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梵子羅的影子
天羽神殿內,在地者與梵子羅的見證下,阿修羅與西多里爾正為阿修羅一族與天族擬定和平契約,而他們並不知曉,今日的事情,早已被一人所知曉,其中所發生的一切悉數落入了她的眼中。
神子夕夢……
真實之鏡,乃是神子夕夢以本源之力所創神器,凡神臨之地所生之景,皆逃不出真實之鏡的映照。
靜默無聲的的末日神殿中,真實之鏡中的景色倒映在神子夕夢異色斑斕的雙瞳之中,她面無表情的望著眼前正在發生的一切事物,似渾不在意,又似心有定論。
不遠處,蒂娜女神正陪伴著神之子,真實之鏡中所發生的一切,同樣也進入她的眼中,與神之子不同的是,對蒂娜而言鏡中西多里爾與梵子羅乃是生命中最為珍貴的兩人,在知曉他們可能會離開神臨之地,前往異域世界後,使得蒂娜的內心帶著一絲難掩的驚慌。
同樣的沉默中,蒂娜的目光時不時的望向神子夕夢,見其始終不為所動,終於……
蒂娜走至神子夕夢面前,雙膝一屈跪下身來,她沉聲道:「主體,請您降下神諭,即刻讓梵子羅回歸末日神殿,並讓聖王西多里爾近期內不得離開神臨之地。」
神子夕夢收回了目光,轉而望向蒂娜,感受到神子眼中的不悅,蒂娜不由得低下頭來,少頃,神子夕夢語氣平淡的道:「吾早就告訴過你了,若有朝一日,他一旦離開了神臨之地,那麼未來,我們就不能在干涉他的任何行事,不是麼?」
「這……」思起過往協定,蒂娜一時愣住。
「自他出生以來,汝便讓吾以空間禁錮著他的自由,監視著他的成長,就算在下界,你也從未讓他踏出過天眷王城,你囚禁著他,卻讓他的心更加嚮往外面的世界,也終於使他離開了神臨之地,這真是諷刺至極啊。」神子夕夢微微歎道:
「怎能如此……吾兒,還只是個孩子啊,如今,他甚至連自保之力也無,如何去面對那危機重重的外世,不行,吾不能就這樣讓他離開,不能……」蒂娜精神恍惚,喃喃自語的說著:
「你這是準備去破壞遊戲的規則麼?吾之化體。」神子夕夢的語氣中已帶冷漠。
「我並不是這個意思,主體……」蒂娜心知事不可為,湛藍的眼瞳帶著點點淚光,她俯下身道:「但若就讓我眼睜睜看著他步向危境,卻是萬萬不能,所以,吾懇求您,派人去來保護他。」
「派人保護他麼……」
「正是如此,請主體一定要答應我的這個要求,否則,吾心不寧。」蒂娜再度懇求道:
「其實,有他的父親西多里爾以及阿修羅在,他的安全已經不成顧慮,你何必多此一舉。」
「吾兒他生性好動,好奇心強,喜四處探險,定不會安分的呆在他們兩人身邊,若遇危境,卻無保護之人,這定然讓吾追悔莫及的。」蒂娜直起身後,細細的分析道:
「你倒是挺瞭解他的……」說著,神子夕夢又看了真實之鏡中那帶著萬分期待之色的梵子羅一眼後,道:「既如此,你想讓吾派誰去保護他?天狼星,還是夜神?」
「天狼星與夜神,雖頗有實力,但此刻吾兒所面對者乃是連阿修羅也甚是忌憚的魘龍,因此他們並沒有在面對魘龍時保護吾兒無恙的能力。」蒂娜卻是拒絕道:
「哼,你就這麼肯定他會對上魘龍?」神子夕夢冷聲道:
「主體,實不相瞞,前日吾心有所感,所以不得不防啊。」蒂娜語氣甚是肯定的道:
「是心有所感,還是真心來欺騙吾,吾之化體,你可真是越來越……」神子夕夢剛一抬手,見蒂娜已經快速俯下身軀,一時也不好在責備與她,又細思片刻後,神子夕夢方才出聲道:「若你是要找一個能與阿修羅爭鋒之強者的話,吾倒是有一個人選,無界尊皇,如今,吾便用保護梵子羅的安危為條件,來讓他換回自己的自由吧。」
「主體,萬萬不可啊!」蒂娜忙直起身道:「無界尊皇,乃是死國之主,他若獲得自由,定會當今局勢產生無可預料的變化,如今,阿修羅已然回歸,其後續發展還有待觀察,這個時期,實不能讓無界尊皇回來,更何況,無界尊皇為一國之主,怎麼可能為了保護一小兒而奔走四方,他實不是最佳人選啊。」
神子夕夢聞言,冷笑一聲,微怒道:「呵……這個時候,你又開始顧全大局了,不過,這也不行,那也不可,吾之化體,你到底在想什麼?莫非,你想讓吾親自去保護那小子?!」
蒂娜小聲嘀咕道:「若真能如此,那自是再好不過的了……」
「嗯~!」神子夕夢雙眼一冷,察覺到這無邊冷意的蒂娜忙低下頭,不敢與其直視,在短暫的沉默後,大殿之中方又重新響起了神子夕夢的聲音:「吾之化體,你到底在盤算著什麼,直言吧。」
「回稟主體,其實,吾只是想替梵子羅向你要一位能時時刻刻保護他的影子。」蒂娜重又直視這神子夕夢,一字一言的道:
「影子?莫非……」神子夕夢面有不愉,冷然道:「你是想讓她去做梵子羅的影子麼?吾之化體,你應該明白,她的存在所應對的目標為何的。」
「吾知,但請主體,能體諒吾,做為一個母親的心情啊……」蒂娜再度俯身懇求道:
神子夕夢沒有回答,只是一瞬不瞬的注視著跪伏在身前化體,她個性堅韌,本該高傲,卻願為自己的兒子做到這個地步,情之一字,真能改變一切麼?
感受到神之子的目光,蒂娜心有忐忑,唯有等待。
「蒂娜,告訴吾,成為凡人的妻子,又身為他的母親,此刻,你的心中究竟有著怎樣的感受?」神子夕夢忽然問道:
「咦?」神子夕夢的話題突然轉變,讓蒂娜有了片刻的困惑,少頃,她回過神來,見神子夕夢仍然看著自己,似在等著自己的答案,在尋思片刻後,蒂娜單手輕撫著心口,柔聲言道:「現在,對吾而言,吾之夫君,吾兒,便是我的一切,為了他們,我可以放棄一切,神子夕夢,這樣的心情,實難言述啊……」
「蒂娜,你真是一個……」神子夕夢想笑她傻,念她癡,但話在口中卻怎麼也說不出來,在一聲歎息聲中,神子夕夢輕聲言道:「如此,吾便讓她去保護梵子羅的安危。」
「啊……」想不到神之子如此簡單便答允了下來,蒂娜忙感謝道:「謝謝你,夕夢,謝謝你。」
「這樣一來,就如你所願了啊。」神子夕夢淡淡的說著,語氣中有著那麼一點不甘。
「其實……」蒂娜快速的平復了自己心情,她望著真實之鏡中的梵子羅,虛無縹緲的說道:「吾之所願,也是你之所願,不是麼?」
夕夢聞言,卻是緩緩合上了眼眸,以此,掩住了自己的心。
與此同時,天羽神殿中,西多里爾與阿修羅之間的談判終於達成一致,由地者親自執筆,一條又一條的契約,密密麻麻的書寫在羊皮捲上,最後,西多里爾與阿修羅兩人分別以己血為墨,在羊皮捲上各自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當西多里爾與阿修羅的名字,齊整的落在羊皮捲上後,一道金光閃過,契約達成!
「哈~!成了!!」梵子羅歡呼一聲,忙將桌上羊皮卷拿起,他望著羊皮捲上以黑色如墨的阿修羅之名,喜極而泣道:「我……終於……得到阿修羅的親筆簽名了,真是太讓我高興了,哈哈~哈哈哈哈~!!!」
阿修囉囌醒當初,梵子羅也曾要過簽名,但阿修羅之名,應天地所感,不能隨意予人,否則恐遭神罰,驚得梵子羅一時也不敢向其索要簽名了,如今,以兩族和平為契,應不會再受神罰了吧。
「喂!」西多里爾敲了敲梵子羅的頭,乘他吃痛抱頭之際,迅速從他手中奪過羊皮卷後道:「這東西,可不能由你保管啊。」
「啊~!為什麼不能給我保管?!老爹,你快還我啊!!」梵子羅張牙舞爪欲搶回有著阿修羅親筆簽名的羊皮卷,西多里爾卻是大笑一聲,他將手中的羊皮卷舉得高高的,讓梵子羅無可奈何,在地者與阿修羅注視下,父子兩人爭鬧許久後,沒能奪回羊皮卷的梵子羅一臉氣憤難耐的道:「哼!老爹你好奸詐,你明明也想要阿修羅前輩的簽名的,你跟我明說就是,何必搶我東西!!」
「切,你小子,我怎會稀罕那東西啊!!我……」西多里爾忙於解釋,感於阿修羅就在身旁,如此直言不太好,逐換了個語氣道:「吾只是要妥善保管這兩族契約而已,你一小兒,毛手毛腳,把這東西弄丟了,可就麻煩了。」
對此,梵子羅自是不信,正要說些什麼時,地者已然出聲道:「霞,還是將契約書交我保管吧。」
「額,這……好吧……」這攸關兩族未來發展的契約書,還是交由地者保管,較為妥當,西多里爾將手中契約書,遞交至地者手中。
見地者取得了契約書,阿修羅方才鬆了一口氣,他站起身來,道:「地者,吾欲先回去看望族人。」
地者知道阿修羅欲回阿修羅一族,是要將此地與天族擬定契約一事,轉告所有族人,他點點頭道:「你去吧。」
阿修羅躬身一禮後,便轉身離開,行至半途,他身後傳來了,西多里爾提醒之聲。
「阿修羅,請聽吾一言,莫要試圖解救無界尊皇,否則,惹怒她的後果,你與你的族人們都承擔不起啊。」
阿修羅腳步略一停頓後,沒有說什麼,直接化光離開了。
西多里爾見狀,歎了一聲道:「也不知道他聽進去沒有,地者,我們需要做些準備麼?」
地者搖搖頭道:「阿修羅,行事謹慎,不會在此時刻,強行解救無界尊皇的。」
西多里爾聽了,也覺有理,他點點頭後站起身來笑道:「既如此,那我也該回去處理些事情了。」
「父王,你要回王城了麼?」
「是啊,吾兒,你要與我一同回去,泡泡溫泉麼?」
梵子羅,忙將頭搖得似撥浪鼓。
「既如此,吾也不勉強你,哎,如今吾兒與我有些疏離了,這樣不好,這樣不好啊~!!」歎息聲中,西多里爾已經走至神殿外,轉瞬化光離去了。
天羽神殿中,只剩下了梵子羅與地者兩人,仍未放棄的梵子羅,雙眼如炬的盯著地者手中的羊皮卷。
地者面色平靜的將羊皮卷放入袖中後,對梵子羅道:「子羅,將你在上天界遭遇之事,如實告訴我吧。」
梵子羅心頭一震,感受到地者樸實無華的目光,知曉剛剛那番虛言,沒能騙過地者,他應了一聲後,便老老實實的將上天界所遇諸事,重新告知地者,當然,其中自己誤闖天魔池,以及紅夜之事,梵子羅還是很小心的掩去了,而地者似乎更關心魘龍以及九幽魔道之主路西斐爾,多番詢問這兩人的事情,所以,對於梵子羅言語中偶爾的一些異狀,也直接忽略不計了。
一席話談下來,已至深夜,地者讓梵子羅休息後,便若有所思的進入天羽神殿深處,百無聊賴的梵子羅出了神殿,走至望月台上,坐在地面上,梵子羅抬頭望著那漫天星空怔怔出神。
「吾兒,何故如此無精打采的?」
梵子羅回頭,正好看到西多里爾乘風而來,他搖搖頭道:「老爹……,不知為何,我的心裡好慌,難以平靜下來,所以就沒精神了。」
「喔?這是為何?」西多里爾走至梵子羅身旁,坐下身來,關心問道:
「老爹,你看這廣闊天地本應讓人心曠神怡的,然對我而言……」梵子羅望著星空,喃喃而言道:「這四方天地,好似囚籠,禁吾之身,錮吾之心,壓得兒喘不過氣來,老爹,請你告訴我,這究竟是為什麼啊?」
「這……」西多里爾有些驚訝的望著梵子羅,少頃,他歎道:「吾兒,志在四方,這一方世界也能視為囚籠,吾不如你,吾不如你啊……」歎息過後,西多里爾拍了拍梵子羅的肩頭道:「如今,吾兒尚年幼,待你長大了些,吾便想法讓你真得自由之身,這三界天地之間你皆可去得,不過,你先得告訴為父,你心目標為何?」
「目標……」梵子羅一時出神,他的目標便是成為三界主宰,世界之王,然而此刻,他心中卻只有一種模糊影像,他想去抓住,卻終是抓不到,於是,他搖搖頭,苦著臉道:「我也不知啊……」
「看來你,還未確定你的心,不過,不急,你可慢慢細思,慢慢體會啊。」說著,西多里爾站起身來,轉身準備離開。
梵子羅抬頭望著西多里爾,問道:「老爹,你要去哪?」
西多里爾望著天空,回答道:「吾即將和你暫時離開神臨之地,在這之前,吾自當尋一幽靜之所,縱情高歌,以遞吾對你母親的思戀之情啊。」
原來是想唱情歌給母親聽啊,梵子羅笑了笑,正欲調侃幾句,忽然想起一事,忙道:「那個……老爹啊,你能不能等我們離開後,在唱歌啊?」
西多里爾低下頭,望著梵子羅懇求的眼神,展顏一笑道:「吾兒,汝是在擔心你母親知你逃家後,要把你抓回去麼?」
梵子羅愣了片刻,緩緩點了點頭,小聲嘀咕道:「若被抓回去,就不好玩了。」
「哈……你實不必擔心,你的母親早就知道一切了。」梵子羅聞言色變,西多里爾仿若未見的繼續說道:「其實她也應該知道了,在這世界中,能有什麼她會不知的?吾兒你說的不錯,某種程度上,這方天地卻是一個囚籠,好了,不多說,吾要思戀你的母親去了。」說完,西多里爾已徑直離開,不知他要去何方,縱情而歌了。
而梵子羅則呆呆的坐在原地,猶自存在震驚之中,原來自己的行蹤早已被母親和大姐頭知曉了,可為什麼,沒見她來找自己,這究竟是為什麼……
難道,她已經不管自己,也不要自己了麼?
一念甫生,梵子羅心有痛感,他撅著嘴,握拳拍打著自己心頭,喃喃而言道:「我才不稀罕,我才不稀罕!!」
話雖如此,梵子羅心口痛感更甚,他目中隱有淚光浮現,似受了什麼委屈,他攥著淚,抬著頭的望著那空中明月,下一刻,梵子羅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之色,耳邊也想起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何家小兒,在此方啼哭,目中有淚,汝心恨誰呢?呵呵呵呵~~!!~」
入目處,一道曼妙的人影,黑袍加身,在朦朧的彎月中出現,讓人側目者是一柄宛如勾月的彎鐮,握刀的手潔白如玉,笑聲中,來人輕飄至梵子羅身前,並輕撫著他的臉龐,語氣溫柔婉約的道:「你便是吾的小主人麼?真是讓人憐惜……
「啊,你是……你是……」梵子羅喃喃說著,有些搞不清楚目前的狀況為何。
眼前,只見得一年約十八的神秘女子,她那一襲黑色長袍在微風中飄揚而起,其艷麗的面容有著說不出的清冷,那雙奇異明媚的眼,似能洞悉他人的內心,短短的一睦後,這黑衣美人輕聲道:「吾名,嬗蝶芊玉,至今日起,吾便是你的影子了,我的小主人啊,從今往後,你定要好好待我啊,呵呵呵~!」
梵子羅,張了張嘴,徹底的,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