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06-08
耶律余睹帶著童貫,在深山老林裡轉悠了大半天,直到天黑仍不肯下得山來。他堅稱林中必有猛獸,到了夜間方才出來,撒潑打滾的執意要在山中留宿一晚。
童貫甚是無奈,只好依了他。好在二人隨身都帶了數名侍衛,攜有行軍宿營所需之物。片刻間便搭起了幾座營帳,升起火來烤食一些獵物。
軍士們輪流放崗,二人各自坐在一方喝些熱酒吃些烤肉,各懷心事的都不說話。
耶律余睹時時的瞟著童貫,心說若要殺他,今晚便是最好的時機。一來脫離了大軍的控制範圍,二來天黑好下手。只是現在他身邊仍是人數佔優,我又不識地理。若是不能一擊必成,我要脫身怕是極難。
童貫卻在琢磨,這蠻奴三番五次的要進入深山,也不知在耍什麼詭計。楚天涯與他眉來眼去,不知二人私下又有何密謀。劉延慶仍是辦事不力,這都兩日過去了,也沒從楚天涯嘴裡撬出什麼有用的信息……罷了,我只需好生提防便是。他們兩個,一個是低賤的小校,一個是孤身南下的外使,還能在我幾萬大軍的眼皮底下掀起什麼大浪不成?!
二人各懷鬼胎的暗自思量,漸漸夜已深沉。
正當此時,外圍巡崗的一名軍士突然大叫一聲:「看——好大的一對眼睛!」
馬上,叢林之中便響起了一聲怒怨的咆哮——「吼!!」
童貫與眾軍士頓時頭皮發緊,身上倒出了一身冷汗,「什麼怪物?!」
「是金錢豹子!——快把火堆熄滅了!」耶律余睹與女真軍士們一聽,頓時興奮異常。衝到火堆邊三兩下就將火給撲滅了。
四周頓時一團漆黑,隱隱可以看到前方叢林裡有一對熒亮的獸眼在往來動盪,漸漸的還又多了一對。
勝捷軍士們一片惶恐不安,童貫也埋怨道:「為何要熄滅了火堆?伸手不見五指,如何捕獸?」
「此獸怕火,若是火堆不滅,會將它嚇走!」耶律余睹說道,「王爺,敢與我上前一同力搏猛獸嗎?」
童貫一聽,頓時苦笑——這廝患了失心瘋吧!
「怎麼,不敢?」耶律余睹冷笑,「我等數十人在此,還怕了兩個畜生不成?王爺不去,某自前往——爾等都在此等候,不許上前幫忙!」
說罷,耶律余睹便挎了刀、掉起弓,大步就上前。
眾人都一陣犯寒,童貫更是沒有搭言理會。心說,你以為我真傻呢?
耶律余睹走出了幾步見童貫並沒有跟來,心中暗暗鬱悶:原以為激將法能將他激來,沒想到那廝到了關鍵時候,方才顯出閹人本色,真沒膽!若不讓他落單,我如何下手?苦也!
越發上前幾步,耶律余睹已經隱約可以看到,前方的黑暗之中有兩頭金錢豹子在那裡徘徊往返,時時發出示威的低吼。以多年的打獵經驗來判斷,耶律余睹清楚是自己這一批人,侵犯到了它們占巢棲息的領地。而且,說不定就在宿營地的旁邊,便有豹子的巢穴,其中還有幼崽。
思及此處,耶律余睹心中一動,牽過馬來騎了上去,提起一柄槍在四周小心的搜尋,還真讓他在不起眼的山石縫裡,找到一個獸穴。
耶律余睹心中大喜,便用那槍竿往洞裡一陣猛戳。也不知這洞有多深是否能傷到裡面的幼崽,但這一陣猛戳鬧出的動靜,卻是嚇得裡面的小獸一陣驚叫。
外面不遠處的兩頭豹子聽到幼崽的叫聲,頓時狂怒的嘶吼。眾人大驚失色,馬匹也嚇得亂跳起來。耶律余睹急忙拍馬就跑!
兩頭豹子開始還有所顧忌,此刻護崽心切,一起玩命似的朝宿營處衝了來。加之耶律余睹此前便撲滅了火堆,更讓他們肆無忌憚!
當下便有兩名軍士被撲倒在地慘叫不絕,令人毛骨悚然!
童貫與眾軍士全都大驚失色,黑暗之中又看不清豹子的方位更無法與之博鬥,頓時慌不擇路的四下逃散。兩頭被激怒了的豹子大開殺戒,沒幾下功夫便咬斷了好幾人的喉嚨!
耶律余睹打獵的經驗十分豐富,知道這種猛獸只會對付侵犯地盤、意圖傷害幼崽的敵人,因此最先跑了開去,反而沒有受到絲毫傷害。眼看著數十人在叢林中四下逃散,他心中驚喜不已:好,童貫總算落了單,機會來了!……只是這夜色之中,如何知道他逃到了哪裡?
正在這時,頭頂一道黑影宛如夜鷹急襲而下,落在了耶律余睹馬鞍之後。速度之快,讓耶律余睹全無反應。他以為是什麼襲人的猛獸,當場嚇得他魂不附體槍都扔了。
「將軍莫怕。老夫乃是楚天涯請來助你的幫手!」一個蒼老的聲音響在了耶律余睹的耳邊。
耶律余睹頭上、脖子上的冷汗已是如同瀑布一般傾洩而下,聽到這話方才心情稍安,不由得有些慍惱道:「老先生,人嚇人是要嚇死人的!」
何伯便坐在耶律余睹的馬鞍上,拍他的肩膀嘿嘿的笑:「既然連你都未發覺老夫在此藏身,童貫也就不用說了。將軍果然聰明,懂得驅豹趕人讓童貫落了單。眼下我們要做的,就是找出童貫!」
耶律余睹被驚嚇了一場險些魂不守舍,這時總算漸漸冷靜下來,便道:「如何找出童貫?」
「簡單。」何伯道,「童貫色厲而內荏,最是怕死。這種情況下,他必然吹響號角叫人來援救於他。普通的軍士是沒有他那種東西的。等著吧,用不了多久號角響處,便是童貫藏身之地!」
「那要是當真引來大批人馬,如何得手、如何脫身?」耶律余睹問道。
「此亦簡單。」何伯嘿嘿的一笑,「稍等片刻,就有一場好戲上演!」
「什麼?」耶律余睹滿頭霧水。
「等等到知道了——下馬,先藏身起來!」
此時,童貫等三四十餘人,被兩頭豹子嚇得驚慌的四下逃散,慌不擇路的鑽入了密林各處。童貫十分狼狽的逃出一段路,總算沒被獵豹撲殺。停靠在一顆大樹後坐下來,他咬牙切齒的大罵耶律余睹是個多事的混蛋。稍事歇息安定下來後,他才發現自己居然是孤身一人,眾軍士在混亂之中也不知有幾人被獵豹殺了,其他人也不知逃到何處。
「哎……竟落得如此狼狽!」童貫長歎了一聲,心中越發憎恨耶律余睹。下意識的,他摸出了身邊的號角來。此等號角,非軍中長官與發號施令者不會擁有,一來徵集人馬二來發號施令。
「嗚——嗚嗚!」
夜色之中,號角聲格外的響亮,傳出許遠。
幾乎是在號角響起的同時,山腳下不遠處的一片樹林裡,突然冒出大片的火光。
童貫頓時吃了一驚:「怎麼起火了?——那可不是上山的必經之路嗎?!」
秋冬之季草木枯萎天氣乾燥,加之深夜起風,大火急速漫延越來越大,漸成燎原之勢!
山下傳來一片鼓點大響與軍士的呼喊之聲,彷彿是聽到了童貫號角又看到了火光知道事情不妙,因此大批的軍士往山上趕來。但卻被大火阻隔,便拚命的在取水救火。
火借風勢,風助火威,眼看那火光滔天衝起,都引燃了大片的叢林,將一方天際也要燒紅了。眾軍士根本上不得山來!
「這!……」童貫頓時傻了眼!
倒是有數名一同上山打獵的勝捷軍士聽到了童貫的號角,因此往他這邊彙集而來。
童貫得了這幾名護衛,心中稍安。但猛一醒神,「耶律余睹呢?」
「倉皇之間大家全都逃散,如何得知他逃到了哪裡?」
此時,童貫才隱隱感覺到一絲不妙。彷彿,自己已經落入了一個,人家早已布好的陷阱之中。
「走!」二話不說,童貫將手一揮帶人就走。
剛要動身,突然聽得幾聲利箭破空之聲,身邊頓時響起幾聲慘叫——三名護衛中箭而亡!
「誰?!」童貫全身倒出了一身冷汗:果然中計了!
話音未落,破空之聲再度響起。童貫閃身一躲,一枚利箭擦著臉頰就抹了過去,插在身後的一顆大樹上,箭尾嗡嗡作響。
童貫慌忙躲到了那顆大樹後面,馬上又連著射來三四支箭,全都插在那樹幹上。
「耶律余睹!你敢謀殺本王!」此時童貫心中已是猜中了七八分,因此半試探半唬詐的大叫道。
前方不遠躲在暗處放箭的耶律余睹不由得吃了一驚,「老先生,他如何知道是我?……咦,人呢?」
回頭一看,原本躲在他身後的何伯,居然沒了影蹤!
此時,躲在樹幹後狂喘粗氣冷汗直流的童貫,突然聽到身後一陣風響,冷汗潺潺的脖間感覺到一陣嗖嗖涼意!
他頓時跳轉身來大喝一聲,「誰!!」
「童貫,還認得老夫麼?」何伯彷彿從天而降,落在了童貫身前五步之處。
「你……你是誰?」連番受到驚嚇,童貫已是有點魂不守舍。此前看著身前的這個佝僂的老頭兒,一時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還真是貴人多見忘。」何伯朝前走近了兩步,童貫頓時嚇得往後一跳,腰間的佩刀也拔了出來。
「你、是你!你居然沒死!!」童貫這下認出來了,頓時雙眼圓瞪,滿面冷汗直流!
這時幾名軍士圍了上來,挺起長槍將何伯圍作一圈大喝捉拿刺客。耶律余睹聽到動靜,知道是那個老先生在動手了,因此狡黠的躲在暗處靜觀其變,準備坐收漁利。
何伯四下看了一眼,哼哼的冷笑一聲,「想不到吧,我們還能再見面?」
童貫狠嚥了一口唾沫,眼睛滴溜溜的轉,臉色漸漸的柔和下來,還將刀都收回鞘中,說道:「老師,一別多年,你老人家仍是安好。學生,十分欣慰!——你們還不將兵器收起!」
眾軍士和耶律余睹都大吃了一驚:童貫叫他——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