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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血火河山 第171章 戰火洗禮 文 / 蕭玄武

    更新時間:2012-09-17

    轉眼已是七月,中元節將近。

    中元節是道教的說法,就是民間常說的鬼節、七月半。這個節日在中原流傳已久,在宋時因為道教的興盛,漸漸受到重視並廣泛興盛開來。每逢此時,各家各戶就會請出先人的牌位與畫像,起香龕燒包衣,祭亡人放河燈,富戶人家還會做起法會或是水陸道場。

    現在西山與官府正處於一個「蜜月期」,太原知府張孝純為了鞏固二者之間的關係,提前就精心的安排人手來西山做了半個多月的水陸道場,祭奠王稟和關山及太原一戰的烈士們,尤其是此前殉難於大火的青雲堡堡眾。

    因此,青雲堡裡很是熱鬧了一陣子。白天是法會道場不斷,晚上的河燈照亮所有的溪河,焚燒包衣的紙灰與煙火終日不息。

    楚天涯還應邀回了一趟太原城,參加在那裡舉行的道場大祭,引起了不小的轟動。畢竟他是土生土長的太原人,現在搖身一變就成了領袖十萬綠林的「上將軍」,太原人除了驚詫,就是莫名的振奮——時隔數十年,咱們龍城終於出了個大人物了!

    與楚天涯疲於應付各種應酬的忙碌相比,孟德最近十分的沉默,深居簡出鮮與人交談也沒參加什麼集體活動,除了料理一些他份內的公務,大部份的時候他都獨自躲在家中。

    只有楚天涯知道,在中元節這個特殊的日子裡,孟德這個鐵打的漢子有多麼傷懷。

    某天傍晚過後,楚天涯抽了個空,獨自一人提著兩壺酒,來到了孟德的家裡。

    大門緊閉,門口有幾個嘍囉守著。見是主公前來他們正要通報去請孟德來迎,楚天涯將他們叫住了,就只提著兩壺酒走了進去。

    當初青雲堡的那一場涅盤大火,所有殉難者共同葬身在一片火海之中。加上收屍之日隔了許久,早已無法分清屍身的歸屬。於是只能將所有的殘骸統一葬在一處。

    孟德便在自家的後院裡,給亡妻單獨建了一座衣冠塚,每日辰昏必到墳前,不供香蠟不燒紙錢,而是與之「聊天」,有時喝得醉了便在墳頭醉上一宿,如同夫妻共枕。這一年以來,孟德也從未與任何女子沾邊。

    知道這事的人不多。

    誰也想不到,那麼豪爽奔放大馬金刀的一個鐵血漢子,卻是個內心溫柔之極的大情癡。

    楚天涯輕車熟路的來到了孟德家宅的後院,這裡築了一圈圍牆,綠蔭如林整齊劃一,點綴幾許花朵。佈置得簡單而溫馨,全是孟德自己親手打造。院子的中央有一座小木屋,裡面只有一桌一椅一衣櫃。拉開衣櫃裡面的暗門有個地洞,往下走上十餘極樓梯,方才是孟德亡妻的衣冠塚。

    地洞裡亮著燈,看來孟德的確是在這裡。楚天涯一步步走了下去,聽到裡面傳來回音。

    「小敏,來,為夫敬你一杯……」孟德的聲音,有點大舌頭,顯然有點喝高了。

    寂靜的地洞裡,傳來孟德「咕嚕嚕」的飲酒聲,然後是酒碗放在桌上,繼而是倒酒之聲。

    「來,我再敬你。」

    楚天涯搖頭歎息了一聲,剛準備前行,驀然聽到一個聲音,差點讓他汗毛都倒豎起來——

    「七哥,你不能再喝了!」

    怎麼會有一個女人的聲音?……七嫂炸屍?!!

    楚天涯當場瞢了!

    「能、能喝!咱們再喝!」孟德顯然是醉了,呼哧哧的傻笑。

    然後是「撲通」的聲音,大概是摔倒了。內裡那個女子急切叫道——「七哥!」

    楚天涯頭皮一麻,猛吸一口氣大步上前,一把推開了衣冠塚的那道木門。

    當場就有兩個人呆住了。

    楚天涯怔怔的看著眼前這個女人,穿著孟德亡妻生前慣有的服飾,連髮型頭飾都別無二致,臉蛋身形也有幾分相似。孟德已經大醉翻身躺在了一個小坐幾前,那個女子正要去扶他,二人呈現半擁抱的姿勢。

    地洞中光線不太明亮,咋看一眼時楚天涯當真以為是七嫂炸屍,感覺脊背後面像被倒下了一桶冰水,涼透了心。可是馬上,那個「女鬼」比他還驚訝的叫了一聲——「楚大哥」!

    楚天涯這才恍然一怔看清眼前之人,居然是小艾!

    「小艾,你怎麼在這裡?……」楚天涯不由得吃驚的瞪大了眼睛,怔怔的上下打量她,「真沒注意,你這一打扮,還真跟故去的七嫂有幾分相似!」

    「我……我……」小艾的臉紅到了脖子根兒,吱吱唔唔的說不出話來。

    楚天涯輕吁了一口氣婉爾一笑,走上前先將孟德扶了起來,拍了拍他的臉,居然毫無反應,看來真是大醉了。於是道:「這裡潮濕,先和我一起把七哥抬到房裡去歇息。」

    「嗯……」小艾怯生生的應了一聲,就像是做錯了事的孩子等著挨大人的責罰。

    楚天涯心中已是明白了七八分,也不聲張,就先將孟德抬回了他的臥室,再安排了小嘍囉去燒熱水、煮醒酒湯。

    趁著一會兒的功夫,小艾已經換了行頭,「變」回了自己。

    「幹嘛要換呢?你穿成那樣挺好看的。」楚天涯笑道。

    「楚大哥,你就別笑話我了。」小艾就像是人贓俱獲的小賊,早已是羞臊得無地自容。

    楚天涯不由得笑了起來,「你們兩個……」

    「我們兩個什麼也沒有!我們一清二白的!」小艾急忙叫道。

    「哈哈,我又沒說什麼,你幹嘛要緊張?」楚天涯笑道,「再說了,就算『有什麼』,那也是正常啊,有什麼好緊張的?」

    「真、真沒有……」小艾把頭壓得低低的。

    楚天涯微笑的點了點頭,「跟我說,你是不是喜歡他?」

    小艾週身都驚得彈了一彈,低著頭根本不敢來看楚天涯,怔了半晌才極不情願的點了點頭。

    「那簡單了,我撮合你們。」楚天涯笑逐顏開的道。

    「不、千萬不要!」小艾當場驚了,急切的抓住楚天涯的衣袖叫道,「楚大哥,你千萬別這樣、更不要告訴他!」

    「呃?……」這下輪到楚天涯犯怔了,「為什麼?」

    「因為……」小艾皺著眉頭說不出一個所以然,咬著嘴唇遲疑了半晌,最後只是一搖頭,「總之,不行!」

    「好吧。」楚天涯笑了一笑,「看來個中還有隱情,我得先把它弄清楚才行。別那麼焦急的看著我,放心,我不會跟他說的——你先回去吧,我在這裡陪他就行了。」

    小艾如釋重負,戀戀不捨的深看了沉睡的孟德幾眼,悄然離去了。

    稍後嘍囉們給孟德灌了醒酒湯又擦了澡,過了兩個時辰已是深夜,他才醒過來。

    這時楚天涯正坐在他房中的桌邊,點著一盞燈看一本《開元廣記》。孟德剛翻了一個身,他便笑道:「醒了?」

    孟德好不容易才回過神來,驚訝道:「兄弟,怎麼是你?」

    「不是我,那應該是誰呢?」楚天涯打趣的笑道,走上前,遞給他一碗茶水。

    孟德先是一怔,隨即便笑了,起身接過茶碗一飲而盡,「小艾呢?」

    「深更半夜的,你還想要人家一個大姑娘在這裡陪你麼?」楚天涯笑道。

    「哈哈!」孟德也笑,「回去了好,這丫頭!——不說她了,兄弟,正好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說。」

    「哦?」楚天涯見他有意岔開話題,也就依著他了,便道,「什麼事情?」

    孟德馬上精神抖擻的披衣下床與楚天涯對坐下來,說道:「日前焦文通找到我,跟我說起一事。邀我和他兩頭發起,讓馬擴做媒人,請張孝純主婚,讓你和蕭郡主擇日完婚。」

    「有這事,我居然不知道?」楚天涯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焦文通的意思是,給你們一個驚喜。婚期就選在中秋。」孟德說道,「我卻感覺,焦文通似乎別有用意,所以事先必須跟你商量一下。」

    楚天涯沉思了片刻,說道:「看來焦文通還是對我口服心不服,他缺乏安全感,想要通過這一次的聯姻來鞏固我們跟七星寨舊部的關係。」

    「焦文通還提了一事,他說,如果你跟蕭郡主盡快完婚了,就可以名正言順的招納許多流亡在河東、河北一帶的遼國遺民,擴充我們的力量,尤其有利於壯大騎兵。」孟德說道,「他是統領嘯騎的騎兵大首領,咋一聽來,這似乎是合理可行。可是細細一琢磨,我左右都覺得焦文通是想和蕭郡主一起發展自己的力量,要和你分庭抗禮。」

    楚天涯的眉頭一緊,沉思過後緩緩的搖了搖頭,「那倒不至於。不過,這是一個值得警惕的危險訊號。不管是誰,我也不容許他在西山內部拉什麼山頭、搞什麼分裂。同時,我們也不能小肚雞腸的多疑,更不能把刀槍指向自己人。歸根到底,還是目前我的威信不夠、功勞太小,不足以震懾群雄、令所有人心服口服。」

    「跟我想到一處了。」孟德正色道,「畢竟,焦文通這樣的人早已縱橫河東綠林十幾年,除了關山無人能望其項背。雖然兄弟你在最近的一年多時間裡闖下了名頭、打出了威風,但跟他比起來仍是根基尚淺,資歷不夠。除非你能達到一個他無法企及的高度,幹出一番讓他嗔目結舌的大事業,他才可能真正對你心服口服。還有太行其他八山的那些人,這次前來投奔西山,說到底也都是衝著焦文通來的。如果不能徹底的收服這些人的心,長此以往必生禍患。」

    楚天涯站了起來慢慢的踱度沉思,說道:「青雲堡剛剛重建百廢待興,現在還處於磨合期,我不會輕舉妄動。但是,留給我們磨合的時間也不多了。今年冬天第一場大雪降落之時,金兵必然再來。到那時,一場大戰再所難免。」

    「兄弟,你是想用這一戰來豎起你的威信?」孟德道。

    楚天涯點了點頭,「現在的西山,就像是一塊巨大的頑鐵,雖然份量足夠卻是良莠不齊,成色也不高。要想把這十萬之眾真正的揉合成一個精煉的整體,就必須要經受戰火的洗禮與考驗,去蕪存精,百煉成鋼。」

    「要不說咱們就是兄弟,這一點我們也想到一處了。」孟德有點激動的說道,「現在的西山表面看來是人多勢眾兵強馬壯,但是真正有多少戰鬥力,可能就不像表面看起來的那麼樂觀了。我們宋人自有這樣的頑疾,一但耽於安樂就喜歡自相內鬥;一但有外敵入侵,才會拋棄前嫌的抱作一團。這還真就應了兄弟你那句話,咱們西山現在缺的,就是戰火的洗禮!」

    「所以我們要好好準備。」楚天涯點頭微笑,「女真人野心勃勃嗜血殘暴,肯定不會跟我們善罷干休。一但他們再次入侵,必是一場你死我活的較量。而且這一次我們沒有什麼陰謀可用了,更多的要依靠正面的戰鬥來解決恩怨,這對我們是個生與死的考驗。他們的軍隊可不是酒囊飯袋,能否渡過這一劫,就全靠我們自己了。」

    「現在已是七月中,大概還有四個月的時間……」孟德輕吁了一口氣,咬牙道,「我就邀好了焦文通、馬擴等人,日夜加緊操練部隊,能多一分斬獲,就多一分!」

    「好!」

    「那你跟蕭郡主的婚事?……」

    楚天涯淡然一笑,「這個問題白詡也問過了,我回答說,暫時擱置。」

    「那蕭郡主和焦文通會不會心中不悅?尤其是蕭郡主,她畢竟是女流,臉皮薄、心氣高。」

    楚天涯仍是笑得淡然,「這件事情,必須用私事的方式來解決,不能讓它影響到西山的整體和諧。我去跟蕭郡主說——只有她出面勸退焦文通,這事才算圓滿!」

    「不管是什麼樣的女子都會忍受不了被人拒婚,何況是性情剛烈的蕭郡主殿下?」孟德有點不懷好意的笑道,「我看你怎麼說!」

    「童貫和耶律余睹這樣的大梟雄我都能說死,金國十萬兵我也能說敗,還怕說不服一個娘們兒?」

    楚天涯笑得沒心沒肺嘴裡也大話連篇,心裡卻在使勁個犯愁:媽的,這該怎麼跟她說呢?!……怪不得21世紀的天朝明文規定,男人要22歲才能結婚,當兵只要16歲就夠了。原來,對付一個老婆比對付千軍萬馬,真是難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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