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榮也是腦子糊塗了,居然和一群賭徒討要被搶走的東西,等待著他的自然又是一頓暴打。
賭徒們把楊榮圍在中間,好一頓拳打腳踢。
起先楊榮還緊咬著牙關,雙手抱頭趴在地上,承受著賭徒們的暴打,身上每挨一下,他還會悶哼一聲。
拳腳如同雨點般落在楊榮的身上,直把他打的滿臉鮮血,到了後來,身上已不知挨了多少下的楊榮趴在地上喘著粗氣,連哼都哼不出一聲。
「好了,別打了!」見打的差不多了,莊家伸手拉住那幾個還在踢打楊榮的賭徒,對他們說道:「別鬧出了人命,到時候我等還要吃上官司!」
「這小子看來是不行了!」一個賭徒抬腳踩了踩楊榮的脊背,對莊家說道:「門口還有他的一匹馬,我們要不要把這小子給埋了,然後把馬找個下家賣了?」
「你傻啊?」莊家瞪了那賭徒一眼,沒好氣的說道:「如果那樣,官府能不懷疑我等?把這小子抬到馬背上,快點讓他離開鎮子才是正經!兄弟們,快點,都利索些!」
經莊家這麼一說,一群賭徒這才恍然大悟,連忙七手八腳的把趴在地上、滿臉血漬的楊榮給抬到了馬背上。
「走!」將楊榮橫在馬背上放好,一個賭徒伸手朝馬臀上重重拍了一下,大喊了一聲。
駿馬吃痛,嘶叫了一聲,撒開四蹄馱著馬背上的楊榮朝鎮子外面躥了去。
戰爭的陰影還沒有完全消散,清晨的小鎮十分冷清,駿馬在鎮中的街道上狂奔,沿途並沒遇見什麼阻礙。
馬背上的楊榮低垂著腦袋,猶如死了一般趴在馬鞍上動也不動,任由駿馬馱著他向原野中奔去。
奔了大概一個多時辰,馬也有些累了,速度漸漸的緩了下來,信步閒遊般的在草地上慢慢的踱著步。
經過一陣顛簸,楊榮稍稍的清醒了一些。
他微微睜開眼睛,出現在他視線裡的,是一片正緩緩向後移動著的枯黃草地。
那群賭徒實在是有些過分,楊榮已經把贏來的銀子留下了一半,想來在任何地方都不會遭到這樣的暴打。
沒想到,在雲中鎮,他不僅是被搶了贏來的銀子,還被暴打一場,就連那兩塊至關重要的玉也被搶了去。
楊榮這一次被打的不輕,醒來後,他依然感到眼皮一陣發沉,沒過多會,又昏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楊榮感到額頭上一陣冰涼。
涼爽的感覺從額頭的皮膚滲入,直滲進他的四肢百骸,他長長的吁了口氣,很是舒服的呻吟了一聲。
「他醒了!」當他意識稍稍回復了一些的時候,耳邊傳來了個年輕女子的聲音。
這聲音有些熟悉,可大腦還有些混沌的楊榮卻想不起在哪聽過。
「丫頭,這小子可能是不捨得大當家,又跑回來想要陪她睡覺來著!」當另一個聲音傳進楊榮耳朵的時候,他的心裡才猛的打了個激靈。
前一天才從這群馬賊手中逃脫出去,沒想到這會又兜了回來。
眼睛還沒睜開,楊榮心裡已經在慨歎命運多乖。
自從離開大同,他就一直在危險的邊緣遊走,屢次逃出危難,卻又陷入新的危局。
「他好像又被人劫了!」蹲在楊榮身旁,正用一塊濕布幫他擦著額頭的閻真扭頭看了一眼站在身後的喬威,歎了一聲,幽幽的說道:「真不明白,楊業為何會選中這樣一個根本不會武功的人幫忙傳遞訊息!」
「這小子挺夠種的!楊業可能是看中了他這一點!」閻真的話剛落音,楊榮聽到大鬍子喬威砸吧著嘴說道:「如此遠的路程,為了傳遞口信,他竟然敢一個人在原野裡行走。即便不遇見如我等一般的強人,就算是遇見野狼,恐怕也會是凶多吉少!」
閻真輕輕歎了一聲,對喬威說道:「他身上的兩塊玉都不見了,想來應該是為了保護那兩塊玉,才被打成如此慘狀!」
「丫頭,你不會是想幫他把那兩塊玉給搶回來吧?」聽了閻真的話後,喬威皺了皺眉頭,壓低聲音提醒道:「我等背叛大當家,此刻她應該已經知曉,若是被寨子裡的人發現,恐怕我等都會死無葬身之所!」
「爹爹當年之所以落草為寇,正是不想被契丹人管轄!可故土情深,他又不願離開此處,因此才建立了山寨!」閻真微微擰起眉頭,眼睛看著楊榮語氣異常堅決的說道:「哥哥當年也正是因為不願接受遼國招安,才招惹到了遼軍,命喪荒野!可那些遼軍出現的著實蹊蹺,喬叔叔莫非沒有發現?」
「是!」喬威點了點頭,同樣擰起眉頭說道:「當年你兄長被遼軍圍困之前,走的是一條極少有人知道的道路,若不是有內應,遼軍根本不可能發現他們。」
「如果我說是趙鳳做的,你信不信?」閻真回過頭,眼睛微微瞇了瞇,咬著牙說道:「這幾年,我尚年幼,不敢與她對抗,只得對當年的事佯作不知!若不是他出現,我甚至還想再等兩年才向她發難!」
「大當家不會做出這種事吧?」喬威滿臉驚詫的看著閻真,好像不敢相信似的搖了搖頭說道:「他們畢竟是夫妻,不至於用如此手段對付自家丈夫吧?」
「不說這個了!」閻真苦澀的笑了笑,看著躺在她面前的楊榮,語氣裡透著無奈的說道:「憑著我等的實力,如今也奈何不得她,多想這些也是無益!」
楊榮雖然是眼睛閉著,可閻真和喬威的話,他卻是聽的真真切切。
敢情閻真救他,並不是因為他長的帥,而是她的父親和兄長都是不甘向契丹人屈服的漢人。
如此說來,這群馬賊倒是值得信任。
心內已經有了盤算,楊榮勉強睜開眼睛,強撐著想要坐起來,可渾身的疼痛卻讓他重新躺了回去。
「你醒了?」見楊榮醒了過來,閻真連忙用一隻手按著他的肩膀,讓他平躺下之後向他問道:「你怎麼了?那塊作為信物的玉玦呢?」
「被人搶了!」楊榮歎了一聲,有些羞愧的把頭偏向一旁,滿心憤懣的說道:「是被幾個賭徒搶的!」
「賭徒?」閻真擰起了眉頭,一臉不解的問道:「你如何會被賭徒給搶了?」
玉玦被搶,楊榮心內早亂了方寸,他乾脆不編瞎話,老老實實的把如何被人帶去參賭,又如何被搶了銀子的事給說了一遍。
「雲中鎮?」聽完楊榮的敘述,閻真轉過頭和站在身後的喬威對視了一眼,然後又看著楊榮說道:「你且把身子養好,過兩日我們幫你去把東西給搶回來!」
「不行!」楊榮又一次強撐著想要坐起來,可他再一次失敗了,他緊咬著牙關,一臉痛苦的對閻真說道:「萬一去的晚了,被他們把那兩塊玉給賣了,想要找回來將會十分不容易,必須現在就去!」
「也是!」閻真點了點頭,看著楊榮的時候,臉上還帶著些許的擔憂:「只是你的身子還能經受住顛簸嗎?」
「早先被箭射了都沒死,這點小傷算得了什麼?」楊榮強撐著,把身子仰起一些,對閻真說道:「拜託姑娘,一定要幫我把信物搶回!」
「既然如此,我等即刻出發!」見楊榮態度堅決,閻真也不再勸他,她站了起來,對喬威說道:「喬叔叔,煩勞告訴兄弟們一聲,我等要去搶劫了!」
喬威沒多說什麼,只是看了楊榮一眼,轉身召喚其他山賊去了。
楊榮這次被打的著實不輕,被扶上馬背的時候,他渾身的骨頭猶如要斷裂般疼痛。
見他實在無法獨自乘馬,無奈之下,喬威只得翻身跳上了楊榮乘著的這匹馬,把他護在懷裡,朝雲中鎮方向奔去。
馬賊與山賊有著很大不同,山賊多是嘯聚山林,平日裡要打劫,也都是在路口設下埋伏,只等獵物從路上經過,才突然殺出,斷了道路實施搶劫。
至於馬賊,由於實施搶劫都在馬背上,機動性極好,他們不只是會在道路上設下埋伏,還時常會追蹤客商或者突襲村鎮,凡是有馬賊的地方,老百姓們生活都是戰戰兢兢,生怕哪天會有一股馬賊突然躥進他們的村鎮。
雲中鎮距離楊榮他們出發的地方有一個多時辰的路程,在閻真和喬威帶領的這群馬賊發現他的時候,已是臨近晌午。
等到他醒來,又都是下午時分了。
這個時辰趕往雲中鎮,等到了地方,也該是日落西山、一片暮色的時辰。
烈馬狂奔,每顛簸一下,坐在馬背上的楊榮都會感到渾身骨頭一陣劇烈的疼痛。
可想到那兩塊玉,他又強忍著咬緊牙關,連吭都不吭一聲。
殘陽西沉,枯黃的草地上鋪著橘色的光澤,整個世界都被蒙上了一層淡淡的血色。
雲中鎮越來越近,離鎮子越近,楊榮越是感覺到好像嗅到了一股濃濃的血腥味。
宋遼兩國的戰爭給這座小鎮帶來了深重的苦難,如今楊榮又帶了一群馬賊來到這裡,假若馬賊們在完事後還大肆搶掠一番,楊榮的內心真是會感到有些愧疚!
如果那些賭徒沒有搶走楊榮身上的兩塊玉,他很可能就此作罷,可那兩塊玉確實是丟失不得,若是這些馬賊將會給鎮子帶來災難,要怪也只能怪那幾個沒有賭品的賭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