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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血火河山 第232章 非主流 文 / 蕭玄武

    更新時間:2012-12-01

    [註:前文有幾章,一時粗心誤將「姚古」寫作了「姚崇」,現已修正。真是罪過,把大唐名相的名字,冠到了宋朝西軍大將的頭上……]

    焦文通與湯盎,如期帶著兵馬到了黃龍谷,與楚天涯匯合。八千騎兵輕裝上陣全部到位,出乎楚天涯計劃之外的,阿奴也來了。這倒是不奇怪,反正蕭玲瓏已經知情了,讓阿奴跟來也不打緊,何況他還是虎賁騎的左右統領之一。

    將帥到位兵馬齊整,楚天涯馬上就出發了。相比於幾日前大雪紛飛之時,現在的黃龍谷裡更冷,但好在出了一天的太陽化了一些雪水將積雪泥土凍緊,騎兵通過倒是沒那麼困難了。而且,現在這批騎兵裝備的馬匹,多半是去年戰後從女真人那裡收穫的戰利品,除了產自河北的歷史名馬——「代馬」,再就是女真騎兵的坐騎。它們能夠適應這樣的風雪惡劣天氣。

    進入山谷三十多里後,已是黎明。雖然走得不遠,但全體人馬實際上已是折騰了一夜,人縱然可以憑毅力支撐,但馬力已是消耗得差不多了。於是楚天涯下令兵馬暫歇做個短暫休整,叫軍士埋鍋造飯補充體力。

    好在現在大雪停住了,行軍在野外的難度係數降低了很多。八千騎兵當中有九成是熟絡了軍旅的老兵,輕車熟路的拉起了行軍帳篷,開始拾柴挖灶燒雪煮飯,效率很高行動很快。

    楚天涯與姚古住在了同一間小型軍帳裡,升了一堆火取暖,煮些開水泡了薑湯用以驅寒。

    大冷天的折騰了半夜,所有人都有些累了。黎明時分又是人生理上最困累的時候,因此楚天涯就裹著厚裘和衣小睡。姚古坐在火堆邊,若有所思眼神炯炯。

    楚天涯半睡半醒,瞇著眼睛看到姚古這樣,於是打起精神問他,「姚都統似有心事?」

    「哦,沒有。」姚古有點自嘲的笑了一笑,眼睛布了些血絲有點紅,說道,「姚某是在想,上將軍年紀輕輕就有這樣的風采與成就,著實令人驚歎與羨慕。」

    「哪裡。」楚天涯客氣的微笑,「楚某也就是運氣好。」

    「上將軍過謙了。」姚古卻歎息了一聲,說道,「實不相瞞,看到上將軍,姚某情不自禁的就想到了我那不爭氣的孩兒姚平仲。上將軍對他的名字,應該不陌生吧?」

    「嗯……是有耳聞。」楚天涯點了點頭,「姚平仲,人稱小太尉,是西陲有名的猛將。先師王都統曾不止一次的對楚某提起過他,是一員難得的虎將。可惜當年鎮戍關西的是童貫,對姚平仲打壓得很厲害,一直鬱鬱不得志。」

    「是啊!平仲其實我的親侄子,他父親故去得早,便做了我的養子。」姚古歎息道,「平仲十八歲從軍上陣,是個天生的將才,有萬夫不當之勇。臧底河一役,他身先士卒殺敵無數俘虜眾多,敵軍潰不成軍,因此立功。童貫見他英勇有意重用,但仲平年輕氣盛素來不齒童貫為人,因此頗為倨傲無禮。從此童貫深恨平仲,一直打壓不予重用。想來,他的年齒也就和上將軍相若……」

    楚天涯微笑的點頭,「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令郎不肯屈身效力童貫,倒是令人敬佩。」

    「可惜啊!好不容易熬到當今天子登基,官家久聞平仲之名,因此譴他……」姚古說到這裡,突然一頓,打住不說了。

    楚天涯就笑,「姚都統不說我也知道,那不是什麼驚人的秘密。」

    「哦,上將軍如何知道的?」姚古驚訝的道。

    楚天涯笑道:「楚某雖然遠在千里不外,不在廟堂之中,但朝廷上那點事情,多少還是知道一點的——姚都統不就是想說,平仲劫營的事情麼?」

    姚古驚愕不已。

    去年完顏宗望兵臨東京城下的時候,西軍年輕的猛將姚平仲受了當今天子之密令,在李綱的指揮之下深夜去劫殺宗望的大營。不料消息走漏,姚平仲大敗。然後,他居然不敢回去見皇帝,騎著一頭毛驢半夜跑了,一路向西跑得沒了蹤影!

    劫營失敗,在當時來說對官家、對大宋朝廷是個巨大的心理打擊。當時,朝廷上對於戰和的爭論正處於白熱化的階段。剛上任的官家趙桓很是猶豫,在李綱與種師道的苦勸之下,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決定劫營試試,結果就遭遇這樣的大敗。

    姚平仲的失敗與逃亡,等於是直接判了主戰派的死刑。官家的最後一點勇氣被徹底撲滅了,當下決定與完顏宗望議和,不顧砸鍋賣鐵、接受對方任何條件的議和。

    其實這時候,完顏宗翰被王稟與楚天涯絆在了太原,完顏宗望孤軍深入以少數人馬圍困東京,大宋各路的勤王大軍正陸續趕來。眼看著宗望就要被包餃子,結果官家因為一次劫營的失敗而嚇破了膽,主動接受了「議和」。

    議和的條件十分苛刻更無半點公平可言,除了海量的賠款,大宋還得割讓太原、河間、真定三座重要的軍鎮。

    從前後發生的事情來分析,平仲劫營這件事情,就像是去年東京之戰的轉折點。原本大宋根本沒有必要理會宗望的威脅,甚至大可以一口吃掉他的。但正是這件事情撲滅了官家心裡僅存的那一點點勇氣,人為的做出了近乎於卑賤的妥協,於是才有了那樣的局面。

    這件事情牽涉到大宋的皇帝、李綱這樣的高官,因此知道的人其實並不多,屬於朝廷的「高度機密」。就連姚古也就只知道一個端倪,並不清楚其中的細節。在知情的小圈子裡,人們也都一口咬定是年少輕狂的姚平仲,死乞白賴的請求官家讓他出戰,還下了軍令狀說不成功即成仁,「逼」得官家不得不同意姚平仲的請戰。

    實際上稍有腦子的人都會知道,這其實是官家與李綱這種高官才能決定的事情,區區一個西陲的將軍請戰,能有個屁用?

    但最後既然是失敗了,就得有替罪羊出來背這個黑鍋。本著「為賢者諱」的原則,總不能是官家認錯,總不能去打李綱的臉,於是自己逃跑了的姚平仲,成了去年東京之戰失敗的「最大罪人」。

    西軍有「種姚」,這兩家都是鼎鼎大名的軍武世家,良將輩出猛將如雲。姚平仲這事一鬧,姚古也就直不起腰了。這不,現在他就相當於是被「流放」到了太原這個凶險多事之地。常言道窮則思變,經歷了這種打擊的姚古當然想要翻身再站起來,於是他才鋌而走險,願意把楚天涯引介給康王。

    這多少有點破罐破摔、赤腳不怕穿鞋的味道。

    姚古的這點心思,楚天涯其實是心知肚明的。雖然平仲劫營這件事情在現在屬於高度機密,但野史也好正史也罷,那都是記載得很多的。史書上甚至說了,姚平仲一路西逃,最後逃到了西蜀的大深山裡修煉道法,八十多歲了才出山,整得一副鶴髮童顏的模樣有如仙人,在民間留下了不少光怪陸離的傳說。

    這麼「有個性」的將軍,楚天涯自然是過目不忘。

    「上將軍果然是神通廣大啊,這都知道?」姚古對於楚天涯的「消息靈通」顯然是十分的震驚且佩服,他道,「也不知道我那不爭氣的孩兒現在到了哪裡,是死是活?如若在世……投效上將軍這樣的明主,倒是一條正路啊!」

    「哦?」楚天涯倒是笑了,「楚某一介草寇,哪裡是什麼明主?」

    「唉,上將軍不必謙虛了。」姚古直擺手,「我觀上將軍麾下將士,無不是精兵強將而且忠心耿耿。由此可見一斑,上將軍是御下有術、慧眼識材。常言道良禽擇木而棲,我那孩兒素來心高氣傲不屑童貫之流。他若是見了上將軍,必然五體投地甘心拜服。若是跟著上將軍,犬子或許能夠斬獲一些功業。可惜,可惜啊……」

    姚古一邊說,一邊嘖嘖的搖頭歎息。

    望子成龍,每個父親都這樣。雖然平仲只是姚古的養子,但顯然他們之間的感情非比一般。

    「或許,我能找到他。」楚天涯微笑。

    姚古一怔,「上將軍……莫非真有鬼神之術?連我都不知道犬子去了哪裡、朝廷下發海捕文書也尋他不得——上將軍卻能知道?」

    「也許,也許。」楚天涯呵呵的笑著打馬虎眼。姚古是個聰明人,也就不打破砂鍋問到底了,只在心裡納悶——怎麼可能呢?

    楚天涯卻在心裡琢磨,能夠在史書上留下「英勇」之名,並且讓先師王稟讚不絕口的青年將軍,應該不差。雖然他一路狂奔的逃跑是有點丟人現眼,但在當時那樣的政治環境下,他若回去肯定就是個戴罪羔羊的命,不死也難。

    現在正當用人之際,一員勇冠三軍的猛將是不可多得的財富。或許他在人格上稍有缺陷,但他畢竟年輕嘛,多加雕琢揚長避短,還是可堪一用的。

    按照大宋傳統的用人觀念,那就是一切以「道德掛帥」。能力行不行不重要,只要作風過硬就行。而且這個「作風」不是指一個官員將軍真正的道德風評,而是他是否對官家夠忠心,是否跟這個官場的大風氣同步吻合。像楚天涯、白詡、焦文通這樣的人,那是肯定沒法在官場上立足的,死了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再有能力也白搭——誰叫你「非主流」的?

    不服童貫的姚平仲,顯然也是個非主流。他的失敗與逃亡看似偶然,其實也是必然。

    穿越而來的楚天涯知道大宋就是死於這樣的弊端,於是他偏就反其道而行之——開疆拓業,只要是能有一技之長的人,都可以重用,沒必要與和平時期的用人策略保持一致。實際情況也是,現在的河東義軍裡面,估計就沒一個人能在大宋官場上混、能被大宋的官家與朝廷重用。因為他們全是桀驁不馴的非主流「刁民」,道德作風一塌糊塗,一天不罵兩聲「鳥官家」心裡都不痛快。

    但以大宋現在,就是練不出一隻能夠比肩河東義軍的部隊,這就是現實。

    姚古在大宋的官場軍隊裡混了這麼多年,哪能不知道這些地方的整體風氣都是浮誇輕佻為主流。再一看到楚天涯所率領的河東義軍的務實與穩扎,他的感覺就格外明顯且深刻。

    什麼叫高下立判、涇渭分明?——這就是。

    姚古是帶兵的人,他更加知道一支軍隊的風貌,取決於主帥的氣質。看到這樣的河東義軍,也就不難理解楚天涯的為人了。哪怕是姚古與楚天涯沒有深交,他也能認定楚天涯是個勤肯務實、慧眼識材的明主。至少,他不會嫌棄姚平仲的「作風問題」,肯定會對他加以重用。

    所以,姚古的歎息是發自肺腑的。

    楚天涯看著姚古的表情有點想笑,心說,您老是不是也有點「非主流」的念頭了?

    大雪是停了,但天氣更加寒冷。

    黎明時分,朱雀與貴人就被外面的一片響動吵醒了。二人倉促的爬起身來,也顧不得收拾髒亂的容顏,就爬上了馬背。

    女真人可沒有漢人那麼愛乾淨,隔得幾尺遠都能聞到他們身上濃厚的膻臭味。在河東生活了一段日子的朱雀和貴人,已經忘卻了這樣的味道,因此時時皺起眉頭,用披風掩著鼻嘴。

    現在他身邊圍著兩百個這樣的女真臭男人,隨行還牽著一批活羊。這股味道難聞之極,令人作嘔。

    「三天之後就可以抵達燕京府。」女真騎兵的百夫長用女真語對朱雀說,「如果你所言不實,我們這些兄弟吃了這些苦,就都要算到你頭上。」

    朱雀冷漠了瞟了他一眼,不屑一顧不置一辭。

    貴人氣呼呼的道:「你這小小的百夫長最好是客氣一點,等見到了四皇子或許還能討些打賞。如若不然,砍了你的腦袋!」

    「哈哈!」附近的一片女真人都笑了,那個百夫長說道,「就算你們真是四皇子的女人又怎麼樣?每逢戰後慶功,統帥皇子們把自己的女人送給將士們犒勞,又不是什麼新鮮事!說不定哪天我就要扒光你們的衣服,讓你們死去活來!——對,當著四皇子的面,哈哈!」

    朱雀猛然出手!

    「啪——」

    帶著釘刺的血蟒皮鞭狠狠的抽在了百夫長的臉上,三寸寬的一道血痕立馬現了出來,甚至拉掉了一層皮!

    「臭娘們!!」百夫長用手一抹,滿手的血。

    「有種你再罵一次?」朱雀冷冷的看著他。

    百夫長冷不叮的打了個寒顫。

    百夫長也是百戰餘生的勇士了,他看得出來這個女人眼裡的殺氣,絕對不是裝出來的。

    她不僅有殺人的心,更有殺人的本事。

    旁邊幾個省事的小卒也就來勸那百夫長說算了,畢竟是四皇子的人,別太招惹。

    「呸!——」百夫長將手上的血盡數舔了個乾淨,然後咧嘴冷笑了兩聲,一揮手,「走!!」

    「不識抬舉。」朱雀冷笑,慢條斯禮的收起血鞭,策馬跟上。

    貴人騎坐在朱雀的身後,心裡一陣撲通通的跳。雖然她膽子不小,但是兩個女人面對兩百個野蠻粗悍的女真人,心裡還是值得慌上一慌的。要不是有朱雀在,她估計早就拔刀自刎了。

    於是,她把朱雀抱得緊緊的,在她耳邊低語道:「姐,等到了燕京,成千上萬的這種莽漢子。四皇子……能保護我們嗎?」

    「除了自己,沒人能保護我們。」朱雀低聲的道,「接下來要發生什麼,我也沒底。你只記住一句話——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嗯!」貴人點頭,剛剛還露出幾分恐懼的眼神馬上變得堅定且執著,「除了他,我不會讓任何男人碰我的!我發誓!」

    朱雀微笑,「傻丫頭。」

    「我傻麼?你難道不也是這樣想的?」貴人傻乎乎的問。

    朱雀不說話,只是瞇著眼睛看著前方的一片雪原,若有所思。

    「姐,你說他現在會在幹什麼呢?」貴人小聲的吶吶的道,「大冷天的時間這麼早,他應該是和天後抱在一起,睡在溫暖的被窩裡吧?」

    「閉嘴,關你什麼事?」朱雀低斥了一聲。

    「噢……」貴人應了一聲,聲音裡有點酸酸的味道,馬上岔開話題道,「那個叫岳飛的小將,為人倒是蠻不錯的。到最後他也沒再盤問我們的身份了,只把我們送到了邊境,走的時候還留下了盤纏乾糧這些東西。我猜啊,他以後一定會成為有名的將軍!」

    「不見得。」朱雀說道,「在大宋的官場軍隊裡討生活,不是有能力、有品行就可以的。那個姓岳的雖然看起來有點本事,但品行太過剛直。就算將來能夠成就一些功名,但遲早會因為他的個性而吃虧。大宋的官場和軍隊,是容不得有稜有角的人存在的,再有能力、功勞再高也不行。他們只需要乖乖的、俯首帖耳任勞任怨的鷹犬。」

    「還真是!」貴人煞有介事的點頭,說得好像她也在大宋的官場軍隊裡混過、深有所悟似的,「如果他真有本事,不如我們把他引薦給主公如何?」

    「我已經在書信裡給主公提過了。但不是引薦,僅僅是提起。」朱雀說道,「其實這天底下並不缺少人才,缺的是能夠發現並重用人才的主公。河東義軍,現在正缺人才。主公每天都在為這事情操心,巴不得身上長了翅膀,飛到天下各地去召攬人才。岳飛的事情……再說吧!如果我們能順利完成任務、活著回去,再想辦法張羅。不過,我看這小子是個死心眼的愣頭青,不大可能投效義軍。他的心裡,只有官家和朝廷。」

    「哼,那就擄了去!」貴人忿忿的道,「青衛要的人,還能不手到擒來?」

    朱雀就笑,「幸好你只是個小小的青衛,沒發號施令的權力。不然哪……」

    「哎,真是羨慕天後啊!……」貴人突然歎息起來,「主公那麼愛她,她還是頭領。義軍裡人人都把她認作是主母,連軍師和焦文通這樣的人也對她禮讓三分,真是太威風、太耀眼了!」

    說到天後,朱雀的心裡就莫名的緊了一緊。貴人彷彿感覺到了她的這一點細微變化,知道自己說錯了話,於是也不多嘴了。

    北風呼嘯,兩百餘女真鐵騎押著兩個女人,朝燕京府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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