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騰世紀 > 穿越重生 > 宋梟

第二卷 血火河山 第253章 一狼一狽 文 / 蕭玄武

    更新時間:2013-01-31

    隆隆巨炮,震震蒼野!!

    耶律言辰研發的半成品大炮,在洛陽之畔試炮,震醒了先朝帝皇的英靈,也震碎了這數朝古都的沉沉暮氣。

    二十萬大軍,整兵勵馬,布列於虎牢關前。兵戈如瑞雪覆原,旌旗似驚濤捲浪。

    楚天涯,來了。

    眼前的大陣勢,出乎楚天涯的意料之外。

    何伯這個老江湖看到眼前的景象,心中早已蜇伏多年的那股熱血彷彿再次沸騰起來。

    他彷彿看到了當年,方臘在江南振臂一揮而應者雲集時的盛壯景象。

    「少爺……你的基業,從此扎根於洛郡!」從不激動的何伯深深的呼吸,壓抑心中的狂熱與激盪,「時事造英雄,英雄適時事,棄河東而據洛郡,真是英明之至啊!!」

    「請上將軍更衣!!」眾青衛急忙把楚天涯的一身上好行頭搬了出來。從河東撤走時,說得光鮮,其實也就是逃亡。現在他們這一行人,誰不是衣裳襤褸?眼前可是二十萬大軍和無數的關中子民,萬眾矚止的楚上將軍,豈能墮了尊榮?!

    楚天涯翻身下馬,朱雀與貴人左右上前與他更衣。

    黃金甲,猩紅袍,戰馬披紅寶刀煞目,雕弓金鞍紫金馬鐙,就連手中的馬鞭也是極上之品。

    朱雀與貴人本就精通易容之術,經她二人妙手一畫,方纔還是個落難公子模樣的楚天涯,轉瞬之間變作一個貴氣無雙不怒而威的英武少帥。

    朱雀的臉上漾起滿足的微笑,眼眸略微瞇起。她的眼睛不光用來看人,還用來笑。此刻,她就笑得很滿意。閱人無數的她堅信,眼前的這個楚少帥就算不是她見過的最俊朗帥氣的,也必定是最英武大氣的男人。

    貴人則是將花癡二字寫在了臉上。如果不是眾目睽睽,她就敢當場將楚天涯「洞房掉」。

    從來沒有一個男人能讓最能引發男人本能**的貴人,如此春心蕩漾。她無比堅信,如果要給「男人」二字找一個最合適的註腳,必是楚天涯無疑!

    十二青衛,除了蕭玲瓏外,盡皆布列於楚天涯左右,排頭而進,往二十萬大軍走近。

    孟德赤膊上身站在虎牢關上,遠遠得到楚天涯一行人馬已經踏入洛郡地界,就開始放肆的擂鼓。

    六十八面一人多高的巨大軍鼓,還是前唐安置在此的皇家盛典所用之物,此刻被孟德帶著一群西山的壯士,隆隆敲響。

    洛河之畔,耶律言辰放起了響炮。

    二十萬大軍,山呼海嘯開始高聲呼喊。

    雖然很多西軍的將士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要這樣「歡迎」一個來自河東的山賊響馬,但是身邊的人都這樣做了,出於本能的感染,他們也就喊了。

    在這樣一個氣氛濃烈激情澎湃的環境中,就算是個婦人也會熱血沸騰,何況是廝殺的漢子?

    折可求與種師中的臉色都有些難看,咬牙切齒,想要宰幾個手下的士兵才能解恨——他們這麼做,不就等於是認了楚天涯為主公麼?

    姚古笑而不語。他堅信用不了多久,只要折可求與種師中這些西軍大將真正與楚天涯相處了,也會像他一樣,「自甘墮落」的甘為楚氏鷹犬!……他不禁回想,我是什麼時候被他折服的呢?好像是真定之役開打之前,也好像是當他說出那句「我就殺了二位,再行撤走」的時候。

    反正就是在不知不覺的潛移默化之中,原本對楚天涯這個山賊很是不屑甚至還有些憎惡的西軍大將姚古,居然變成了楚家鷹犬。

    更可笑的是,他現在居然還以此為榮。

    「彭——彭彭」,軍鼓震震,流雲飛遁!

    「轟——隆隆」,巨響聲響,洛水奔騰!

    二十萬將士高聲吶喊,排山倒海勢如驚雷落地!

    晉軍將士心中,湧出從未有過的自豪感,很多一路跟隨南逃入關的河東百姓,感極而泣跪倒歡呼。

    折可求與種師中等人將這一幕看在眼裡,心中暗暗驚愕:想不到一方山賊草寇,能像王師官軍一樣深得民心……奇哉怪也!

    焦文通與劉子羽各率輕騎上迎楚天涯,左右下馬拜於道旁,「稟報主公,屬下幸不辱命,已成功護送河東百姓入關。沿途未有損及一家一戶,未敢放棄一丁一民!——特來向主公覆命!」

    「二位辛苦。」楚天涯騎在馬上一抱拳。

    「謝主公!!」焦文通與劉子羽左右站起,滿懷激動的看著楚天涯,將手一揮,「迎請主公,入主洛陽!」

    跟隨在他們身邊的將士誰不聰明,當即大聲跟著高喊「迎請主公,入主洛陽」!

    一傳十,十傳百,這句口號就這樣喊開了。

    十幾二十萬人,自願也好傻乎乎的也罷,都這樣喊了起來。包括那些百姓,也都跟著一起喊。

    折可求和種師中等人心中總算明白,楚氏入洛,已是定局。他手下這些人,非但能打仗,還很能攻於心計。只花了兩招——軟硬兼施與先入為主,楚天涯人還沒有踏入洛陽城中半步,他入主洛陽已經成了既定的事實!

    「也罷,蛇無頭不行。亂世之中他要出這個風頭、擺這個席面,我們就由得他。」折可求暗中對種師中道,「你我手中各有五六萬精兵,一定要緊緊握住不得鬆手。且看他如何對待我們。稍有不妥,你我揮師西返駐守老巢死活不出,好歹也能據一城池而霸之,可與楚氏分庭抗禮——何必怵他!」

    「有理。」種師中小心答話,「既然楚天涯敢於冒天下之大不韙,在這天下存亡之秋奪關中而稱霸,那他就是立於眾矢之的。你我大樹底下好乘涼,且看他如何看待東京危亡。若有閃失,蒙受口誅筆伐的便是他了,不干你我二人之事;如果得勢,你我不妨錦上添花,也好據得一筆功勞在手。」

    「甚好、甚好!」折可求遠遠的看著徐徐走來的楚天涯,雙眼略微一瞇低聲道,「人言可畏,都說楚天涯如何邪乎,我看也就是個乳臭未乾的小兒,畢竟少不更事。如此大廈將傾之時,豈是他出風頭的好時機?稍有不慎便是天下共伐之,死無葬身之地!他要求死,你我不必阻撓。且看他如何對待你我便是。反正現在他剛剛遠來立足未穩,再加上北有追兵東有危急,他必定有求於我。你我不妨,坐地起價!」

    「好,就這麼辦!」

    「他來了……不如給他點顏面,迎之?」

    「就給他點殊顏,迎之何妨?——約上姚古!」

    眾目睽睽之下,西軍的三員大將各率手下將佐共計百餘人,朝楚天涯迎去。

    楚天涯遠遠的看到了這群各自心懷鬼胎的人,不由得微然一笑,停住,下馬,立於道旁。

    折可求等人略感錯愕也都停住,姚古先下了馬,折可求與種師中也只得下馬,百餘將佐都步行上前迎上了楚天涯。

    「末進後生、太原楚天涯,見過諸位絡略、大將軍!」楚天涯面帶微笑的抱拳,面如春風態度誠懇。

    「上將軍年少有為,我等慚愧有失遠迎。」種師中與楚天涯也算略有交情,種家在西軍之中的聲望也非別家所能企及,他上前一步抱拳拜道,「種師中與西軍、洛郡眾將弁得聞上將軍駕臨關中,如久旱之苗盼及甘霖雨露,幸甚、幸甚!」

    「種經略言過了。」楚天涯略微一笑,以手搭沿朝前展望一眼,「將威兵壯人馬如龍,正好殺敵!」

    折可求與種師中等人不由得心中一凜:他剛來還沒進洛陽,就要動兵?

    「東京危機,我等武夫豈能坐視?」楚天涯說道,「折經略、種經略,我欲興師前往東京勤王,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呃,這……」楚天涯這一問,還真是出乎兩個人精的意料之外。他們萬萬沒有想到,剛剛逃遁千里到了這裡、立足未穩的楚天涯,心裡想的不是如何穩固他在關中的地位、籠絡洛郡的諸路豪傑,而是——出兵勤王?

    楚天涯看到他們這樣的表情,心中就在冷笑:畢竟是思想境界不同。看到亂世到來,他們這些軍梟兵油子想的就是擁兵自重先求自保;卻忽略了立足於亂世最重要的一點——爭取民心!

    當務之急,天下之大義不就是勤王救駕、弔民伐罪麼?

    只要我能高舉這個義旗,又何愁關中民心不來向我?又何須我再去鼓動唇舌去遊說、或是小恩小惠的去收買那些關中的豪傑與仕民?

    「二位經略若是兵馬疲憊不願前往,楚某願率本部十萬晉軍先去勤王。」楚天涯說道,「只是我軍遠來疲憊糧草不濟,若得二位經略資助些許糧草,感激不盡!」

    折可求與種師中頓時大眼瞪小眼——這小子,太邪乎了!他非但不入洛陽,還沒跟我們混熟居然就找我們要糧!……話說回來,我們才是大宋最精銳的王師,我們最該去勤王,你小子不是越俎代庖麼?

    聽到楚天涯這話,旁邊的焦文通等人都有點急了,若不是礙著人多眼雜,都要當場來勸主公「先入洛郡穩固腳跟」。

    只有何伯笑而不語,並以眼神制止焦文通,讓他休要造次。

    看到折可求與種師中滿面疑雲的沉默不語,楚天涯突然做出了一個驚人之舉。

    眾目睽睽之下,他當眾對二將單膝拜下,「請二位經略,借些糧草,讓楚某率領弟兄們去東京勤王救駕!」

    楚天涯這一拜,焦文通等人哪裡還有不拜的?

    於是,這一圈圈的人可就都拜了下來,數百、數千、數萬人,層層拜倒!

    折可求與種師中,頓時如芒在背,被立於眾矢之的!

    二人心中總算清楚——這小子太壞了,中他計了!他就使了一招以退為進,輕易就將我二人推到了道德人心的風口浪尖!

    河東跑來的山賊尚且如此「勤王心切」,我們這些正宗的大宋王師要是落後於人,那才是真正的任由天下仕民口誅筆伐、於青史留下臭名哪!

    和楚天涯相比,生於大宋長於大宋的軍武世家子弟折可求與種師中,更加看重名聲與名節。

    「上將軍快請起……諸位將軍、好漢,快請起!」折可求與種師中這下是被趕鴨子上架了,他們硬著頭皮擠出乾笑,「勤王救駕,西軍義不容辭。上將軍與眾好漢遠來辛苦,不如且先在洛郡安頓,做我後援。」

    「如此,楚某良心何安?」楚天涯雙眉緊皺一臉的尷尬與疲憊,聲音彷彿都有點嘶啞了,「二位經略請先行一步,待楚某收拾人馬,即刻便至!——勤王救駕,義不容辭!」

    「好……」折可求與種師中打碎了牙只能往肚子咽,心裡只在大罵:這小子太能逢場作戲了!……不過話說回來,東京危急我們西軍遷延日久未作營救,是說不過去。他一個山賊土匪,又哪會真的把勤王救駕放在心中?我們又怎麼能跟他耗比時日?

    「二位經略大可放心。」楚天涯彷彿是看穿了他們的心事,說道,「楚某與弟兄們和金賊打的交道不少,對他們兵馬戰法極是熟悉。待我和弟兄們睡上一個囫圇覺稍作喘息,即刻就來馳援東京。後應糧草等物,楚某一切都以西軍弟兄為先!二位經略去了東京請上復官家,說太原楚天涯,以宋為家、以官家為念,絕無二心!早晚必來勤王救駕!」

    「好,有上將軍這句話,我們就放心了。」折可求略略放心,正待說什麼,種師中比他快語,先說道,「還請上將軍入了洛郡,切勿擾民!」

    「種經略過慮了。」楚天涯微笑道,「楚某雖是起身草莽,但從未有擾民之舉。來了洛郡,便以此為家,又豈會害了此處的百姓仕人?」

    種師中與折可求一聽,心中更是大大的亮堂明白:這小子是鐵了心賴在洛陽不會走了!……得,以後咱們西軍有了一個「好鄰居」。亂世之中,多個敵人多堵牆,多個朋友多條路,遠親還不如近鄰呢!

    旁邊的何伯這時冷不丁的站了起來,「種經略可曾認得老朽?」

    種師中表情微變眼睛一睜,急忙抱拳,「小可自然認得前輩。」

    何伯笑瞇瞇的點了點頭,「我這老不死的今日斗膽僭越,代我家少主人說句話吧!」

    楚天涯笑呵呵的道,「老爺子請講!」

    「謝少主人!」何伯抱拳謝過了,說道,「種經略、折經略、姚經略,你三位都是如今這大宋天下擎天之柱。當此國家危亡之際,理當以國事為先,何必比朋挾私而不思進取?你們可是擔心我家少主人會搶了你們西軍的老巢據為己有、或是斷了你們西軍歸家的路運?」

    「不不不,絕無此意!」折可求忙道,「上將軍英名遠播,豈會幹出此等下作之事?——晉軍英勇善戰,正是我西軍求之不得的友軍哪!」

    「那便好。」何伯說道,「國家危亡,我等應該同仇敵愾、共抗金賊才是!你們也都看到了,我家少主人與十萬晉軍,一路護送無數百姓從河東到此,茫茫千里兵馬已經極是疲憊。此時倉皇跑去東京勤王,無異于飛蛾撲火自尋死路。再者,北方完顏宗翰所部正兇猛追擊而來,若是被他切斷洛郡與東京之間的路途與宗望形成合圍之勢,則東京必然陷落。因此,我家少主人心中所想的是,由西軍前往東京救駕,晉軍留在洛郡黃河渡頭,兵半渡而擊之阻擋金國西路軍完顏宗翰一路三十萬人馬——你們意下如何?」

    折可求與種師中惶然一驚,不約而同的驚詫的看向楚天涯,「金國西路軍,三十萬?」

    「只多不少。」楚天涯雲淡風清的微笑道,「原本,以金國鐵騎的一貫戰法,他們早該追上我們一頓痛宰了。但是楚某臨走之時,留了一點東西給宗翰,因此,他才未能追擊得上。不過宗翰畢竟不是泛泛之輩,早晚,他將南下直抵中原。如果不在黃河沿渡將他阻攔,中原必失。」

    折可求與種師中面面相覷,倒吸涼氣——完顏宗翰三十萬人馬,居然沒摸到楚天涯一片衣角?……這小子,是邪乎!

    「不如就請二位經略來做個選擇。」何伯那雙洞悉人心的老眼驀然閃過一抹厲芒,不動聲色笑瞇瞇的道,「或在黃河沿渡阻攔宗翰,或去東京勤王,二者選一。二位選了,餘下的便給我家少主人來承擔。」

    「嗯,老爺子英明,如此甚好。」楚天涯微笑道,「休要讓天下人笑我楚某人,喧賓奪主。」

    折可求與種師中心中不約而同的苦笑:這他娘的還有什麼可選的?憑我們這十萬西軍,能對付得了即將南下的三十萬宗翰大軍麼?去東京勤王,至少那裡還有個朝廷、有各路勤王之師相互幫襯;再不濟,就算要逃亡也能跟著官家一起跑……留在洛郡等著和宗翰死磕,那就真是退無可退、只剩死戰一途了!

    「勤王救駕,乃是西軍天職!」折可求與種師中互遞了一個眼神,不約而同的正色抱拳,「我等即刻揮師東進!就請上將軍,為我後援!」

    「君子一言——」楚天涯伸出拳頭。

    「駟馬難追!」種師中與折可求揮拳撞了上去。

    一旁的何伯笑得像一隻奸計得逞的老狐狸,焦文通等人大吁一口氣,心中暗笑:主公與老爺子只消三言兩語,就把十萬西軍哄得乖乖去東京賣命,不在洛陽與我相爭了!這一老一少簡直太壞了,真就恰似一狼一狽啊!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