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雲三的死,並沒有給馬家帶來多大的騷動。
自從楊榮到了現場,馬雲初就一直站在旁邊默默的看著,從始至終他都沒有說過話,打撈屍體和將屍體抬走都是由管家在指揮著。
要說唯一情緒激動的人,那就是早先楊榮和耶律休菱去拜望過的馬家祖母。
老太太見到馬雲三的屍體後,也並沒有像尋常人能夠理解的那樣哭天搶地,她雖然激動,但做出來的舉動卻不是楊榮能夠理解的。
當她看到屍體的時候,先是手舞足蹈的像跳舞一樣蹦躂著,然後一邊蹦躂一邊放聲狂笑,笑的時候還不忘喊叫著:「報應,都是報應!珠兒回來索命了!你們都要死!你們所有人全都要死!」
楊榮在一旁默默的站著,可能是因為心情壓抑,站在不遠處的馬雲初並沒有跟他打招呼。
屍體被抬走,老太太也被婢女送回房間去了,楊榮心知現場已經被人破壞,留在這裡也不可能理出頭緒,扭頭朝客房走了過去。
馬家老三竟然莫名其妙的掉進水裡淹死了,楊榮絕對不會相信這只是場意外!
一定是有人刻意所為!只是馬雲三本身應該武功不弱,是什麼人能悄無聲息的把他弄死,然後丟進水井裡去的?
如果是有人殺了他,那麼他身上為何沒有明顯的傷口,看起來竟和真的被溺死並沒有什麼區別?
心裡想著馬雲三無緣無故掉進水井淹死的事,不知不覺間,楊榮已經到了客房門口。
當他到門口的時候,心頭猛然一驚!
出門的時候,他把客房的房門給關上了,可不知為什麼,客房的門竟有被打開的痕跡。
他連忙推開房門,縱身躥進了屋內,逕直奔向耶律休菱睡著的裡間房。
被子凌亂的散落在床上,哪裡還有耶律休菱的身影?
「休菱!休菱!」沒見到耶律休菱,楊榮頓時慌了,在屋內喊了幾聲,又跑到屋外放聲喊了起來。
眼下馬雲三剛死,那個殺人兇手的下一個目標是誰到現在還不明朗,耶律休菱這個時候失蹤,絕對是凶多吉少。
跟著他和耶律休菱一同來到馬家莊的四個家僕,聽到喊聲連忙離開房間跑了過來。
剛才馬家大宅裡騷亂起來,這四個家僕雖說沒有離開房間,卻都扒在窗口看著熱鬧,也沒注意到是什麼人把耶律休菱給帶走了。
「楊公子,怎麼了?」跑到楊榮跟前,其中一個家僕有些慌亂的向他問了一句。
「小姐不見了!」楊榮一臉的慌亂,原本清晰的腦袋這一刻竟然也有些混沌起來,他強按下心內的不安,對跟他說話的那個家僕說道:「你即刻離開馬家莊,向林牙大人稟報,就說小姐可能遭賊人擄去,請他即刻發兵前來營救!記住,要從外側村莊的房屋中間穿過,那樣能夠避開村口的崗哨!」
「是!」那家僕抱拳應了一身,轉身朝馬家大宅的大門跑了過去。
「你們三個,跟我找!」目送那個家僕離開,楊榮對剩下的三個家僕招了下手,轉身朝客房跑了過去。
剛才太過匆忙,楊榮根本沒有仔細觀察房內留下的線索。
當他再次進入房內的時候,發現了一個很奇怪的現象。
外間房並沒有點燈,僅僅內間屋有著一盞昏黃的油燈。
油燈與一千多年後的電燈不能相比,油燈的光亮只能照到附近很小的範圍,根本不可能將外間房也給點亮。
可外面這間屋子裡的擺設,卻根本沒有被人碰撞過的跡象。
更讓人懷疑的,是裡面的房間。
客房的床鋪擺放的位置是臨門的,對房內擺設不熟悉的人,在進了屋內的時候,很容易撞到床沿,可房間裡的床也沒有挪動過的痕跡。
從這些殘留下來的證據來看,進入房內,把耶律休菱帶走的,應該是個對客房十分熟悉的人。
只有馬家宅子裡的人會對客房如此熟悉!
可耶律休菱失蹤的時候,正是馬雲三屍體被發現的時候,馬雲初當時就在現場,唯一不在現場的就是馬雲武。
難道為了抓耶律休菱,馬家竟然不惜殺死一個親兄弟?
想到這裡,楊榮搖了搖頭。
沒有人會這麼做,再喪心病狂的人也不可能做這種無論怎麼算,都是只虧不賺的事。
難道是馬家的家僕或婢女裡面夾雜進了什麼人?
完全沒有頭緒,楊榮根本不知道該從哪裡入手去找耶律休菱。
他不是沒有想過去質問馬氏兄弟,可那麼做,如果是馬氏兄弟干的這件事,除了打草驚蛇,根本沒有其他作用。
就在楊榮和三個家僕在屋內尋找著線索的時候,窗外突然傳來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
「誰?」聽到腳步聲,楊榮連忙扭過頭朝窗外看了過去,壓低聲音喝了一聲。
他的聲音剛落,關閉著的窗頁上傳來了「篤」的一聲輕響,緊接著細碎的腳步聲快速遠去,很快就再無聲息。
楊榮連忙跑到窗口,把窗頁推開,伸頭朝外面看了看。
馬家的後院黑黢黢的,剛才打撈馬雲三屍首的人們早已離去了,陣陣冷風給偌大的後院帶來了森重的陰冷氣息。
沒有看到庭院裡有人,楊榮連忙抬腳向屋外跑了過去。
從屋外跑到床邊,他抬頭往窗子上看了看,推開的窗頁上方,赫然插著一支細細的長簽。
示意屋內的家僕把窗子關上,楊榮上前伸手拔下了插在窗頁上的長簽。
這是一支短小的袖箭,箭身只有三寸多長,尾端的箭羽也很細小,如果不是放在手裡,根本看不出它是一支尖端有著鋒利鐵刃的暗器。
原本楊榮以為袖箭上應該帶著什麼能夠提供線索的東西,可找了半天,也沒能從附近找到紙張或綢布之類的物事。
沒有找到有用的東西,楊榮皺著眉頭返回了屋內。
三個林牙府的家丁還站在屋裡,一臉茫然的看著他。
每個人的心裡,都懷揣著不安。
耶律休菱是耶律齊雲唯一的妹妹,她若是真的出了什麼事,不用說也知道耶律齊雲會暴怒成什麼樣子。
楊榮回到房間,搬過一張凳子,湊著油燈的光亮,擰起眉頭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那支看起來有些古怪的袖箭。
袖箭的尖端,是鐵質的箭鏃。
與尋常弓箭的箭矢不同,這種箭鏃很細,只是一個中間掏空了的鐵套罩在一根三寸多長的竹棍上。
打制這種箭鏃的材料,要比楊榮過去見過的箭鏃用料好上許多,刃口也打磨的十分鋒利,難怪剛才逃開的那個人只是輕輕一甩,就能將它牢牢的釘在窗頁上。
過去楊榮並沒有見過袖箭,不過在他的想像裡,袖箭末端的羽毛應該也很豐滿才是。
這從以前玩的飛鏢盤就能看的出來,每支飛鏢的尾端都要做出像羽翼一樣的薄薄凸起,以控制飛鏢前進時的風流方向。
手裡捧著袖箭,楊榮的視線停留在了袖箭尾端的羽毛上。
羽毛好像原本並不是這麼光禿禿的,它們好像是被人刻意的撕扯過,才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三個家僕站在後面,一個個全都緊攥著拳頭,滿臉緊張的盯著坐在凳子上,正看著袖箭發呆的楊榮。
天濛濛的亮了,楊榮還是沒有半點睡意,那三個家僕也因為耶律休菱失蹤,而緊張的不敢入睡。
幾乎是將袖箭的每個部位都仔細的檢查過,楊榮並沒發現什麼有用的訊息,他甚至開始懷疑這支箭射在窗頁上,是有人刻意想要警告他,讓他趕緊離開。
如果耶律休菱沒有失蹤,見到這支箭,楊榮或許會選擇離開,可眼下即便他想離開,情況也不允許。
一隻手緊緊的握著那支半夜裡被人甩在窗頁上的袖箭,另一隻手支著額頭,楊榮微微閉上了眼睛,腦海中的意識卻在不斷的翻騰著。
「休菱,你到底在哪?」頭天晚上,在假山旁,耶律休菱說的話突然浮現了出來,楊榮雙手抱著頭,滿臉痛苦的拚命搖晃著腦袋,高聲的吼了起來。
他身後站著的三個家僕被這聲吼嚇了一跳,三雙滿是驚愕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他。
就在楊榮滿臉痛苦的撕扯著他的頭髮時,握著袖箭的手一鬆,袖箭落在了地上,彈跳了兩下,靜靜的躺在他的腳邊。
當他彎下腰想要去把袖箭撿起來的時候,他的身子微微一震,伸出去的手懸停在了半空,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袖箭看了好一會,才猛的站了起來,對身後的三個家僕說道:「跟我出去一趟!」
三個家僕應了一聲,跟在楊榮身後出了房間。
馬雲三的死,在馬家好像並沒有造成多大的影響,宅子裡除了從馬雲三住處不時的傳來他老婆和孩子的哭聲,整個馬家宅子都沉浸在一片寧靜之中。
不過這寧靜的氛圍很是讓人感到不安,在寧靜中,楊榮彷彿感覺到又要有大事發生了。
楊榮帶著三個家僕離開馬家宅子,門房並沒有阻攔他們,只是在他們出了大門之後,才有個門子一溜煙的跑去向馬雲初稟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