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騰世紀 > 玄幻魔法 > 龍溪河水向北流

龍騰世紀 275 我好為難 文 / 兔四哥

    林木森真的很想摟著李金鳳再睡一覺。醒了,眾多煩惱的的事又湧現在腦中。

    「大豐片」的「社教運動」的確進展是慢了一拍,「割尾巴」工作遠比林木森想像的要難得多。「拆除工程」帶來的利潤是集體的,就是建了蠶室、倉庫置的是集體家當。「割尾巴」割掉的自留地、雞鴨卻是自家的,是眼下現實的。特別是「儲備糧歸倉」好吃不好吐,家裡本是勉強渡日,遇災遭難借糧熬過。庭院陷個坑,靠鞋上的泥怎能填平?社員們失去了當初的喜悅,除了漁業大隊,「社教運動」演變成了一種心理的恐慌。

    社員們開始在無形之間與運動進行消極的扺制,冷漠的回應,倦怠地反抗。

    每次,蔡阿田、楊興、趙小龍下去,總是藉故不讓林木森和王琳參加,回來匯報總說進展很好,報上一連串的「運動數據」。有多少多少人參加了學習,有多少多少人進行了認真發言。林木森卻覺察周圍的目光越來越冷漠,連良種場都悄悄地在傳染一種忿忿埋怨,他決意要知道真相。

    有兩次,等蔡阿田他們出門後,林木森悄悄地跟著他們去了大隊。所到的各個生產隊的會場裡人是多,卻很是安靜,會議從頭到尾就生產隊裡幾個人反反覆覆地唱「獨角戲」,蔡阿田和大隊幹部他們坐在一邊,全當是在休息,一聲不吭。林木森知道,蔡阿田、楊興、趙小龍他們是有意裝聾作啞。又怎麼辦?

    讓群眾自覺革命可能是有困難了,以王新宇的指示,準備開展轟轟烈烈的政治攻勢,扎扎實實的革命行動。林木森有些不敢,面對的是一大批、甚至是絕對數量的社員,一句話出口,全挫傷整個底氣。王宏銘說,大隊的事讓大隊自己去辦。林木森也打算如此,如果躍龍的儲備糧可以不去理會,這樣躍龍的革命工作成績就顯著了。大豐片真的要樹躍龍為典型嗎?

    來大豐第三天,佈置開展「社教運動」的時間、程序進展時,大豐大隊劉支書說,今年的運動時間早。劉支書的話似乎意味深長,林木森聽了並沒在意,隨後他悟出關鍵所在。其實,許多運動的成績都是筆桿子的功勞。弄虛作假的關鍵是能應付驗收過關!

    以往農村開展政治運動,選在秋收冬種後進行。田里地上沒什麼農活,就連自留地上都是些不搭緊的事,大家在白天安安心心地開會、學習、運動。還記工分,戇胚才不去。不管先進落後,人人心裡有個譜,進了會場記牢大隊幹部輔導運動開場的幾句話,閉目養神,或三兩個聚集扯白話。更甚者溜號,有事沒事到錢北街上逛蕩一圈。被大隊幹部盯上了,把開場的幾句話背一遍,滿屋子掌聲。還有些平日有口才的,臨場發揮一下,大隊幹部無可奈何,還得表揚幾句。為什麼會安心?屋裡開會、學習、運動總比在北風吹的水利工地上強!

    現在田里地上都是忙不贏的活,白天要出工,只有晚上開會、學習、運動。隊長心裡惦著農活,社員心裡想著自留地,誰心裡都窩著一團火!開會能讓田里稻結雙穗?學習能讓蠶寶寶少吃葉多吐絲?運動能讓自留地的蘿蔔賣個好價錢?隊裡忙,自留地得靠早晚的時候打理,晚上開會、學習、運動耽誤的是自己的睡覺時間。於是閉目養神,會場好似安靜,甚者還傳出鼾聲。睡覺就得脫去衣摟住被子,舒舒服服軀體。蜷縮一團,神經發麻,還越睡越冷,越冷心裡越煩。大隊幹部輔導運動開場的幾句話,也沒多少人去記,所有人學徐庶進曹營,一言不發。生產隊要交差,得讓大隊幹部過得場。找上有些積極的,平日有口才的,還叫上「知青」,許他們工分,讓他們輪流著發言。好歹對付到九點,生產隊長站起來,大聲問:

    「通過今天的學習,你們對開展『社教運動』有認識嗎?」

    沒睡覺的社員大聲答:「有!」

    生產隊長又大聲問:「我們應不應該開展『社教運動』有認識嗎?」

    社員們一起大聲答:「應該!」

    生產隊長大聲宣佈:「我們一定要遵照**的指示,抓革命,促生產!明天晚上繼續開會、學習!散會!」

    大豐片真的要樹躍龍為典型嗎?林木森不由有些厭倦起來!

    太陽,每天都是新的嗎?

    林木森穿衣起床。李金鳳換上「出門」的衣裳?忙替他打洗臉水,把漱口杯遞給他後,便去拎水。李阿三拎著十幾根油條興沖沖地進門,正待開口;林木森叫了聲「舅舅」,便到後院漱口去了。

    林木森回裡屋洗臉;聽見舅舅正得意地向舅媽說,「我只說了聲帶幾根回去,木森喜歡吃油條;這下好了,弄不清是誰把茶錢也『會鈔』了,還送上十幾根油條……」

    舅舅怎麼這樣?這簡直就是在臭我的「招牌」!林木森心裡好惱火。看見李金鳳拎水回轉,說:

    「你今天休息就休息;不要去佔小便宜!」

    李金鳳眨巴眼睛,明白了。林木森是指隊長王阿土說的,「木森回錢北,隊裡給她記工分在家服伺他」。李金鳳一笑,說:

    「今天不是去喝『滿月酒』嗎?我又不要隊裡的工分。」

    徐貞女卻不以為然地說:

    「你休息你的,記不記工分隨他們。」

    「不行!」林木森突然嚴肅地說,「現在正開展的『社會主義教育運動』,首先就是要從思想上清除占集體利益小便宜的錯誤想法。我回錢北,金鳳不出工也記工分就是占集體利益小便宜,不但今後不能記工分,己經記了的工分,要主動去讓會計扣除!」

    「扣就扣,我才不稀罕這點工分!」女人在與男人親熱後,會生就一種嬌媚心理。李金鳳滿心歡喜迎頭兜了勺涼水,受了委屈,她認這門干親真的只是為討男人的高興,使得男人收必。李金鳳賭氣進裡屋去換衣服。說,「我『出工』去,反正我也不想喝什麼『滿月酒』。」

    黃狗惹禍白狗頂災。看舅舅還是很神氣地抽著煙,想想李金鳳的確冤枉,林木森蹙緊眉頭,跟了進去,伸手攔住她換衣服;李金鳳一扭身,嘟著嘴說:

    「我思想落後,別碰我!」

    「好了,別鬧啦!」林木森小聲說,「金鳳,你當我是說你不好?你沒看見門口這多人,剛才阿才、阿初和好幾個人都要進來,阿才、阿初他們幾家欠隊裡的儲備糧最多,弄不好就是來『訴苦喊冤』的。你說我該怎麼辦?不幫,他們說我『當官了,擺架子』;幫他們,我又管不了錢北的事,若是說話不留神,他們會瞎傳我的話;田樹勳還以為我故意和他作對!金鳳,你還跟我賭氣,不知道我好為難!」

    林木森說完,一聲長歎。李金鳳整個心都痛了。

    「我真笨!真笨!都是我不好,別生氣了!」李金鳳湊到蘆葦隔牆一看,門前庭坪都是隊裡的人;見林木森滿臉的愁容,忙伸手撫按揉林木森的胸口,小聲地說,「都是我不好,別生氣了!好人,氣壞了身子可是我的罪過,我知道你的難處了;現在我們出去,不管你怎麼說,罵我也行,我決不和你賭氣!」

    林木森說:「算了,人都來了,又不能總躲在裡屋不出去。只要你知道我好為難,不記仇就行!」

    李金鳳說:「好人,你還是打我兩下好不好?只要你不生我的氣,我就燒香念佛了!我給你賠罪……」

    李金鳳臊紅了臉,學著城裡人,親了林木森一下。

    「好了,去吃早飯吧。」

    李金鳳說著走出來,她衝著姆媽一伸舌頭,眨眨眼,笑了;徐貞女還當是林木森哄好了李金鳳,心裡的石頭落了地,忙擺早飯。

    李金鳳看見門外聚攏了許多人,便把木森的稀飯放在飯桌端邊,使林木森背對著門吃飯;自己盛碗粥,裝作賭氣蹲在門口,正好攔住了大半邊門。聚在門外的人越來越多,李金鳳的架式擺著,任徐貞女怎樣招呼,誰也不進來。

    李阿三感到面子掛不住了,他只好鼓著眼睛盯著林木森。林木森沒有一點胃口了;他只好回頭,擠出笑,對門口的人招呼道:

    「你們吃早飯了嗎?進來坐。」

    庭院裡一片客氣聲:

    「吃過了。沒事,你吃早飯。」

    「吃過了。林主任,你吃早飯。」

    眾人聚在門口,一個個恭維地回答。突然間,人群閃開條道,原來是王阿土、王阿桂來了。

    李阿三招呼道:「阿土、阿桂,快進來坐。」

    王阿土順著話,走了進來;王阿桂都跨進一隻腳,望見林木森,不和怎地又退了出去。任李阿三、徐貞女怎樣說,王阿土也不上桌,蹲在房柱邊,低著頭抽「潮煙」。

    桌上的油條,林木森碰也不碰;把稀飯三口二下喝了,也不讓李金鳳添;遞了支煙給王阿土,說:

    「阿土叔,有什麼事嗎?」

    王阿土接過煙,小心地夾在耳朵上;鼓動著嘴唇,蹩紅了臉,說:

    「木、林主任,我弄不明白;才安穩了一二年,怎麼又折騰了?多養隻雞,賣點菜,深淤田里種芋頭,渠道裡種茨菇都成了『資本主義』?自留地是『資本主義』的『尾巴』?春上『繭花』不許分,公社打了招呼;就不分。沒打招呼的現在也要收繳,黃麻尾子要收繳;『七五米』要折谷收繳;去年換木料的糧要一次『歸倉』,今年還要增加一成的『貢獻糧』;還讓不讓人活了?」

    林木森愣了、傻了、冒汗了;難怪王宏銘要再三地嚀囑,錢北的事少說話。單說換木料的五千多斤谷,是隊裡儲集了三年的儲備糧;一聲喊「歸倉」,平均每戶要攤上六七十斤。今年還要增加一成的「貢獻糧」;每年的口糧勉強渡日,怎麼能不使人心惶惶?「防民之口,甚於防川。」我又如何來疏導,更無法制止!林木森甚至感到一些僥倖的興慰,前有車,後有轍。如果錢北、萬豐都如此進展了,我只需領著「大豐片」的大隊幹部們來學習、取經,回去「社教運動」就好開展了。此刻,林木森知道自己只有裝傻了,說:

    「阿土叔,這些事情我也是剛剛聽你說。阿土叔,開展『社教運動』首先要掌握階級鬥爭的大方向。你是老黨員,政治覺悟高。現在進行的『社會主義教育運動』是教育社員熱愛**,熱愛黨,熱愛社會主義;是『農業學大寨』的具體表現,是開展『文化大革命』、搞好『斗、批、改』的深入運動。你也知道,『社教運動』是以大隊為重點開展的,現在是『自查自糾』階段,你們首先要從思想上提高認識,錯了就認錯;多和大隊溝通,有困難多反映,我相信,大隊也會考慮實際問題的?」

    王阿土說:「林主任,我反映了;幹部會、黨員會上都說了。蔡支書也證明,公社當時作了結論,說好是『三年歸倉』。可田樹勳硬是不聽,你說得舌干口燥,他就兩個字,不行!」

    李阿三用旱煙竿敲敲飯桌,說:「他說不行就不行?木森,這事你得管,怎能讓他胡來!」

    林木森滿腹的憂慮變成了反感;心想,癩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氣。連沈書記、王主任都迴避的事,我管得了嗎?《尚書》有名言:「滿招損,謙受益。」沈雙林解釋為,「面臨問題時,首先態度要表示謙和,說話要圓滑,要表明重視,同時應告知自己位卑言輕。事情解決不了,但來者會對你滿意。」林木森開始敷衍了,說:

    「『社教運動』是以大隊為重點開展的,『工作組』只作引導工作;阿土叔,我又在『大豐片』。各地的『社教運動』工作方向一致,但方法略有區別;具體的情況你們可以向『錢北工作組』反應。當然,我也會替你們反應的。阿土叔,你看呢?」

    「謝謝!謝謝林主任!」王阿土如釋重負,深深地舒了一口氣;心想,有林木森「出面」,所有的問題都「擺平」了!

    門口的人尾隨王阿土聚往曬穀坪;林木森見舅舅很得意地抽著「潮煙」,乘他還沒開口的空檔,忙對李金鳳說:

    「我去收購站,你去時來叫我。」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