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記住哦!
湖興地區位於浙北,轄區一市五縣——/——/湖興城西丘陵起伏,由天目山的北脈組成。域內河網湖蕩密佈,西苕溪穿越,經湖興城與東苕溪匯合為龍溪注入太湖。苕溪的得名,是由於流域內沿河各地盛長蘆葦,進入秋天,蘆花飄散水上如飛雪,引人注目,當地居民稱蘆花為「苕」,故名苕溪。
西苕溪在距湖興城區九公里的地方,被座石山阻攔。石山山不高,青松茂密,可謂「鬱鬱澗底松,離離山上苗;以彼徑寸莖,蔭此百尺條。」故名青山。青山劈開西苕溪,將苕溪水分出三分,形成條小苕溪婉延流向南。一河兩流,將此地分隔成了三塊。西苕溪北岸是丘陵地,大大小小的山丘桑林郁蔥,這裡是青山蠶種場。西苕溪南岸,小苕溪流域是處低窪地,經開墾,現是「南京軍區空軍」的「東風農場」。青山北面石巖峭壁,南坡是「湖興地區地委黨校」。湖興農科所在青山腳下,西苕溪與小苕溪間的狹長三角區域內。
湖興農科所是省蠶桑科研及農業「農田植保」的農科機構,所行政隸屬湖興地區行署。農科所的行政綜合樓是幢六層樓房;一至三層是行政辦公室和資料室,由於農科工作有時不能回家,四、五層多為家不在所裡的人員宿舍,六層是大小不等的四個會議室
林木森走進農科所綜合行政樓的門廳,頓時有些忐忑不安;這裡有一種令人敬畏的莊重,更有一種「久別歸家」的情緒。兒時,林木森曾去過父親的辦公室,工廠辦公大樓的門廳也是這樣,寬敞、高大、明亮,光滑大理石地面映襯著人影,牆邊擺著玻璃櫥窗宣傳欄,點綴幾盆長青植物。只是工廠辦公大樓進進出出的人很多,很是匆忙。
「木森!」一女同志走出間辦公室,在走廊裡衝他招手。
「肖大姐。」見到了肖楊,林木森高興地走過去。
「木森今天打扮得挺精神!」肖楊上下打量一番,「來報到吧,這邊。」
林木森聽了很高興,很得意,很是有股甜蜜的情緒。上白下藍,一身的確良是朱麗雯的「禮物」。「粽子宴」後,他去公社辦人學手續;中午,沈心田、王宏銘、劉水根等公社領導為他餞行。在慶賀歡快中,林木森陪領導們多喝了幾杯,被趙小龍扶著回到繭站。
一覺醒來,屋裡有兩個女人在說話;原是徐桂香和朱麗雯。見林木森醒來,她倆忙乎了一陣。徐桂香準備了夜宵,笑笑,走了。當晚朱麗雯柔情似水,「顛狂柳絮隨風舞,輕薄桃花逐水流」。朱麗雯要趕回萬豐小學去上課,早早地走了;留下這套衣服,送給他作「賀禮」。說是林木森「大展才華的時候到了。與各路英傑相處,不可失面子。」
肖楊原在「農田植保所」,後調任農科所人事科副科長;這次為「農業專科培訓班」配備師資力量,她被地委書記陳紹泉點「將」,擔任「農業專科培訓班」的班主任。
填完四五張表,領了一摞書;肖楊取出一疊用橡皮筋圈箍的塑料卡片,說:
「木森,這是六月的飯菜票。早、中、晚三餐的顏色不一樣。你們的伙食標準是每天五角;地區財政補一角,湖興縣革委會的補貼是二角,你交二角一天。所裡考慮你們學習緊張,要開『夜車』,每天增發一張早餐券作『宵夜』,每餐交-角。今天是六月十九,六月份還有十二天,七月是三十一天,木森,扣除今天早餐,你一共要交一十二元八角。吃不完的可退錢;外出實習,因是在『對口單位』搭伙,不去也要扣餐票。糧票不用交,考慮到有的學員還沒『轉干』,東風農場支援了一批糧食。對了,心田特地交代,你是個『煙鬼』;我給你弄了張『煙卡』,憑『煙卡』每月可買五條『新安江』。夠了嗎?」
林木森掏出錢,交給肖楊;邊說:「夠了,夠了。」
「真夠了?」肖楊的口氣,像嚀囑「初出茅廬」的弟弟,說,「煙對身體有害,盡量少抽。宿舍房間內有衛生間,有熱水;開水得去一樓開水房。這是『臨時購物卡』,木森,常用的日用品憑卡都在供銷社買得到;日用品可以多買點,但不要太超量。木森,生活條件越優越,越要自覺遵守。還有,宏銘、愛玲再三拜託我,說你性格倔強,好管閒事;心田也說,你有『草根情結』,心田欣賞你的是這點,擔憂你的也是這點。記住,你是來學習的,特別是在青山蠶種場和東風農場,這是我們的實習基地,去了多學、多看、少說……」
辦公室的門被有規律地敲了三聲,進來一個「同學」,偏瘦,中等個,皮膚較黑,戴一副高度近視眼鏡。他很恭敬地說:
「老師,你好!我叫陳仁傑……」
「你是德興縣巒山公社的。歡迎你!」肖楊站起身與陳仁傑握手,說,「我叫肖楊,是『培訓班』的班主任。」
陳仁傑拉開人造革的手拎包,取出一疊信封。他從信封一一抽出資料,說:
「肖老師,這是我的『入學通知書』、公社介紹信、履歷表……」
肖楊說:「好好。陳仁傑,請等一下。木森,你住在……」
「肖老師,是我的『室友』來了吧!」隨話聲,一個文質彬彬、白白淨淨、身材中等略顯發福的人進來,略胖的國字臉上堆滿笑;他向林木森伸出手,自我介紹,「你好!我是於林公社的沈雙林。」
林木森忙伸出手,說:「你好!我是龍溪公社的林木森。」
陳仁傑上前來,伸出手,說:「你們好!我叫陳仁傑,是德興巒山公社的。」
三雙手握在一起,三個人都很開心地笑。
綜合行政樓是單間結構,朝南是通走廊。有電梯上下,消防通道在西端。林木森同沈雙林住在「525」,走廊的東端。房間很大,有衛生間。農科所為每個學員都配備了一張雙層單人床、一張書桌、兩把椅子和一個衣櫃。沈雙林已把兩張書桌並排、放在兩張床之間,雖說書桌與床之間狹窄一點,但兩人可坐在床上面對面地學習,顯得親熱。
「你抽煙嗎?」林木森掏出「新安江」,他見桌上沒有煙灰缸,試探地問。
「偶爾抽。」沈雙林掏出「西湖」,說,「抽我的。有時熬夜寫報告,一個晚上要抽一包!這樣,木森,君子協定,你有什麼習慣,想作什麼,不要顧及我;有緣才相聚,我們一切自便!」
林木森說:「行!雙林,你應該和我們公社張國慶是『同行』吧?」
沈雙林說:「你眼光真準!作六年秘書了。張國慶可比我舒服,龍溪的沈書記、王主任都是湖興的『筆桿子』,我每年光蘀公社書記、主任寫工作報告就得十來篇。參加學習真好,總算可以清閒幾個月了!林木森?你在公社哪個部門?等等,林木森!我想起來了;『青港灘工程』還有『火裡救人』、『風雨背纖』……林木森,當時我就說,這人的名字有六個木,怕是有六條命;水裡火裡什麼險事都敢上。了不得!真的,我們公社林書記總是說,出了*彪是林氏家門不幸,我龍溪的家門可給我長了臉!林書記一直嘮叨忙好了春蠶,要上龍溪去看你哩!哈哈,他可要撲空了。」
「沒有宣傳的哪麼懸乎。」林木森謙遜地說,心裡卻美滋滋地。
門被有規律地敲了三聲,陳仁傑來「拜訪」他們;陳仁傑一見房間擺設,感歎不已。
「你們這樣多好。我的同屋說怕相互影響,杷書桌、衣櫃分放兩邊;屋裡像有『兩派』似地,弄得房間裡中間空蕩蕩地,兩邊又擠又亂……」
「來。抽煙。」沈雙林說。
陳仁傑說:「謝謝!我不會抽。二位,問你們一點小事。怎麼來學習,每個縣的補助標準都不一樣?你們湖興最高,一天二角;我們德興最低,只有一角。窮縣就是窮縣。對了,你們出來,公社有補助嗎?」
沈雙林側轉臉,朝林木森眨眨眼,說:
「沒有。陳仁傑同學,我一個月工資三十六元,家在生產隊,每月光買工分就要二十元;自己要抽煙,還得貼補家用開支。縣裡不補貼,我連這裡伙食都交不起。」
陳仁傑的心裡平衡了,算上公社每天一角五分錢的「補貼」,自己每天比「同學」還多了五分錢。還是山裡人實在,湖鄉的人就嘴巴甜,左繞右繞,泥水打牆——外面光。
林木森說:「我還好,家裡每月寄點錢。就是煙錢開銷大……」
陳仁傑驚詫了,說:「林木森,你還在舀工分?沒有『轉干』?」
「轉了。」林木森感覺自己嘴太快,忙解釋,「我是個『知青』,家裡寄著習慣了。」
沈雙林說:「於林公社的『知青』絕大多數家裡都給錢,按月給。『知青』們說,站起不比阿爸矮,月月到阿爸手裡舀煙錢;躺下比姆媽地方大,日日靠姆媽給錢花。說起來也真傷自尊!可是,『知青』們除了出工掙些工分,自留地上沒收入,養不活豬喂不了羊,一間小屋,連雞窩都沒地方搭。家裡不給錢,日常開支從哪來?」
林木森說:「說起來還真慚愧!說是『我們也有一雙手,不在城裡吃閒飯。』倒跑到農村吃伸手飯了。」
林木森提干後,也要父母不在寄錢。因為有些收入與政策不相符,木森不好說,可父母一算帳,發現他的收支不平。父親說,「一個人在外,處處受肘他人。經濟上看淡些,矛盾會少。」家裡每月還是寄十塊錢給他。靜下來時,林木森很贊同父母想法,涉及實情,他又忘乎所以了。平生不做虧心事,半夜敲門心不驚。正因心裡有鬼,林木森時候考慮留條後路,於是養就了斂財心理。
陳仁傑說:「這倒是實情。林木森,我問過了,這批學員中就你和湖濱公社的周鑫倆人是『知青』。說到『知青』上山下鄉,我還有些意見。我戶口在農村,和巒山鎮上的同學一起回鄉,可連『回鄉知青』也算不上。」
沈雙林說:「我也是農村戶口,『回鄉知青』又怎樣?不就多四十塊『安置費』,問問木森,四十塊能作什麼?」
林木森說:「我屬『投親靠友』。四十塊『安置費』,光買農具、斗笠、雨衣,亂七八糟花了二十**塊,隊裡還收了四塊錢管理費。」
陳仁傑說:「『知青』的問題看似簡單,深究很複雜。巒山有的『知青』自創門路,靠山吃山,整天尋『山貨』,弄得社員心裡癢癢地。好了,二位,組織上讓我們脫產學習,是對我們的培養,生活上清貧些,可以克服。你們去供銷社沒有?這裡供銷社的物資比公社供銷社還全……」——
記住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