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塞軍從南京側面繞開,楊榮絲毫不在這附近耽擱,只是派了兩隊各自由十多名騎兵組成的小隊,折返方向,迎著重步兵可能前來的方向去了。
繞過南京,再向北走不多遠,就到了溫榆河邊。
溫榆河的河床很窄,在見過大川大河的楊榮看來,這條河就像是一條靜靜流淌的小水溝。
水面平靜,在微風下泛著片片漣漪。河水清冽,站在河邊上,能一眼看到河底的泥沙。
雙手叉腰站在河邊,楊榮緊皺眉頭望著河的對岸。
河對岸是一片茂密的林子,在風兒的吹拂下,林木的樹冠輕輕搖晃著,發出一陣「沙沙」的輕響。
附近並沒有適宜鎮守的山崗和險地,而且窄窄的河床,根本不可能阻礙遼國大軍的推進。
朝四周看了看,楊榮往河灘上一指,對身後的親兵說道:「傳令下去,命令全軍在河灘上挖去深坑。深坑分為三道,上面鋪好草根、樹葉,做好假象。河床最邊沿一道,往河床上方再設兩道。另外在深坑後方,設置絆馬索,最後增設拒馬樁!」
說話的時候,楊榮的眉頭緊緊的擰著。他很清楚,這些防禦措施,在佈置的時候顯得很強大,可真正打起來之後,它們所能起到的作用並不會像看起來這麼強大。
眼下他最希望的,是魯毅和王晉能夠帶著西塞軍的重步兵盡快趕到這裡。有了重步兵,這次阻擊戰才有可能拖延的時間更長甚至最終迫使遼軍重新尋找登陸點。
數萬名西塞軍官兵已經開始在河床邊上挖起了深坑,河床邊上的沙土很是鬆軟,沒挖多深,新的麻煩就出現了。
這裡臨近河邊,地下水很是豐富,官兵們才挖到兩尺見方,坑裡就洇出了水。
得到坑裡洇出水的回報,楊榮並沒有下令停止挖坑,他只是在擰眉沉思了一會之後,向官兵們下達了將水排干,繼續深挖的命令。
深坑裡,一個個赤著上身的官兵正揮汗如雨的掄起鏟子向外甩著泥漿,而坑上則有無數官兵正用一切他們能夠找到的盛水器具,將坑裡的水舀出來,倒進溫榆河裡。
看著那條漸漸成型的深坑,楊榮的眼睛微微瞇了瞇,一個算計立刻從他心內生起。
河床邊上地下水豐富,他們知道,遼軍應該也瞭解。沒人會想到在河床邊上這種根本不適合挖坑的地方挖陷坑,這幾道陷坑,恐怕起的作用,會比他早先預料的要大的多。
當然,僅憑陷坑,是不可能對遼軍造成太大的傷害,必須要有其他的佈置才行。
朝四周看了看,四周是一片空曠的河床,根本無法藏匿兵馬。
眉頭緊緊的皺著,楊榮一言不發,站在他身旁的柳素娘和閻真相互看了一眼,也沒有說話,她們知道楊榮此刻一定在尋思著該如何對付不久後即將到來的遼軍,這時候說話,只會打亂他的思緒。
向四周看了好一會,楊榮抬腳朝著左側的河床走了過去,在走到一群正舀著水的官兵身後時,他雙手背在身後,向那些官兵們問道:「兄弟們,你們覺著在這裡挖坑是不是很辛苦?」
「回大人的話!」聽到楊榮的問話,一個軍官抬手用沾滿泥漿的胳膊抹了把臉,滿臉泥巴,朝楊榮一抱雙拳說道:「我們兄弟都是輪流挖坑和舀水,這裡的泥土鬆軟,挖坑倒是真不覺著有多費力,只是這舀水實在是太過麻煩,累的腰酸背痛,可剛舀出來,接著又有水洇到坑裡,著實讓人頭疼。」
「呵呵,兄弟們辛苦了!」楊榮不顧污穢,伸手朝那軍官的手臂上輕輕拍了拍,朝正忙著幹活的官兵們喊了一聲。
官兵們全都直起了腰,幾乎是齊齊回了一句:「不辛苦!」
從這群官兵們身旁走過,楊榮站到河邊,望著被官兵們傾倒泥漿而弄的十分渾濁的河水,半晌也沒說話。
「來人!」盯著河水看了好半天,楊榮猛的扭過頭,朝身後喊了一嗓子。
一個親兵連忙跑到他身前,雙手抱拳,躬身站立著。
「即刻命人在製造木排,木排兩邊要削的異常鋒利,要讓他們抓緊造,明天晚上我要看到一千個木排出現在我的視線裡。
「是!」親兵應了一聲,轉身走了。
重新扭過頭看向河床的時候,楊榮嘴角掛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只要有了那些木排,遼軍在渡河的時候,他就能給遼軍造成很大的困擾,讓他們從剛開始渡河,面臨著攻擊。
河岸這邊,官兵們奮力的挖著深坑,而河岸的對面,也有許多官兵正揮舞著鏟子,在忙著挖坑。
天柱莊附近的河床兩側,已是被西塞軍官兵給挖的坑坑窪窪,原本清冽的河水,也因為泥漿的倒入,而變的渾濁不堪。
天色越來越暗,可西塞軍的官兵們卻絲毫沒有停下來休息的念頭。一隻隻鏟子在坑中翻飛著,一筐筐的泥土被傾倒進河中,流動的河水推著污濁的泥漿,朝著河的下游去了。
官兵們一整夜沒有停歇下來,楊榮也是一整夜沒有合眼。五萬人共同的努力並沒有白費,他事先設想的陷坑和絆馬索、拒馬樁全都設置完畢,就連河床對岸,都有著一條長長的深溝。
深溝上面鋪設著細樹枝,鋪滿了落葉和枯草,還灑了許多泥土,若是不注意看,根本看不出那些地方的下面是空的。
附近的樹林被放倒了一大片,許多官兵正忙著扛抬樹幹,將樹幹劈成一根根比胳膊粗些的木條,把木條的兩端削的像鉛筆一樣尖。
這些官兵用樹皮搓成繩索,將削好的木條綁在一起,一隻兩頭帶有尖刺的木排才算是做好了。
可能是所有官兵都知道,這次他們將要面臨的會是一場死戰,戰前準備的越充分,他們活下去的希望就越大,幹活的時候很是賣力。
一整夜沒睡的楊榮在官兵們面前來回的走動著,看著官兵們賣力的幹活,他心裡感到很不是滋味。
大宋的軍制有著很大的弊端,如果不是宋太宗要親征,他根本不需要讓西塞軍的官兵做這些。攻破南京城,只要他和李繼隆配合得當,完全不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情。
可宋太宗這次要親征,而且戰前就已把所有的戰鬥部署做好。李繼隆要進攻南京,而南京北面遼軍的必經之地,則只有楊榮來鎮守,才有把握為李繼隆鞏固好後防。
越來越多挖好深坑的官兵投入到製造木排的行列,木排的製造速度也是越來越快。
黃昏剛剛降臨,一千隻扎捆的結結實實的木排就出現在了楊榮的面前。
這些木排全都是用樹皮搓出的繩索綁縛在一處,用這樣的繩索綁縛,木排在水中即便浸泡的時間再長,也不會因繩索腐爛而浮出水面。
下達製造木排命令的時候,楊榮並沒有考慮到這麼多,還是兵士們在製造的時候想到既然要製造木排,一定是會放在水中,用麻繩捆縛,絕對沒有用樹皮搓成的繩索捆縛起來耐磨、耐腐蝕。
對兵士們製造出的木排很是滿意,可楊榮卻還不能讓他們休息。命令官兵們將木排埋設進河中,用繩索牽著,在岸上留下繩頭。
一切準備都已做好,如今楊榮唯一擔心的,就是魯毅和王晉能不能及時把軍隊領到這裡來。
在河床附近作戰,騎兵的機動性完全無法發揮,步兵才是這裡作戰的主角。
一排排帳房在河床附近密密匝匝的擺列著,在營寨中,一隊隊騎著馬的衛兵正來回的逡巡著。
楊榮的帥帳內,掛著一盞昏黃的油燈,帥帳內除了他,花青等人也都在帳中坐著。
「你們應該都知道,這一次我軍是陷入了一場幾乎必死的局中!」坐在一張矮凳上,楊榮環視了一圈帳內的將軍們,一臉嚴肅的對他們說道:「整個部署,若是有半點差池,我軍都會在此處被遼軍全殲。」
「此處地勢平坦,無險可守,著實是讓人頭疼!」楊榮的話才說完,花青就對他說道:「大人為何會答應李繼隆,由我軍鎮守此處。」
「能否攻破南京,李繼隆將軍所做的還並不是最主要的!」楊榮撇了撇嘴,臉上帶著一抹無奈的對眾人說道:「易州、涿州都在我軍之手,南京已是深入大宋的孤城!大宋進攻南京,遠比遼軍支援要來的方便!我軍能否抵禦住遼軍的進攻,延緩他們過河的期限,才是這次攻打南京的制勝關鍵!」
眾人都清楚,楊榮的話是半點也不誇張。他們這次是站在一個決定著正常戰役成敗的位置。即便遼軍的攻勢到時再強大,他們也是不能後退半步。
帥帳內的所有人都沒再說話,每個人都緊緊的擰著眉頭,擔憂著遼軍一旦發起進攻,他們該如何抵禦。
「等飛虎他們來到,花青、陳芮、田威,你仨人分別帶著一支兵馬,繞到側翼,這一次我打算讓重步兵來打主攻,你們只是在側翼迂迴,盡量發揮騎兵的衝擊優勢!」楊榮擰著眉頭,看了看花青等人,對他們這麼交代了一句。(未完待續。請搜索,小說更好更新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