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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055 核查分米 文 / 兔四哥

    在錢北,最不計較直播稻損失的應該是第二生產隊。種植直播稻三畝不到,又及時干田保本禾;按王阿桂的說法:「多多少少能結點空癟谷,也算收回點『豬飼料』,比種『青苗』肥田好。」

    接到大隊通知後,王阿土與隊委商量;按口糧額還有四千六百五十斤,就是分米,也不過補上六百四五十斤谷。

    有隊委說:「還是小心點好!都說這次告密的人是錢北的;你們想,有誰能把錢北的底摸得這麼透?多少人,分多少糧弄得這麼清清楚楚地。」

    王阿土說:「管他是不是錢北的;我作隊長,只圖社員能多吃一口。分米!」

    王阿桂說:「好,分米。把木森叫來,商量一下;他的點子多。」

    林木森見隊委們鄭重其事地,笑了。說:「多去條船裝糠。生產隊養豬場到外面買回來五、六百斤糠,說破了天也不犯錯吧!」

    隊委們都笑了。讓碾米房嚴格加工的標準,認真登記,這只是一句空話,歷來打米都是稱谷計算加工費。稱歸稱,設備啟動時的耗電大,一開機,忙進忙出全是隊裡社員,多打三五百谷,碾米房從不計較,所以登記多少誰也不當回事。其實,要查生產隊分米是不是補貼了谷,漏洞是在糠上。打米先用橡膠輥礱谷機使稻穀的穎殼與糙米分離,這穎殼是礱糠;再把糙米經碾米機去掉糙米的皮層,達到白米的等級成品。生產隊裡打米並不是要打成精白米,而是調大碾米機的篩孔,使碎米隨同精糠流出。社員們再用細籮仔細地從精糠羅篩出碎米來,煮稀飯或磨粉作糰子吃。如果在打米時,轉移掉部份糠;便數物相符了。

    於是,安排人擔糧上船,連夜去躍龍港口的碾米房,加工打米。

    錢北大隊大隊部原來是朱家的繅絲作坊;在街北,「大牆門」座南朝北。五開間,有前後兩進。進大門是前庭院,前進是三合院式的樓居,現在是大隊的辦公室。樓居與後進之間有很寬敞的後廳,這裡原是繅絲作坊,現作了大隊大會議室。「大隊治保會」在大隊部的後進;當年為了貨物進出,將東面第二間作了後門廳房。

    田樹勳在辦公室看書;「治保會」的隊員在後門廳房聊天。現在沒有「中心任務」;坐在屋裡悶,敞開後門,門廳房裡舒暢。

    王阿土走進來,說:「怎麼,大白天還怕有賊?兩扇後門要五六個人守!」

    隊員們笑笑;「治保會」裡沒有二隊的人,他們知道王阿土有氣。

    李伯林問:「阿土叔,有什麼事?」

    「大明呢?找他開證明;我們隊裡要去打米。」

    七隊的田樹勤說:「剛才還在。阿土叔,要不,阿土叔,讓樹勳開,他在屋裡。」

    「真麻煩!自己的口糧還要別人惦著。真不知那個乖婆娘養了個多舌頭的戇頭……」王阿土推進辦公室,問,「大明主任在嗎?」

    王阿土在後門廳說的話,田樹勳全聽見了;他壓制住滿腹怨憤,取出油印好的「證明」,解釋說:

    「阿土隊長,如果分谷,社員自己去打米,就不用開證明。」

    「行了。四千六百五十斤。我們作隊長的命賤,現在不巴結好社員,『秋收』時會被人戳脊樑骨罵姆媽的!」

    田樹勳聽出他的話意,你對直播稻不滿,怎麼口口聲聲要提到姆媽!他臉上掛不住了;不甘心地說:

    「阿土隊長,公社有規定,要經大隊『治保會』驗斤後才能開證明。」

    「是嗎?一塊走吧。」

    王阿土轉身便走。他心想,讓你看看也好,省得你疑神疑鬼。小戇頭!到了王家道場還敢嘴巴癢,自然有人收拾你!

    田樹勳叫上堂兄田樹勤來到二隊的倉庫,稻穀已裝了大半;社員們象沒看見他倆,自顧自地裝船。保管員薛天康說:

    「怎麼辦?好在過磅單數碼全在。你合合數。」

    田樹勳在倉庫轉了一下,擺擺手說:

    「不用,我也是來走個過場。這是證明。」

    回到辦公室,田樹勳立刻通知「治保會」的隊員:

    「今晚有『行動』,十點鐘集合。」

    「治保會」經常是半夜行動,隊員們誰也不關心是什麼行動。晚上到大隊部一看,冷冷清清地,連「治保會」主任王大明都沒來。坐了一陣,十一點多了,個個不耐煩了;便讓田樹勤去問。田樹勤剛進門,田樹勳已準備動身了。他很高興地說:

    「都到了吧!讓你們看場好戲去。二隊今晚瞞產私分;下午我在二隊倉庫地下看到五個數字,加起來是六百五十七斤。不明白?他們加工四千六百五十斤谷,這正好是私分的補貼數。狐狸再狡猾,也鬥不過好獵手。走!」

    田樹勤一愣,擰緊眉,呵呵嘴,沒吭聲。田樹勤進了「治保會」,娘子春苗三天兩頭就在枕頭上交待,不讓他幹出格的事。

    田樹勳知道堂兄是塊熱糍粑,軟沓沓地上不了檯面。皺著眉說:

    「你怎麼沒有一點革命的鬥爭性?好吧,你留下值班。」

    「治保會」隊員們聽到是為這件事,都打退堂鼓,個個爭著要留下來值班。最後,田樹勳決定誰也不留。

    正如田樹勳所估計一樣,到躍龍港口的碾米房;二隊的谷剛打好,一夥人正圍坐一堆吃「宵夜」。一鍋新米飯,一臉盆芋頭燒肉。見田樹勳他們進來,不免有些驚慌;大家都虎著臉,誰也沒有起身招呼客氣一句。鄉里鄉親地,「治保會」的隊員反覺得有些尷尬。田樹勳看了一圈,不見一個二隊隊委,問:

    「你們今晚打米,誰負責?」

    大家埋頭吃飯,都不吭聲。

    田樹勳又問一遍,林木森應道:「有什麼事?」

    「公社有通知,為防止瞞產私分;生產隊集體打米,要由大隊『治保會』驗斤。二隊今天提前裝船,現在我們來核實一下。」

    「應該。」林木森又添了半碗飯,說:「米,糠都在這。你看怎樣核實?」

    田樹勳說:「過秤。」

    「好吧!」王興榮說,「等我們吃完飯再說。」

    耐著性子等大家放下碗,二隊的人一個個又走到河邊抽煙、閒聊。看著都十二點半了,「治保會」的隊員都急著完事回家去,讓田樹勤去問。看見林木森他們一個勁地拖時間,田樹勳更堅定了自己的判斷。田樹勳再三按捺心中惱怒,催促裝船,誰也不搭話。

    李伯林笑著說:「興榮,裝船吧。再坐天就亮了。」

    王興榮愛理不理地起身,招呼了一聲,大家動手裝米。王興榮挑擔米要上船,被田樹勳攔住了。

    田樹勳說:「等等,這擔米還沒有過秤。」

    「上岸時秤了。」王興榮裝糊塗,說,「打米按谷算加上費,從來不秤米。」

    田樹勳說:「我不是說了嗎,這船米要核查數!」

    「核查?查什麼,這是我們口糧米。」

    「查的就是口糧米。」

    阿淦接了腔,說:「幫幫忙;我們的口糧要你操心!田里的稻草你管不管?」

    阿乾說:「怎麼能不管?按他所說,畝產一千六,到時上七隊挑谷去!」

    「治保會」隊員都裝著沒聽見。田樹勤抱不平了,說:「直播稻是縣裡讓種的;憑什麼到七隊挑谷去?」

    「憑田家圩出了個『畜牧專家。怎麼,你敢說五石丘種的是高產稻?」

    田樹勤眼睛瞪得老大,半天沒說出一個字。碾米房一片譏笑,田樹勳的臉都變青了。

    「好了,都一點多了。」李伯林忙打圓場,說,「不扯遠了,早點秤完好回家。」

    「我們明天還要出工都不急,你們明天可以睡覺急什麼?」

    有人敢嘲弄「大隊治保會」!田樹勳忍無可忍,厲聲說:

    「現在我代表『大隊治保會』宣佈,過秤!」

    王興榮朝他一撇嘴,把米擔一放,坐在一邊抽煙去了。二隊的人會停工,田樹勳還真的疏忽了這點。其實瞞產私分是公開的秘密,「治保會」隊員都是受益人,管了二隊會牽扯到自已隊裡,事情鬧大,恐怕連阿爸、姆媽、娘子都會埋怨。讓誰挑呢?田樹勳把自已逼上了梁山,一咬牙,自己擔。一擔米一百六七,田樹勤見他腿都在顫;便接了過去,過秤上船。

    有人帶頭,「治保會」的隊員也跟著挑米過秤上船。挑著挑著,田樹勳感到奇怪了;林木森他們不肯擔米,怎麼裝擔會這樣積極主動?對呀!瞞產私分的米在糠裡。田樹勳轉身去裝糠,被阿淦攔住了。

    阿淦說:「你有病呀!米沒擔完就擔糠,籮裡儘是米。真是吃草的!」

    「你——」田樹勳被激怒了,把阿淦推開。

    阿淦順勢一倒,大喊大叫起來:「打人了!田樹勳打人了!」阿乾幾個趁機圍上,邊推搡,邊暗中給了田樹勳幾拳。李伯林、田樹勤忙來勸阻,被王興榮幾個人攔住。碾米房一片混亂,田樹勳被推倒在礱糠裡,只有招架沒有還手之力。這時,王大明匆匆趕到;見狀大驚,高聲喊:

    「住手!你們幹什麼?住手!」

    田樹勳爬起來;見到了救兵,立刻恢復了精神,忙向王大明訴說。可王大明一句也不聽,衝著「治保會」的隊員大聲說:

    「你們怎麼都到碾米房來了?馬上回大隊。公社緊急通知,『太湖聯防』;進入『一級戰備』!」

    望著王大明領著「治保會」隊員跑步離去,碾米房爆發了好一陣大笑。擔米上船時,阿淦好懊惱,說:

    「早知大明會來,真該讓田樹勳把糠也挑上二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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