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0-27
連著趕了一天一夜的路,楚天涯有些累了。再加上珠兒這麼一鬧,更覺疲憊,於是也沒有急於馬上去檢視虎賁騎,而是回到了七星堂的居所準備休息,晚上再找白詡談一談瞭解情況。
剛進了院子,楚天涯就驀然吃了一驚!
原本這個院子是很簡單的,只有用來練武的打得結實的泥地,沒有多餘的擺設與花草樹木。可是現在,沿著牆角的一圈都已種滿了各色的花草,臨近屋簷的東南角移栽來一顆桂樹,樹下還置辦了一套石桌椅。
這擺設,像極了楚天涯在太原的故居。
但是讓楚天涯驚訝的並不是這些,而是樹下正有一個婀娜娉婷的女子背身站著,玉面微揚的看著樹端,還優雅的伸出一隻手來,接住樹上飄落的桂花。
蕭玲瓏!
幾乎是條件反射的,楚天涯的腦海裡就蹦出這個名字,和一組塵封的畫面。
曾經,她就經常這樣站在楚家老宅的桂花樹下,黯然神傷的懷念遼國。
心臟禁不住的劇烈跳動了幾下,楚天涯差點脫口而出的叫她「飛狐兒」。樹下的女子也感覺到了有人走近,轉過身上,臉上現出驚喜的神色快步朝楚天涯走來。
「眼神不對!……不是她,是完顏黛柯!」楚天涯很快回過神來,心中頓時無限的失落。
完顏黛柯不能說話,於是用她的眼神表達著自己對於楚天涯回家的驚喜與惶恐不安。她走到楚天涯面前後,雙膝就跪了下來,以頭著地的磕頭。
楚天涯的心裡越發感覺到失望。雖然長得很像,但真的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不管是多麼的傷心與欣喜,蕭玲瓏大多數的時候只會看著楚天涯微笑。僅僅是一個凝眸的眼神、一個淡然的微笑,他們彼此之間就能知道對方想說的一切。
無聲勝有聲,盡在不言中。這種心心相印的靈犀與默契,完顏黛柯永遠學不來。
「起來吧!」楚天涯盡量平靜的說道,「這些天,你還好嗎?」
完顏黛柯站起身,急忙點頭。面色酡紅,眼神之中儘是欣喜與惶惑,還有一絲莫名的羞澀。
楚天涯深看了她兩眼,看著這個給她越來越多「飛狐兒」感覺的陌生女人,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麼,於是只顧朝房間裡走去。
完顏黛柯落後兩步,小心翼翼的跟了來。
楚天涯進了房,直接朝臥房走去。進屋之後他就發現,整個房間都跟以前有些不一樣了。雖然是主公的居所,但這裡的陳設一直都比較的簡單,甚至可以說是簡樸。但是現在,屋裡屋外似乎都煥然一新了,所有的牆面與地面都擦洗得一塵不染,傢俱桌椅光可鑒人,窗紙是新糊的,上面還貼上了異獸剪紙。茶盞瓶飾擺放得整整齊齊,臥室裡的床鋪更是收拾得整齊乾淨,桌几上還擺放了燃香的銅鼎和一株新采的桂花,滿室清香。
簡而言之,以往那個如同軍旅宿舍的光棍斗室,現在添了一絲陰柔之美。剛柔並濟陰陽得彰,令人賞心悅目,很有一種家的溫馨之感。
「你收拾的?」楚天涯禁不住回頭問。
完顏黛柯連忙點頭。
「關夫人給你安排的什麼職事?」楚天涯問道。
關夫人,即是關山的遺孀。關山的元配髮妻早就過世了,現在的關夫人只是妾室而且沒有子嗣,此前就負責打理七星寨的內務、主管女眷。楚天涯上位之後,仍舊啟用她。
完顏黛柯連忙做了一個洗衣服的動作,然後又紅著臉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楚天涯。
「她讓你在洗衣坊做事,還讓你做我的侍婢?」楚天涯皺眉道。
完顏黛柯面露一絲怯意的輕輕點頭。
楚天涯點了點頭,說道:「從明天起,你不用來伺候我了。我會讓關夫人給你另外安排一個輕鬆點的事情去做。」
完顏黛柯大驚,雙膝一跪就在地上磕起頭來,急忙擺手。
「你想說什麼?」楚天涯狠著心,面帶慍意的道,「我不想猜來猜去了,你寫吧!」
完顏黛柯急忙起身,取出筆墨寫下了幾句話——
「妾命君所救,願為牛做馬報謝君恩。妾已無所依,願以賤軀賤命終身事君。君若棄,妾當死!」
「還威脅我?怎麼你們都愛使這一手!」楚天涯想起了剛才珠兒跳崖的事情,不禁有點惱火。
完顏黛柯頓時又怕又急,跪在地上就磕起頭來,頭都磕破流血了。
看到這情景,楚天涯心裡還是有點不忍。他清楚,自己只是因為愛屋及烏的對她有些惦念。看到她表現得這麼卑微和怯懦,就情不自禁的把她想成了蕭玲瓏。他當然接受不了一個像奴婢似的蕭玲瓏,更不想自己把黛柯當成蕭玲瓏的替代品而留在身邊,這才想讓她走。
「起來吧!」楚天涯說道,「我問你幾個問題。你若答得好,我就答應讓你留在這裡。」
完顏黛柯急忙起身,眼巴巴的點頭。
「完顏宗翰是你什麼人?」楚天涯問道。
完顏黛柯的臉色頓時大變,表情也僵硬了。
「怎麼,不肯說?還是不敢說?」楚天涯冷冷道。
完顏黛柯咬著嘴唇,艱難的點了點頭,提筆寫下了幾個字——「不共戴天的仇人」。
「可我卻聽說,他是你的情人?」楚天涯道。
完顏黛柯不敢抬頭來看楚天涯了,手下的筆也開始發抖,終於寫下了幾個字——「為報血仇,忍辱侍賊」。
「那完顏宗弼跟你又是什麼關係?」楚天涯再問道。
完顏黛柯的眼淚已經下來了,她埋頭寫道:「宗弼不滿宗翰久矣,賤妾暗與私通結好宗弼,只為報得血仇。」
「這麼說你在金國都有兩個情人了?不錯嘛,小小一名女子,將金國的元帥與皇子玩弄於股掌之間。」楚天涯淡然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刻薄?原本你這樣淒慘的身世,我是應該同情你的,可是我做不到。知道為什麼嗎?」
完顏黛柯抬起頭來看著楚天涯,淚眼滂沱,輕輕的搖頭。
「因為你說謊。」楚天涯淡然的看著她,眼神卻如同刀鋒一樣。
完顏黛柯赫然睜大了眼睛,面露怒色的抬手指天,又指自己的心,然後五體投地式的跪倒在地,匍匐不起。
「你在發誓?很好,舉頭三尺有神明,你可以騙過我,但是騙不過神明。」楚天涯的語氣依舊淡然,上前兩步扶起完顏黛柯,說道,「時間會證明你的話是真是假,你不用辯解,我也不會再追問。」
完顏黛柯咬著嘴唇低下頭,輕輕的點頭。
楚天涯伸手摸到了她的臉頰上,她輕微的發抖,但是沒有閃避。
楚天涯抹去了她眼瞼邊的眼花,說道:「我知道你一直都在有意的扮作是蕭玲瓏,以博取我的好感。現在你的目的達到了。不管你是身世淒苦的落難女真貴族,還是來世不明用心叵測的奸細,你都可以留在我身邊。換句話說,我之所以願意留下你,是因為你長得跟她有幾分相像,僅此而已。也就是說,我對你永遠不會公平,也不會有感情。就算偶爾我會對你好,也是因為蕭玲瓏。你明白麼?」
完顏黛柯輕輕的點頭,表情十分的黯然。
「那你還願不願意留在我身邊?」
完顏黛柯抬起頭,表情與眼神都變得十分堅定,果斷的點頭。
「為什麼?」楚天涯笑了,「世上難道真有這樣的傻子,心甘情願的為別人做牛做馬,成為別人的替代品?」
完顏黛柯抹了一把臉上的眼淚,抬筆寫道:「唯君威震邦野,可令宗翰丟盔棄甲!妾願為奴為婢隨侍於君,親眼以見君上弒滅宗翰。到時,妾之血仇也可得得報!」
「呵,原來是這樣。」楚天涯笑道,「這麼說,我成了第二個宗弼了?」
完顏黛柯放下筆,神色黯然的垂首站著,不置一辭。
「好了,你過來。」楚天涯走到床邊坐下,拍身邊的床板,「現在你就是她。來,讓我抱一抱。」
完顏黛柯的神情顫動了一下,臉也紅了。侷促了片刻之後,她走到了床邊緊張的坐下,輕輕的偎到了楚天涯的肩膀上。
「不對,不是這樣。」楚天涯說道,「我和她的擁抱,從來都是熱烈的、毫無保留的。她會把她整個人都壓到我身上,緊緊的貼著我,親密無間,溫柔又熾熱。」
完顏黛柯閉上了眼睛,咬著嘴唇,一側身緊緊的抱住了楚天涯,整個人也躺到了他懷裡。
「很好,就是這樣……我很累了,我要睡覺。你就這樣讓抱著睡吧!」說罷楚天涯就倒在了床上。
完顏黛柯的表情頓時凝固了。呆愣了半晌後,她站起轉身,開始脫衣服。
「不許脫衣服。就算脫,她也不是這樣脫的。我說什麼,你就做什麼。多餘的事情,不許你自作主張。」楚天涯閉著眼睛,慢條斯禮的道,「聽著,我不會要你,因為你畢竟不是她。現在我只想找一找抱她的感覺。」
完顏黛柯渾身都發起抖來,她閉著眼睛緊緊的拽著衣襟,眼淚就這樣流出來了。
「是不是覺得受到了羞辱,十分的委屈?那你可以走,我不會對你有任何的勉強。」楚天涯靜靜的躺在床上,平靜的道。
「嗚——」完顏黛柯終於發出一聲憋到了極致的悲鳴之聲,奪門而逃。
楚天涯雙眼一睜坐了起來,皺眉尋思道:「剛才我的行為,已經足以挑戰到任何女人的道德與尊嚴底線。她若是真的心甘情願的讓我抱著睡一夜,那就百分之百的是奸細無疑,而且是一個訓練十分有素、心志極度堅韌的奸細。但她卻受不了這個屈辱奪門而逃了……剛才,她甚至表現得比珠兒還要真實和真誠。這倒真的是讓我有些迷惑,難於分辯了!」
思及此處,楚天涯起身走到窗邊,透過窗稜看到,完顏黛柯跪倒在了院子的桂花樹下,哭得一塌糊塗。
女人的眼淚,從來都是征服男人的利器。
「哎——」楚天涯悄然的歎息了一聲,走到樹下拍了拍她的肩膀。
完顏黛柯慢慢的站了起來,拍去了衣服上的泥灰,擦去了眼淚低著頭,走回了房間重新坐到了床邊。那神情,活像一隻待宰的羔羊。
「算了,我也沒這份心情了。你請自便吧,我要休息了。」楚天涯說道。
完顏黛柯站了起來,默然的走了出去,輕輕的帶上門。
楚天涯翻身躺在了床上,悶悶的長吁了一口氣。
「飛狐兒,你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