎?」

    後來林木森才知道,田雲嬌為什麼苦笑了。有人反映,收購站清早開門,社員是方便了;問題是清早開的是「夫妻店」,羅老八在店裡只處理羊皮,丁小六七點才到,「夫妻店」難免會有些經濟嫌疑。如果讓丁小六也提前上班,下午早走又違反勞動紀律。於是,工作組一過問,許主任想,多事不如少事,讓王建華一切恢復原狀。王建華知道,這裡還是有糧食換木料的因素,在一些人心裡還是很懷疑,如果沒有好處,王家兄弟會冒風險作賠本的事?

    見林木森吃得香,田雲嬌忙盛了碗稀飯;林木森接過,三口二下就吃了。田雲嬌奇怪了,問:

    「你沒吃早飯!怎麼,木森,小別新婚還嘔氣?」

    林木森說:「沒有。一早就來了一屋人,提的問題我又解釋不了;我沒吃飽就出來了,雲嬌姐,還有稀飯嗎?」

    田雲嬌說:「還有稀飯,可建華還沒吃;你等等,我給你買油條去。」

    「不要去買。餓他!」王建華在外面接腔,「他們這樣折騰,早晚會沒飯吃;讓他現在就體驗一下餓肚子的滋味!」

    田雲嬌和林木森一聽,對視一看,都捂著嘴笑。田雲嬌朝廳廊說:

    「好,餓他。你快來吃呀!要不木森全吃掉了。」

    「算了,把他撐飽;中午到大牛家,我把他的那份吃掉!」王建華又說,「你一個早上買二次油條,不怕別人說你過資本主義的腐朽生活?好像還有些麵粉,給我下碗麵疙瘩;只下一碗,放些小麻油,饞死他!」

    田雲嬌高聲應了,笑著進了廚房。林木森把桌上稀飯、油條一掃而光;到廳廊,遞了支煙給王建華。王建華點燃煙,說:

    「領導,到這裡躲清靜來了?」

    林木森說:「整個錢北,除了你這兒,我還能到哪去躲清靜?」

    王建華說:「不管你是不是在講真話,不過,這句話聽著舒服!林主任,想求你一件事,我侄兒小亮十六歲了,個子挺高,你能不能安排點事?」

    林木森說:「可以。建華,我明天回良種場,你讓小亮來找我。讓我想想,二個地方;建華,一是讓李師傅收小亮作徒弟,學泥工;要不就進城去,我讓張大發安排他。」

    王建華說:「還是學手藝強。眼下受些累,今後有碗飯。謝謝!」

    林木森說:「謝什麼?應該的,」

    王建華說:「什麼應該不應該。林木森,我說你怎麼有這麼好的命,天下好事全讓你一個人碰上了。讓你去『大豐片』搞『土改』,你倒撿了個『拆除工程』,成了一個福星!姆媽的!『錢北片』是、是遇上白虎煞星,我真沒料道田樹勳會搞這麼一套……」

    「好了,吃早飯。」田雲嬌把面疙瘩放在王建華手上,說:「木森,小強他叔叔一個勁誇你哩!說『大豐片』來了福星;說大豐的人現在可捧他了!去年,為蔡紅玉的事,桑旺這夥人要打你;讓他叔叔勸阻了下來。現在這夥人都說,差點把『恩人』給打了!」

    林木森說:「這話可不能瞎說。雲嬌嫂嫂,萬一被人捏住把柄,我就成『災星』了!」

    田雲嬌說:「又說到這蔡紅玉的身上了,木森,能把李新華弄到城裡去嗎?去年真不該幫這**……你早晚會知道的,木森,蔡紅玉攀高枝了;她鑽進劉水根的被窩裡去了!李新華整天醉醺醺地,我擔心他早晚會出事。」

    林木森很是意外,說:「趙玉蘭知道嗎?」

    田雲嬌說:「就是趙玉蘭掀出來的。木森,劉水根從城裡打了個轉回來,像是打了『雞血針』似的;象只綠頭蒼蠅亂盯亂竄。到了錢北,先是守著兆豐大隊『紅菱仙子』王美菱;後來整天來收購站,盯著羅師母,胡言亂語,動手動腳,弄得羅師傅著了魔-樣守者她。後來,他不來了;我們想,可能是公社批評了他。誰料到他連龍溪都不回了;趙玉蘭不放心,前天來錢北,到劉水根房裡一看,他和蔡紅玉倆個人大白天光著屁股躺在床上。氣得趙玉蘭上去煽了蔡紅玉兩個耳光,把她的衣服扔到了庭院裡;蔡紅玉沒有衣只好躲在被窩裡,供銷社的人聽到動靜趕了過來,事情就穿幫了!趙玉蘭還去責怪許主任,許主任是敢怒不敢言,叫我去,把趙玉蘭送回了龍溪。」

    林木森說:「事情公社知道嗎?」

    田雲嬌說:「應該知道。木森,這種事『民不告,官不究』。李新華找誰去訴冤?春上不是你出面,誰又會管?劉水根可不是薛天健,是公社副書記;錢南大隊的人屁都沒敢放一個!都說劉水根是公豬投胎,要不是管不住下面,早就是地委書記了。他還是他娘子英姑領出來參加革命的,都說他聰明機智,對敵鬥爭很有一套,『抗戰』時就是淅北黨組織的負責人之一;陳書記還是他介紹入黨的。只可惜英姑死得早,劉水根就怕她。王興榮倒挺仗義,畢競結婚了,多少有些不敢惹事了;還有王大明,來了二三趟,見建華這樣子,沒吭聲;我怕他早晚會出頭抱不平……」

    「我這樣子又怎樣?」王建華不高興了,說,「我想起這事就冤!木森早點來報信,我哥和老鄧就不會被抓。有我哥在,他和蔡支書兩人聯手,『錢北片』會變得今天這烏煙瘴氣地?田樹勳敢這般囂張?劉水根敢這樣欺男霸女、為非作歹?」

    林木森聽了,不樂意了。心想,若不是我報信,你們都連鍋端了。出事後,若不是我冒著風險出面,來一個釜底抽薪;你王建華還會這樣安穩地坐在收購站?好人難作!

    見林木森臉色陰沉下來,田雲嬌忙埋怨丈夫,說:

    「你瞎說什麼!這事能怪木森嗎?」

    王建華頭一揚,說:「我才沒瞎說。八月十四,木森就發現了問題;哪天他到收購站找我就為這事,後來還試探過我,林木森,對不對?你是我的好兄弟,當時你卻不肯說,只要透點風,事情不就可以避免了嗎?」

    「王建華,你又當我是好兄弟了嗎?」林木森按捺不住滿肚子的怨氣,憤憤地說,「這麼大的事,你寧願和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張大發去商量;八字沒一撇,就鬧得滿城風雨。八月十四我是試探過你,你為什麼不透點風呢?」

    王建華火氣更大,說:「你胡說!我和你商量了,你不敢幹!你為了頂『烏紗帽』,看著老鄧他們餓死也不肯伸手幫一把!現在更是這樣;看著錢北歹人橫行,屁都不敢放!還『福星』哩?狗屁都不是!」

    林木森說:「這是『運動』,錢北是縣委的點;王建華,錢北街變成這樣,我又能怎樣?再說『錢北片』又不屬我的工作範圍。我又不是欽差大臣,難道我到錢北街上去喊,把劉水根、田樹勳趕出去?你能幹!如果你看不過,就領個頭,縮在收購站,算什麼英雄!」

    王建華嗆住了,一急,說:「你充什麼『草根英雄』?連朱麗雯的事都不敢管,辜負姑娘一片心!」

    林木森被戳了傷疤,火了,說:「……你、你放屁!」

    「你們吵什麼?你們吵什麼呀?」兩個好友翻臉了;田雲嬌不知所措,急得都要哭了,說,「求求你們小聲一點;讓別人聽見,會出事的!木森,木森,你消消氣;他受了刺激,全是在瞎說!」

    王建華說:「我才沒瞎說!」

    田雲嬌說:「你就是在瞎說。建華,建華,給木森道歉!」

    「好個田雲嬌,你見我王家兄弟垮了,你也翻臉不認人……行!」王建華把手中的碗往地上一摔,咬著牙說,「你也攀『高枝』去,你我劃清界限;我不影響你!老子和你離婚!」

    田雲嬌說:「你--混蛋!」

    多日來集聚在心裡的委屈、憂傷、惶恐和憤懣,頃刻爆發了;遠不說,若不是「九.二二」頭一天有結論,這批「納新」就沒有她的份;若不是林木森出面找於林的沈秘書,王建華難逃一劫,自己也會打入「另冊」。田雲嬌氣急敗壞地衝上前,狠狠地打了王建華一記耳光。

    打了,田雲嬌也清醒了,忙去撫摸王建華的臉,不停地說:

    「對不起!建華,對不起!建華……」

    王建華狠狠地摔開田雲嬌的手,揚起手來;田雲嬌閉上眼腈,等他打。可王建華一巴掌打在自己的臉上;他抱著頭,蹲下身去,放聲大哭起來。田雲嬌見狀,驚詫片刻,忙攏過去,抱住王建華也痛哭起來……

    望著抱頭痛哭的建華夫婦,林木森感到心象撕裂一樣痛。他仰天長歎,不使眼眶裡的淚珠流下來。

    這些到底都為了什麼?林木森反覆告戒自己,王建華是因受了刺激才說出這些傷人的話……他是為錢北現狀而優,為錢北社員遭難而慮。「得時者昌,矢時者亡。」在「社教運動」的大形勢下,一個小小的林木森能作什麼?今日捧我作「大豐片『福星』」;沒準明天一起床,「運動」到自己的頭上,「福星」變「災星」……

    林木森點燃一支煙,竭力使面容平靜下來。他悄然離開了收購站,跨出大門的剎間,腦袋閃過一個念頭--收購站不再是他的「避風港」了!

    林木森負氣走出收購站,走了幾步,站住了。他想起出門時和李金鳳約好,讓她到收購站叫自己一同去沈梅英家喝「滿月酒」。

    林木森怕李金鳳撲空,一問田雲嬌,知道自己和王建華吵架了,心裡會難受。萬一王建華說漏了嘴,扯到了朱麗雯,沈梅英的疙瘩未解,又來一個……朱麗雯在李金鳳心裡的份量很重,比金娥還親,這事千萬不能讓李金鳳知道!通過沈梅英的事,林木森察覺李金鳳表面上什麼事也不放心裡,其實她心裡很有主意,凡與自己有關的事,她都十分地在意。有時冷不防點出幾句,還先責怪自己沒有服伺好,讓你哭笑不是。

    林木森想回轉,又怕屋裡聚滿的人;正猶豫不決,被一雙小手拉住。一看,原來是小盈。小盈朝林木森甜甜地一笑,說:

    「乾爸,你是去看小弟弟嗎?」

    林木森模稜兩可地應了聲,問:「小盈,你上哪去?」

    小盈說:「我阿爸請乾爸到家去。乾爸,走吧!」

    林木森說:「我在等……小盈,正好你去叫……」

    「乾爸,叫誰呀?」小盈調皮地笑著說,「是乾媽讓我來找乾爸的。乾媽要到阿珍姨婆家去打一轉;說回頭上家來找乾爸。」

    王富貴在等林木森;聽見女兒的聲音,忙迎了出來。

    一把火,一座三開間二進半二披廂住宅變成三間瓦房,大家都為王富貴捏了一把汗,惜財似命的他怎能挺過去?沒想到王富貴非常平靜,瓦房建好,王富貴把前廳的殘垣斷壁拆除,蓋了披廂作廚房,還砌上二米高的圍牆,燒焦的木料一修整,變成屋裡的家俱,王富貴又關起門照樣過他安穩適宜的日子。依他說法:多大的命承多大的財,無福消受天奪去。

    金珠打過招呼,泡好茶,說是去沈寶根家幫忙,便領著小盈出門去了。

    林木森剛坐穩,王富貴從裡屋取出一個梳妝匣,低聲說:

    「木森兄弟,我估摸今天你會回錢北,有件事和你商量。前兩天,羅老八和喬巧來家找我;說是祖上留了一些東西,是批『黃貨』和一座小宅院。木森兄弟,聽他的口氣,想讓給你。」

    「他怎麼找我?」林木森警覺起來,問,「富貴哥,羅老八怎麼說的?」

    王富貴說:「羅老八含含糊糊地,說什麼『還孽債』、『活著貪婪,老了方知人生是夢』,七搭八搭地。木森兄弟,羅老八還提到你父親、外公,還有你城裡的姨媽……」

    林木森想起姨媽聽他提到羅老八時的憤憤表情,看來,上一輩人還真的有恩怨。

    王富貴見林木森滿臉疑問,便轉過話題,說:

    「木森兄弟,老一輩的事,我也不方便多問。羅老八還說,不是你從火中救了喬巧,這些東西不是被燒了,也會『露白』,被大隊發現也會被沒收了。說是大恩不言謝,乾脆八折給你;我同他『盤』了一下,最後以三千一百五十元成交。你看這事怎麼辦?」

    這一點林木森倒相信,因為是喬巧「肇事」引發的火災,喬巧被燒燬的房子不以賠償,建好的房屋也屬暫住,所有權歸大隊。如果大隊知道喬巧藏有這麼多的資產,平地一聲雷,真不知會鬧出多大的動作來。

    林木森還真的佩服王富貴的為人與肚量,這次就他損失慘痛,面對「肇事者」的這麼大筆的資產,他竟然毫不動心。

    面對梳妝匣,林木森感到壓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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