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06-12
都統府裡,眾人先行草草的商議了一些聯盟禦敵之事,眼看天色已是不早。王稟便道,「天涯,既然西山太行諸寨義軍都願意歸附官軍共抗外敵,那你與西山勾聯的罪名,可暫時不予追究。但你現在也不能繼續留在勝捷軍裡了做什麼軍使了,否則眾心難服。你……先回家去吧,若有用你之時,我再來喚你。」
楚天涯淡然的笑了一笑,拱手道:「全聽恩師吩咐。」
「好,今日暫且議到此處。」王稟抱了下拳,「就請白先生將耶律余睹與首級送來,我等才好再作下一步相商。」
眾人便一併告辭,離了都統府。
「看得出來,王都統雖是願意與我等山寨合作,共抗頑敵。但他卻有點瞧不起我們這些草莽之人的意思。」出門後白詡笑道,「這個老人家還真是有點墨守成規,這也要革了楚兄的職。不過也罷,楚兄打從現在起也便是自由了,如若不棄,便可到我七星山來做個頭領。我全寨上下,一併歡迎!——尤其是小妹,她肯定會蠻開心的。」
楚天涯笑而不語。他早就知道王稟就是這麼個一板一眼、剛直頑固的老脾氣,因此並不意外,原本也就沒稀罕過什麼軍使官職,不做也罷。
但孟德卻是有些來氣了,當下便道:「兄弟,這王稟好生不通情理!你不做這鳥官、受這等鳥氣了也好,就跟我一同去往青雲堡安家落戶!以你的過人才智,正好勝任西山十八寨的大寨主!——便將蕭郡主娶了過門,做壓寨夫人!」
「嘖嘖!」白詡就叫起了屈來,「孟寨主可是真不厚道,楚兄是你的兄弟,你要搶去便還說得過去;奈何還要來挖我七星山的牆角?」
孟德哈哈的笑了起來,「孟某可不敢開罪了七星山的英雄們——但是,難不成蕭郡主還能一輩子不嫁人,只做你山寨的頭領?常言道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他若跟了我家兄弟,自然就是西山的壓寨夫人了嘛!」
「這種沒邊的事情,你們瞎扯起來卻是聊得挺歡。」楚天涯笑了道,「給你們交個底吧——除非打退金兵入侵,否則我哪裡也不會去,只會留在龍城!」
孟德與白詡都愕然的怔了一怔,孟德忙道:「兄弟,你現在連官職都沒有了。金兵一但打來,你留在城中危險不說,以一介草民之身又能有何作為?不如就來青雲堡,你我兄弟二人再加上馬擴,三人一同領袖十八寨義軍,痛痛快快的和金兵大戰一場,死了也是酣暢淋漓!」
「孟寨主言之有理,小生認同。」白詡如此道。
「其實,如果只是為了逃命,我大可以一走了之,何必經營這許多事情?青雲堡是不錯,如果要留下,上次我也就不會回來了。」楚天涯微笑道,「其實,王稟將我革職,這麼做是對的。因為劉延慶將我捉住後遊街示眾,眾所皆知我是西山賊寇,如果繼續留在勝捷軍中擔任官職,難免有人會說王稟包庇門生、私下也早與賊寇有所關聯,從而影響到他在軍隊裡的威信,於大局不利。但他將我革職並不代表不再用我,要想官軍與西山太行的諸路人馬精誠合作,還少不得我這個中間人。因此我暫時只能留在龍城,哪裡也不能去。」
「那就,以後再說吧!」孟德與白詡也就不再多言。
孟德又道:「那個劉延慶怎麼辦?那廝將你害得挺慘,我每天都叫人痛打他一頓,可沒叫他好受!」
白詡道:「小生以為,劉延慶不可留。他知道是什麼人綁了他,若將他放回,勢必報復。這樣楚兄和孟寨主都要受到莫大的牽累;而且以他的個性,復回之後必然和王稟爭奪兵權。這會壞了大事。」
「殺了。」楚天涯淡淡的說了兩個字。
或許是楚天涯答得太過簡單與乾脆,白詡與孟德都不由得愕然的怔了一怔。
「怎麼,有問題嗎?」楚天涯問道。
白詡笑了一笑,「楚兄殺伐果斷,沒有問題。只是劉延慶畢竟是朝廷的副都指揮使,官居顯赫。他日追查起來……」
楚天涯全無所謂的冷笑了一聲,「童貫都已是這般下場,要殺一個劉延慶又有什麼打緊?劉延慶是童貫的忠實奴僕,職權又比王稟要高,必不可留。現在這樣的緊要關頭,任何可能壞了大事的細微末節都要杜絕。而且他那樣的貪官污吏,殺一個,世上就多一分清淨。」
「好,兄弟果真是幹大事的人。」孟德精神一振,小聲道,「那我馬上叫兄弟們將他宰了,挖坑深埋任誰也找尋不到!」
楚天涯想了一想,說道:「還是要做得乾淨一點。如若事洩,女真人尚未打來,軍隊與官府先要拿我等治罪,便就窩裡鬥反了。」
「兄弟放心,必然妥當!」
白詡臉上掛著微笑,靜默不語。心中卻在思考一個問題:原本以為楚天涯出身書香門第,起於小吏現居將校,多少會對官府律法之事有所顧忌。對待劉延慶,我一直以為他只是拘禁了事,萬沒想到,他會殺伐如此之果斷,沒有半點婦人之仁。童貫授首,耶律余睹被構陷,劉延慶被滅口,這樣的三個人物,放在哪裡都能翻起一番巨大的風浪,瞬息間全都壞在他手裡,手段之高妙狠辣,更是世所罕見!……懷大志,性果決,順我者生逆我者亡;以我之心而放之四海,以我之志而加之全人,勢不可擋——此謂梟雄也!
楚天涯轉臉凝眸看著白詡,「白兄在想些什麼?」
白詡的表情略微一滯,從容的笑道:「小生在想,楚兄大難不死,此時大事又略有小成,我等是否終於可以坐下來,安心的吃一杯酒水了?」
「是啊,應該!」楚天涯笑道,「一連多日,我是沒有睡過一個囫圇覺,也沒吃過一頓安心飯了。趁著女真人打來之前稍有閒暇,擇日不如撞日,今夜不醉不歸!」
「那好啊!」孟德一聽就樂了,「便由在下做東,去尋家酒肆好生開懷痛飲一番!」
「不必麻煩了,就去我家吧!」楚天涯笑道,「只管帶上好酒好肉好果子,與君痛飲三百杯」
「好!」
一行人便到了楚天涯家中,方才進院,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桂花樹下,亭亭玉立。
「咦,小妹來了。」白詡微笑,努了努嘴示意楚天涯,『你還不上前』?
孟德呵呵的笑,「弟妹就是忒般氣宇不凡……咳!」
楚天涯搖頭笑了一笑走上前去,「郡主,事情進展順利嗎?」
蕭玲瓏轉過身來,先是看了楚天涯身後二人一眼,略微一笑,「聽說你被捉了起來遊街示眾,感覺如何?」
「很風光,很矚目。」楚天涯笑道,「當時那情景你是沒有看到,別提有多拉風了。」
眾人都笑了起來。
蕭玲瓏悄然的吁了一口氣,「看來你已是安然無恙了。耶律余睹我已經捉了,還剩半余命。何時要用到,我便叫阿達去跑一趟,將人送來。」
「辛苦你了。」楚天涯微笑道,「報仇的感覺如何?」
「說實話,感覺一般。」蕭玲瓏淡淡道,「耶律余睹太過卑賤的一條狗命,都不足以平復我的國仇家恨。」
楚天涯點了點頭不再多問。再問下去,興許就要扯到女真,扯到遼國復辟了。
這時何伯走了出來,拄著枴杖端著一碗茶,極是悠閒的樣子,嘿嘿的笑道:「少爺你們回來了啊,看來事情進展極是順利。今夜便要一醉方休了麼?」
「可不是。」楚天涯笑著上前,「王稟雖是把我的軍使之職給革了去,卻沒有為難我,也答應三方人馬精誠合作,共抗女真。經營多時,局面終於趨於明朗。今日就該放肆痛飲一番,不醉不歸。待到酒醒,又該是提起十二萬分精神,對付女真強敵了!」
「好啊,今朝有酒今朝醉。」何伯嘿嘿的笑,然後大聲的喲喝,「小艾,笨小子,羊肉煮好沒有?」
「啊?來了、來了!」小飛從廚房裡鑽出來,一臉的鍋黑油煙,急忙叫道,「馬上就好、馬上就好!小艾姑娘再炒幾個小菜,便可開宴了!」
「呵!」楚天涯不禁笑了,「何伯以後你可算是清閒了,身邊有了小艾和小飛這兩個使喚。」
「小飛沒用,笨手笨腳,燒水劈柴、買米買油的還行。」何伯嘿嘿的笑道,「老頭子卻是收了個不錯的乾女兒啊!小艾這丫頭,勤快又賢慧,溫順又乖巧,一手菜飯更是香甜可口。」
一邊說著,何伯一邊歪著頭斜眼著,一臉怪笑的瞅著蕭玲瓏。
「老爺子看我作甚?」蕭玲瓏的表情都有些不自然了。
「你得學啊!」何伯嘿嘿的笑道。
「槍法武藝便學,洗衣做飯與我何干?」蕭玲瓏答了這一句便覺得何伯這是在下套等她往下鑽,心裡不由得有點異樣且尷尬的感覺,表情一倔,便道,「老爺子誇她便誇她,為何扯上我?」
「你說呢?」何伯嘿嘿哈哈的,笑得更是古怪了。一旁楚天涯與孟德、白詡也跟著偷笑起來。
「你們……莫名其妙!」蕭玲瓏哭笑不得,如男子般一撫袖朝內堂走去。
剛到屋簷下,她剛好撞到小艾捧著一甕羊肉湯出來,正小心翼翼的碎著步子,邊走邊道:「小心噢、小心噢,別給燙著!」
一抬眼看到了蕭玲瓏,小艾的眼神都有些凝固和茫然了,下意識了說了聲:「好個貌若天仙的雍貴美人哪!」
楚天涯與白詡等人都笑了。白詡低聲道:「這世上絕少會有女子這樣稱讚另一位女子。可見,小妹固然絕色傾城,小艾也是坦蕩純真。」
「嚴重同意。」楚天涯竊笑兩聲,「從來,美女的天敵就是美女。」
「看來二位都是頗有研究啊!」孟德呵呵直笑。
「你們這些大男人,真夠無聊,也不來幫把手。」蕭玲瓏沒好氣的白了眾人一眼,一伸手就托住了湯罐,「你放手,交給我!」
「啊,不要!」小艾嚇得驚聲大叫。
蕭玲瓏準備來個「托塔擎天」單手托起瓦罐就要往屋裡走,剛一觸到那湯罐尚未發力托起,手上燙得都快起青煙了,尖叫的就撒了手。
「砰當」一聲,大瓦罐掉到了地上摔作粉碎,羊肉和湯水四下散落。
在場眾人先是都愣了,隨即又都笑了。
「英雄!」
「好漢!」
「巾幗英雄!」
「羊肉好香!」
「姑、姑娘,你沒燙傷吧?」
「疼死我哪!手都糊了!!」
「小飛,你這呆廝還不快去抓藥?順便買一甕煮好的羊肉回來!」
……
院子裡頓時亂作一團。楚天涯和蕭玲瓏默契的對視到了一起,不約而同的都笑了起來。
楚天涯感覺,如今這寒冷冬日,心中卻有一處地方,陽光正是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