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0-31
深夜,起風了。光禿禿的樹枝被刮得嗚嗚作響。
楚天涯就著一盞燭燈品讀《武經總要》,雙腳泡在溫暖的木盆熱水裡。完顏黛柯提著半桶熱水又過來了,額頭上有一層細密的汗珠。
「不用泡了,我該睡覺了。」楚天涯放下書,雙手抬了起來踩在木盆邊緣上。
完顏黛柯急忙放下水桶,拿起乾爽的毛巾替他擦腳,輕柔細緻,全神貫注。
楚天涯靜靜的看著眼前的這個女人,油燈的朦朧光亮之下,她的側面和蕭玲瓏簡直一模一樣,幾番讓他有了錯覺。
可是蕭玲瓏永遠不會幹這樣的事情,給男人洗腳。
擦乾了腳,完顏黛柯又給他套上了布鞋,然後不聲不響的端著木盆去了。
楚天涯起身走進臥房,卻聽到房內傳來輕微的鼾聲。
他不禁啞然失笑,上前對著床上那個睡得酣甜的傢伙來了幾巴掌。
「啊——啊!」
兩聲迷糊又驚慌的女人驚叫,在這半夜裡聽來猶為曖昧與**。
「叫你暖床,怎麼自己睡著了?」楚天涯說道,「起來,我得睡了。」
「噢……」珠兒睡眼惺忪迷迷糊糊的從床上爬下來,剛要雙腳沾地,卻一抬頭盯著他,「不是叫我暖床麼?」
「是啊,床已經暖和了。你可以走了。」楚天涯十分平靜的道。
珠兒的嘴巴嘟了起來,忿忿的盯著楚天涯。
「還不走?」
「哼,走就走!」珠兒趿上鞋羞惱的往外走,到了門口時回頭對他扮了個鬼臉,「真懷疑你是不是男人!」
「呵!」楚天涯無所謂的笑了一聲,走到床邊細細的查看。
這床上的確是暖和,還殘留有少女的體香。可是楚天涯沒有感覺到半點的猗狔香艷,反而十分的警惕。
珠兒善長下毒用藥,難保她會不會在床上做手腳;另外,楚天涯始終覺得這個房間裡還有另外一雙眼睛在瞪著他,讓他時時如芒在背,很不舒服。
確定床上沒有被下毒之後,他索性脫衣上床,吹了燈躺下。
少時過後,窗戶被推開,一個人影翻身而入。人未落地,先聽到一個聲音「少爺勿驚,是我!」
「就知道是你。」楚天涯輕吁了一口氣,何伯已經到了床邊。他先是手腳麻利的在床邊檢視了一番,然後才放心的道:「還好,無恙。」
「你早就來了?」楚天涯問道。
「嗯。」何伯坐在楚天涯身邊,低聲道,「其實最近幾天,我每天晚上都會回來看看。雖然四周有虎賁戍衛,但是萬一少爺身邊的人要害你,那也是防不勝防。」
「我就知道,老爺子你不會不管我的。」楚天涯笑道,「最近這段時間,你老人家去忙什麼了?」
「哈哈,瞎折騰!」何伯笑道,「我帶著三十幾號講武堂的人,去了天樞紐峰後山!」
「去那裡做什麼?」楚天涯好奇的問道。天樞峰,名義上是七星寨的主峰,曾經是屬於大寨主關山的地盤。但那裡奇峰險嶺又多毒蟲猛獸,不說難於攀登,就是上去了也頗為危險。因此關山一直都是住在七星堂的。
「我要給少爺挑選和訓練一批身手矯健的死士近衛。」何伯說道,「今時不同往日,少爺你已經樹大招風了。雖然你麾下有了十萬大軍,但總不能時刻將他們帶在身邊。萬一鬧個刺客之類的,就容易出事。現在護衛少爺的虎賁軍是忠心,湯盎與阿奴也很能幹,但他們畢竟是將軍和士兵,衝鋒陷陣不在話下,護主防衛可就不那麼在行了,尤其是當他們遇到高手刺客的時候。比喻說現在,老頭子就大搖大擺的進了少爺的房間,他們卻毫不知情。」
「我明白你老人家的意思了。」楚天涯感激的說道,「你是想挑一些真正的武林高手,來做我的貼身保鏢?」
「就是這意思。」何伯說道,「其實老頭子早就有這心思了,只是一直沒有機會也沒有條件。現在好了,七星寨威名遠揚,講武堂吸引了不少真正的武林高手來切磋討教。我在他們當中物色了三十多名最出色的武者,將他們集中了起來進行挑選與訓練。」
「進展如何?」
「已經死了一半了!」
楚天涯不由得一愣,「死了?怎麼死的?」
「或是摔下險峰摔死,或是在切磋與訓練中被誤殺,或是死於毒蟲猛獸。也有個別心術不正、來歷叵測的是被我親自手刃。」何伯說道,「老頭子是不會容許任何有危險的人,接近少爺的。」
「裘傷也被你帶走了吧,他怎麼樣?」楚天涯問道,心忖:聽他這話,好像是衝著黛柯和珠兒?
「這小子功夫不錯,警惕性也極高。老頭子一直都對他有所懷疑,可就是抓不到他半點把柄。我故意給他設計了幾次險局,他都安然逃脫。論武功論機智,論閱歷論城府,在這次被選走的三十多人當中他都是最出眾的!」何伯嘖嘖的搖頭,「這小子真是越來越神秘了。」
楚天涯說道:「能讓老爺子都覺得神秘的,肯定不簡單。而且,與之同來的珠兒和完顏黛柯,也越來越讓我看不懂。表面看來,這兩個女人都簡單得像一張白紙。可是越相處下來,我發現我對她們越不瞭解。」
「那少爺還將她們留在身邊?」
「不入虎穴,蔫得虎子。」
「嘿嘿!」何伯笑了起來,是他標誌的猥瑣笑聲,「那少爺,可曾入過虎穴了?」
「……」楚天涯頓時無語,簡直哭笑不得。
「好,說正經的。」何伯正了正色,「老頭子今天來就是想和少爺商量一件事情。」
「請講。」
「把這兩個女娃兒,讓我帶走!」何伯說道,「雖然現在我們還看不出她們真實的底細,但老頭子敢肯定,這兩人絕非泛泛之輩。如果她們用心叵測,我就讓她們死在天樞峰上,一了百了;如果她們沒有危險,倒是真能給少爺做貼身侍婢。畢竟,許多事情男人幹不好,女人卻是方便得多。」
楚天涯笑了,「老爺子是想拔除我身邊的危險,還是要給我培養兩個女保鏢?」
「兼而有之,最後二者取其一!」
楚天涯陷入了沉思。
「怎麼,少爺捨不得?」
楚天涯不由得微然一怔。雖然他沒有仔細想過這個問題,但被何伯這快言快語的一下道破,這才發現自己心裡還真是有這樣的念頭。
「一個長得像蕭郡主,而且溫柔賢慧對少爺照顧得無微不至;另一個天生的猶物,能給男人帶來世上最完美的享受。但凡是個男人都會心中有所不捨,這也是人之常情。」何伯說到這裡,突然又話鋒一轉,「但是少爺,你不是常人。」
「我明白。」楚天涯輕輕的吁了一口氣,「再等幾天吧,我也在對她們進行觀察與試探,白詡也在用計。」
「既然少爺與白毛小子已有算計,那老頭子就先不插手了。」何伯說道,「只是少爺務必千萬小心,提高警惕。萬一著了她們的什麼道兒,可就悔之晚矣了!」
「好,我會小心!」
「今晚我就睡這兒了,要讓她們明天早上看到我在這裡。」何伯說道,「明天我再從講武堂帶一批人上天樞峰。能進講武堂的,都是手下有幾分真本事的高手。我要在高手當中挑精銳,在從精銳當中挑一批忠心可靠的死士,留給少爺來當貼身護衛!人不在多,十來個就足夠了!」
「老爺子,真是有勞你了!」楚天涯由衷感激的道。
「咱倆之間還用得著說這個?」何伯嘿嘿的笑,「我老了,活不了幾年了。萬一哪天我雙腿一蹬,少爺身邊也不能沒了照應啊!趁我還能撲騰,先把這事給辦了,到時走也走得安心哪!」
次日黎明,楚天涯就與何伯在院子裡練上了。
洪拳,楚槍,全都演練了一通,沒多時楚天涯就大汗淋漓。戍衛的虎賁將士們則一陣叫好,尤其是對「楚家槍」讚不絕口。雖然楚天涯還沒練出幾分成色,比起蕭玲瓏來都還差遠了。但在內行看來,這些槍法招招精妙,絕對是頂尖一流的絕學。
楚天涯也就不怕別人偷學去一招半式,本來他就從來沒有屬於這個時代的門戶之見想要敝帚自珍。若非是礙著老爺子的面子,他甚至想把這套槍法多教會幾個人才好。
七星堂敲了鼓,該是每日早飯與晨議的時間到了。
完顏黛柯如同往常一樣,拿了臉盆打了熱水來給楚天涯洗漱,卻被珠兒一把奪了去。
「小賤人,以後不許你跟主公套近乎!」珠兒咬牙切齒的低聲罵咧。
完顏黛柯花容失色的退後了兩步,唯唯諾諾臉都嚇白了。
「主公,來洗臉嘍!」珠兒笑嘻嘻的捧著熱水走到了楚天涯跟前,卻沒留神,熱水從盆裡蕩了出來,濺了楚天涯一身。
「哎呀!」珠兒驚叫,完顏黛柯急忙跑過來,跪伏於地給楚天涯擦鞋子擦衣服。
「滾開,真討厭!」珠兒一腳就朝完顏黛柯踢去。
楚天涯一腳踢出將她的腳攔住,珠兒被她踢中了腳腂疼得叫了起來,完顏黛柯嚇得癱坐在地。
周圍還有不少虎賁戍衛,大家不敢當眾圍觀,但都在別著臉斜著眼睛看熱鬧。
楚天涯瞟了他們一眼,拿起毛巾往臉盆裡一摔。
所有人都站得標直了,大氣也不敢喘。剛剛換班來的阿奴心知肚明,上前把那些個虎賁侍衛挨個的賞了鑿栗。
「不用表忠心,也不用裝可憐。你們心裡怎麼想的,我十分清楚。」楚天涯若無其事的道,「聽好了,你們兩個如果再敢在我面前鬧騰,就都上天樞峰去。」
兩名女子頓時緊張萬分,珠兒小心翼翼的道:「上天樞峰,幹什麼?」
「喂狼!」
說罷,楚天涯就走了。
珠兒和完顏黛柯一個站著一個坐在地上,全都愣了半晌沒有動彈。
吃早飯的時候,楚天涯便與白詡碰到了一起,私下對他道:「估計她們已經被我整得夠嗆,對我沒什麼耐心了。」
「主公的意思是,小生可以出手了?」白詡小心的問道。
「那你自己看著辦。」楚天涯說道,「一般來說,當一個人遭受了委屈與誤解,心裡有怨氣的時候,最需要的就是關心與幫助。但她們不是一般人,你自己想清楚該用什麼辦法去接近她們。」
「還是得要打著主公的幌子才能成事啊……」白詡若有所思。
楚天涯瞪他一眼,「你是想出賣我,還是想利用我?或者兼而有之?」
「善意的,善意的。」白詡乾笑不已,「所以,小生必須要請主公先行恕罪!」
楚天涯搖了搖頭笑道:「隨你。動手吧,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其實應該是說,她們的時間不多了!」
「主公,此言何意?」白詡有些詫異。
「如果她們只有危險而沒有價值,那麼就會隨時丟了小命。」楚天涯眼神奕奕的看著他,「明白?」
白詡恍然大悟,於是點了點頭道:「小生早該想到的。老爺子怎麼可能放任主公的身邊有危險的存在?——好,小生會抓緊時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