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董飛虎的牢騷,王晉並沒有做出任何的表態,他只是微微一笑,視線又投向了易州城方向。
與此同時,楊榮已經領軍在容城附近駐紮了下來,他是眼睜睜的看著李繼隆大軍的後隊從眼前經過,卻沒有命令全軍跟上。
進攻涿州,本就沒他什麼事,西塞軍的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易州!
在容城附近駐紮下來的第三天,斥候給楊榮帶來了個消息,從易州方向來了幾匹遼軍快馬。
得到消息,楊榮立刻命令花青帶人前去截殺。
易州城內出來遼軍,必然是趕往別處請求增援,雖說如今遼軍新敗,不一定會有增援派往易州,可楊榮卻認為從遼軍的計劃中能夠尋得兵不血刃攻下易州的法子。
自古以來,用兵之道是攻城為下,攻心為上。
在整場戰爭中,楊榮並沒有達到對遼軍攻心的境界,可他卻始終不願使用攻城武器,利用軍隊的強悍對城池發起強攻。
強攻,不僅會對城防造成極大的損傷,在攻下城池之後,還要重新修建工事,就連己方的攻城軍隊,也會遭受讓楊榮難以承受的損失。
西塞軍的兵源僅僅只是來源於忻州和寧化軍兩個並不算大的州軍,如今的十萬大軍,已是在不勞民傷財、不強征勞力的情況下能夠徵得的最大人數,每損失一個人,對西塞軍來說都是難以彌補的。
「大人,莫不是認為從易州出來的遼軍身上帶著什麼機密不成?」花青剛領人離去,魯毅就來到楊榮身後,小聲對他說道:「如今李將軍已經率軍前往涿州,易州既然派人出了城,想必是真以為我軍離的遠了,何不這時折回去,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不!」楊榮搖了搖頭,扭頭看著魯毅,嘴角掛著一抹淡淡的笑意向他問道:「你可知道如今易州的敵人最怕的是什麼?」
「他們最怕我軍斷絕易州糧道。」魯毅想了一下,兩眼望著楊榮,求證似的說了一句。
望著斥候稟報發現了易州信使的方向,楊榮的嘴角微微牽了牽,對魯毅說道:「你說的沒錯。可他們更怕的,是信使被我們截住,從而假扮送糧隊伍前往易州。在戰爭中,敵人越是害怕發生什麼,我們就越是要做什麼!」
魯毅沒再說話。
自從跟著楊榮轉戰北方以來,西塞軍一直都是高奏凱歌,除了在易水河畔與韓德讓的一戰,稍稍的留下了一些遺憾,再未嘗有過敗績。
這一切都是楊榮指揮得當的功勞,不僅是魯毅,整個西塞軍,如今私下裡都萌生著一種對楊榮的狂熱崇拜。
斥候離去後,沒過多久,花青帶走的那一小隊官兵就抓回了三個身穿遼軍衣甲的人。
三個遼軍被帶到楊榮面前,見了楊榮,他們並沒有表現出驚慌失措的樣子,反倒是全都把頭扭向了一旁,不去看站在他們面前的楊榮。
對他們的表現,楊榮並沒有顯露出絲毫的不滿。
一般有些血性的軍人,在被敵人俘虜之後,有這樣的表現並不奇怪。
守衛易州的不是北院部族軍那種沒有戰鬥力的雜牌部隊,而是隸屬於南京城的遼國精銳。
在這樣的軍隊中,士兵多是有些血性。
對有血性的敵人,楊榮向來也是不願太多為難。韓德讓說過的一句話很有道理,雖然雙方是交戰的敵對,可彼此的勇士,都應該得到尊重。
「你們是要去哪裡借糧?」雙手背在身後,楊榮繞著這三個遼軍信使轉了一圈,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意,對他們說道:「聽我一句勸,若是去了要借糧的地方,還是莫再返回易州比較好,至少能保全了自家性命!」
三個被捆縛起來的遼軍一臉茫然的看著楊榮,臉上的表情裡都透出了濃濃的不解。
「來人!」仨人沒有說話,楊榮也沒再多理會他們,更沒追問他們到底要到哪裡借糧,而是對身後的親兵說道:「把他們放了,讓他們快些走,本將軍征伐沙場,殺的人也夠多了,今日想要積攢些陰德,少造些殺孽!」
這條命令一下,不僅是站在一旁的親兵愣了愣,愕然的望著楊榮,就連正猜想著楊榮會如何對付這三個遼兵的魯毅也是呆了好半晌沒回過神來。
親兵沒有立刻上前將那三個遼軍放走,而是站在那裡發呆,不知到底該如何是好,楊榮微微皺了皺眉頭,有些不滿的朝他們輕輕嗯了一聲。
他在發出這一聲的時候,聲調裡帶著些許的不快,身後的親兵這才愣過神來,連忙上前為那三個遼軍鬆綁。
身上的繩索被解開,三個遼軍先是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人很是迷茫的向楊榮問了一句:「將軍既已抓住我等,為何不殺,反倒還要放走?我等可不是貪生怕死之輩!」
「若是真的想死,本將軍不介意成全你們!」楊榮冷哼了一聲,斜眼看著那三個遼軍,用一種水波不驚的語氣說道:「易州城不日即將被我軍拿下,你等前去催糧,不過是白白跑上一場罷了,殺你們不過是無端的多害了幾條性命!若是不想死,趕緊離去,莫要在此聒噪!」
三個遼軍相互看了看,齊齊抱拳朝楊榮拱了一下,轉身離去。
在仨人離去後,楊榮嘴角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向身旁的魯毅問道:「魯毅,你說他們會到哪裡借糧?」
魯毅搖了搖頭,一臉茫然的看著楊榮。
「涿州!」楊榮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對魯毅說道:「而且我料定,他們在離開之後,只會有倆人前往涿州,另一人則是立刻返回易州,前去向易州守將呈報我所說的這些話。涿州如今已被李將軍圍困,前往那裡的兩個人必然逃脫不了,這正是我軍可以利用的機會!」
「屬下愚鈍!」魯毅微微躬著身子,站在楊榮側後方,對他說道:「雖說大人分析的有理,可大人並沒有從他們口中問出任何有價值的消息便將仨人放走,著實令屬下感到萬分不解!」
「抓來他們已經是最大的價值了!」臉上掛著笑意,楊榮轉過身朝魯毅擺了擺手,對他說道:「命令田威,帶領五百重騎兵,換上遼軍衣甲,明日一早出發前往易州,就說是涿州派往易州協助守軍守衛城池的!」
「遼軍會這麼容易上當嗎?」這條命令一下,魯毅更是一臉的迷茫,下意識的問了一句。
「過去不會,如今會!」楊榮眼睛微微瞇了瞇,視線轉向易州方向,嘴角掛著一抹淡淡的笑意,對魯毅說道:「派出信使,命令王晉今晚對易州發起佯攻,你去安排吧。」
這邊楊榮命令田威帶領五百鐵騎換上遼軍衣甲,準備前去誆騙易州的遼軍守將。
另一邊,王晉帶領西塞軍重步兵與夜刺營守在城外不遠的山坡上,靜靜的等待著進城的夜刺營官兵帶回消息。
可天色已經擦黑,那些進城的夜刺營官兵還是沒有出城。
眼見天越來越暗,已是到了要關城門的時辰,王晉心內多少感到了些不安。
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易州城門,王晉緊緊的攥著拳頭,眉頭也深深的擰了起來。
「他們怎麼還沒出來?」柳素娘也有些沉不住氣了,來到王晉身後,向他小聲問了一句。
王晉緩緩的搖了搖頭,眼角微微抽搐了兩下,望著易州城門沒有說話。
「不會出事了吧?」柳素娘擰著眉頭,像是自言自語的又咕噥了一句。
望著城門方向,王晉還是沒有說話。
他的心裡也很不安,再過一會,城門就要關了,這個時候那些進城的人還沒出來,想必今晚是看不到他們出城了。
進城的人一刻不出來,王晉就會一刻感到心內不安。
那些喬裝改扮的夜刺營官兵身上根本沒帶兵刃,若是被城內遼軍圍住,縱然他們渾身都是武藝,也是討不到多少好處。
「通令全軍,今晚準備攻城!」城門終於還是關上了,王晉緊鎖著眉頭,對身後的親兵下達了準備攻城的命令。
這條命令剛一下達,早已有些按捺不住性子的董飛虎又跑了過來,剛看到王晉,董飛虎就朝他嚷道:「王將軍,聽說要攻城!末將願打先鋒。」
扭頭看著一臉興奮的董飛虎,王晉點了點頭說道:「今晚便有勞董將軍了!」
攻城命令已下,五萬西塞軍重甲兵蟄伏在山坡後,靜靜的等待著天色再暗上一些。
跟著楊榮轉戰北方,對楊榮的脾性,王晉已經很是瞭解。
他知道楊榮是不願對某個城池發起強攻的,這次下令攻城,也是在沒有辦法的情況下不得不做的決定。
就在王晉率軍等待著最佳的攻城時機時,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一匹健馬飛速朝他這邊奔來。
快馬向王晉這邊奔來,一隊兵士連忙迎了上去,沒過多會,那隊迎上去的兵士就帶了一個西塞軍騎兵來到王晉面前。
「王將軍!」走到王晉面前,騎兵雙手抱拳給王晉行了一禮,對他說道:「楊大人命令屬下前來傳話,請王將軍今晚對易州城發起佯攻。明日田將軍會領著身穿遼軍衣甲的兄弟來到易州,屆時請王將軍配合給守城遼軍演上一齣戲!」
聽了騎兵的這番話後,王晉先是愣了一下,旋即像是明白過來什麼似得,對身後的親兵喊道:「通令全軍,即刻攻城!」(未完待續。請搜索,小說更好更新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