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08-14
次日清晨,七星寨裡人馬熙攘熱鬧非凡。天塹關的大門洞開,焦文通騎著他的蒼雲寶馬一騎奔出,身後跟著一隊追隨他多年的彪騎,還有許翰派來的使者與十幾個軍士。
駐馬回望,巍然屹立的天塹關一如往日。可是今日一別,焦文通知道再也不可能重回這座凝聚了他半生心血與光陰的地方。
「哎——」一長聲歎,歎盡蒼海桑田與人事變遷。
「焦寨主,走吧!」使者上前來,催促了一聲。
焦文通沒有答話,鳳眼微瞇的盯著天塹關,勒馬不動。使者不敢再催,只能靜靜的站到了一旁。
不久,一身銀甲白袍的薛玉,騎白馬挎寶刀縱馬奔出,遠遠的就大聲呼喊:「二哥,且留步!」
焦文通心中莫名的酸楚,翻身下馬。
薛玉疾速奔來翻身下馬,在焦文通身前單膝一跪,「二哥,為何行色如此匆匆?就不能等兄弟們拜別一場嗎?」
焦文通心中大慟,上前扶起薛玉,歎息了一聲道:「焦某是不肯生受與兄弟們就此分別,因而早早動身先行一步。不料出了這天塹關,心中仍是割捨不下,卻又停了下來。」
「二哥……」薛玉緊緊抓著焦文通的手,「不如三思!」
「我意已決,不必相勸。」焦文通擰了擰眉頭,側目瞟了一眼身側不遠處的使者,說道,「按大哥意思,你與白詡可去西山。後事如何,你們見機行事。白詡智慧過人深謀遠慮,凡事你可與他計議行事……焦某無能,終究沒能保全七星寨。此行去太原,我就是去向大哥請罪的。時至今日焦某總算明白,這些年來是我辜負了大哥的寬容與大度,一直都在放縱我的傲慢與無禮。如果我能放下私心謙讓幾分,七星寨也不會是今日的境況。哎——」
「二哥,過去的事情就不必說了,我們從來沒有怪過你。在我們心中,你一直都是最受我們敬重的兄長。」薛玉道,「事到如今,還不是不可挽回。不如我等共去西山,聯合青雲堡的力量一同想辦法搭救大哥。孟德是個大氣仗義之人,楚天涯目光長遠可成大事,如果二哥肯去,他們一定……」
「不必說了。」焦文通打斷了薛玉的話,緊緊的握了幾下他的手,「天下無不散之宴席,你我……就此別過!」
「二哥!!
焦文通一把甩開薛玉,翻身上了馬大喝一聲,「走!!」
薛玉木訥的站在原地,目視焦文通與湯盎還有使者們,帶著七星寨的三千騎翩然而去。
偌大的天塹關前,只留下薛玉一人。煢煢孑立,形單影隻。
大風忽起,薛玉淒愴的長嘯幾聲,拔刀怒斬一陣狂舞,碎石飛裂樹倒枝散。
……
時近午時,焦文通一行人馬已經下了太行山,踏上了前往太原的官道。前方有林有河,焦文通便叫人馬在那裡稍歇,吃些乾糧歇歇馬,再行趕路。
剛到了河邊小林處,驀然林中驚起飛鳥一群。焦文通鳳眼一瞪將馬鞍上的黑角巨弓綽在手中,「人馬且住——前方有埋伏!」
隨行的使者頓時大氣都不敢出,眾騎兵也紛紛綽弓在手拉箭上弦,嚴陣以待。
焦文通藝高人膽大,獨自策馬上前數步,聲如奔雷的厲喝,「何方肖小擋我去路,藏頭露尾豈是好漢所為?太行焦文通在此恭候,來人答話!」
一聲吼罷,真如驚雷滾滾,平地起了一陣旋風。把他身後的使者與宋兵軍士都嚇得有些臉皮變色了。
這時,山林深處緩緩走出一騎,甲如玫瑰紅,烈焰金絲袍,臉上戴著一個獠牙猙獰的夜叉面具,手提一竿太寧筆槍。
「飛狐兒?!」焦文通頓時面露喜色,大喝了一聲,「可是我那飛狐兒妹子?」
來人策馬奔近摘下了面具,正是蕭玲瓏。
身後的騎手們連忙放下了弓箭,各自驚訝的議論。
「飛狐兒,你怎麼到了這裡?」焦文通按下了巨弓,拍馬上前問道。
「二哥,這裡不就是七星寨前往太原的必經之路麼?」蕭玲瓏輕擰著眉頭,臉上的神色是既喜又憂,更帶幾分淒迷神色。
焦文通已然明白了蕭玲瓏的來意,他輕撫長髯的凝視著她,「你是來阻攔於我的?」
「沒錯。二哥,你不能去太原。」蕭玲瓏語氣淡淡的答了一句,驀然將手中的太寧筆槍握緊持平,直指焦文通身後的太原使者,「許翰,不懷好意!」
「不可造次!」焦文通急忙大喝一聲。蕭玲瓏的性格,他再瞭解不過了。
話未落音,蕭玲瓏突然厲喝一聲策馬上前,太寧筆槍靈動如蛇,直指太原使者的咽喉!
那使者頓時嚇得魂飛天外倉皇落馬滿地亂爬,嘴裡大叫,「寨主救我!」
焦文通大吃了一驚,急忙綽弓在手搭箭上弦。千鈞一髮之際,他一箭發出,不偏不倚正射中了蕭玲瓏槍頭纓環之上!
「噹」的一聲,蕭玲瓏一槍刺偏,使者身邊三寸之地上的一塊頑石被擊作粉碎!
使者嚇得面無人色當場就尿了褲子,滿地亂爬大聲呼救。那十幾個與他同來的軍士倒是都拔刀在手了,卻沒有一個敢亂動,個個呆若木雞面如土色。
「小妹不可造次,否則為兄真的怒了!」焦文通拍馬上前來一把拽住了蕭玲瓏的槍竿。
「二哥!你要我如何來說,你才肯改變初衷?」蕭玲瓏奮力的掙扎,太寧筆槍卻是紋絲不動。山林之中,陸續走出數百騎來,阿達阿奴還有耶律兄弟,都遠遠的觀望,沒有輕易上前。
焦文通回看了一眼,雙眉一沉,「你還帶了兵馬,莫非是想跟二哥打鬧一場不成?」
「二哥若不依我,我便將你綁走!」蕭玲瓏銀牙緊咬。
「你放肆、胡鬧!」焦文通大喝一聲,單手發力,一把就將蕭玲瓏手中的太寧筆槍拽了過去。
蕭玲瓏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痛得發抖的一雙手,頓時愣了!
焦文通悶哼一聲,單手一揚,蕭玲瓏的那竿太寧筆槍宛如疾電的就朝前飛去,嗡嗡作響的插在了阿達的馬前。
「誰敢上前半步,焦某手中雕弓必定不留情面!」
阿達歎息了一聲,抬起手來,「眾軍不可上前!」
阿奴急了,「若是郡主傷了怎麼辦?」
「你糊塗!縱然是自己粉身碎骨,焦文通也萬萬不會傷了郡主!這是他們兄妹間的私事,外人不可攙合。」
這時,蕭玲瓏已是束手無策,心中又是傷感,因此萬般無奈的站在那裡,只是怔怔的看著焦文通,嘴唇都快要咬出血來。
看到她這個樣子,焦文通心中也是一陣酸楚。當著眾軍的面,他嘴上卻又不能軟下來,因此道:「你回去吧!從此跟著楚天涯,過你該過的日子。此後你不要再像以往那般任性胡鬧……二哥,不能再時時護著你了。」
最後這句話,讓蕭玲瓏的眼淚奪眶而出。
「就要胡鬧!就要任性!我偏要你護著我!」
焦文通的眉頭深深皺起,嘴唇發抖卻說不出一句話。
「飛狐兒,聽話……你該長大了!」
「我不要!不要!不要!!!」
「回去!!」焦文通怒喝!
蕭玲瓏跨下的馬兒都嚇得要蹦了起來。
「阿達阿奴,將郡主請回去!」焦文通厲喝道,「再敢擋我,休怪焦某大義滅親了!」
阿達和阿奴頓時大駭,他們知道,焦文通從來都是言出必行的!
二人慌忙下馬跑上前去,死死的拽著蕭玲瓏的馬就往回走。
「你們這兩個天殺的孽奴,放手!」蕭玲瓏氣急敗壞的大哭大叫,奮力的拉扯疆繩,把馬兒的臉嘴都勒出血來,一陣痛苦的大叫。
「郡主,事已至此,不可強求,還是回去吧!」二奴苦口婆心的勸,拉著蕭玲瓏就往回走。
「放手!快放手!」蕭玲瓏前所未有的暴躁,揮起鞭子就朝阿達與阿奴一陣抽打。二人生生的抗著眉頭都沒皺一下,就是死也不肯放手。
焦文通閉上了眼睛仰天長嘯,狠下心來將手一揮,「走!!」
一行人馬轉道迂迴,繞過這處山林繼續朝前奔去。
「二哥!!」蕭玲瓏淒愴的大叫一聲,直接從馬上摔了下來,撲倒在地上伸著手痛哭大叫,「不要走!你回來!」
焦文通策馬前行回頭朝她望去,終究是濕了眼眶。
「飛狐兒……保重!」
十幾里路,焦文通走得心悸神亂,恍若大醉。
驀然前方響起一片鼓點聲響,迎面排開一隊兵馬,大旗招展煙塵四起。
「是姚經略相公來接我們了!」隨行的使者總算是長吁了一口氣,心有餘悸的直抹冷汗。
「有勞貴使引薦。」焦文通也輕輕的歎息了一聲,勉強將薛玉、蕭玲瓏的事情拋到了腦後。
正當他要拍馬上前時,前方的陣列之中奔出一騎。
熟悉的身影,關山。
焦文通頓時喜出望外,「大哥!——小弟來也!」
關山勒馬停住,獨臂拉著韁繩表情分外的凝重。看著朝他奔來的焦文通,關山先是搖了搖頭,然後露出了一抹釋然的微笑。
「我就知道……你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