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06-04
眼看著摘星樓裡劍拔弩張,既然釀出大衝突。樓上觀望的耶律余睹有點坐不住了,心說要是事情鬧大驚動了官府或是激起了民變,可會壞了大事。
於是他又下了樓來,將那些個女真士兵都給斥退了,並對他們當中的幾個人說:「你們幾個,就依了楚天涯的到官府走一趟,又有何妨?難不成這南國的官府,還敢把你們怎麼樣了?少時我跟童太師說兩句,頃刻便放人。」
那幾個女真士兵一聽,紛紛有恃無恐的冷笑,也就不造次了。王荀便出去叫來了太原州府衙門的公差,將四個女真軍士帶了出去。剛剛走出摘星樓時,童貫來了。
童貫便是聽聞了摘星樓裡的事情才急忙趕來了。一眼看到王荀與公差帶走了幾個女真軍士,頓時大急,上前就喝斥道:「你們幹什麼?蔫敢對金國使臣如此無禮?」
王荀忍著火氣,將事情的始末跟童貫說了。
童貫聽了好不惱火,咬牙低罵道:「為了區區一個妓子,卻要與金國使團撕破臉皮!王荀,你是不是越活越回去了,絲毫不曉得大局輕重?!」
「太師!」王荀再也按捺不住了,大聲道,「人命關天!哪怕是妓子,也是我大宋子民!我等軍漢不就是專為護國安民的麼?眼睜睜的看著我們的同胞子民命喪他手,豈能坐視不理?!」
「大膽!」童貫大怒,輪手就給了王荀一個大耳刮子,「你竟敢以下犯上,當眾斥責本王!」
一個大耳光,扇得極是響亮。王荀的臉上頓時留下了一片清晰的掌印。
這時,楚天涯與耶律余睹聽到樓外的動靜,也都出來了,將眼前一幕看得真真的。
王荀恨得咬牙切齒怒髮衝冠,渾身直發抖。轉眼一看楚天涯正在給他遞眼色讓他冷靜。他便生生的將怒火忍了下來,彎腰抱了下拳,「末將無禮冒犯王爺,肯請恕罪!」
眼看著四周圍觀的百姓都漸漸多起來,耶律余睹也怕事情鬧大了,便上前來呵呵的笑道:「太師何必動怒?這其實不怨王將軍。本使確實是酒後亂性失手錯傷於人,不幸致人於死。南國的規矩,向來是殺人者償命;但我是女真人,按我們那兒的規矩,若是害死了人,便可兩方協商,由殺人者賠付對方一頭牛、一錠金便算了結,從此不得兩相怨恨尋仇。但是嘛,我現在身在南國,便取個折中的法子——就讓他們幾個到官府替本使應個景受一受審,賠點金銀了事吧!也免得太原的百姓說童太師誤了王法啊!」
旁邊的宋人們聽到耶律余睹這番話,全都氣得直咬牙。許多圍觀的百姓更是義憤填膺的竊竊私議,說這個女真使者當真是目中無人,藐視我大宋王朝!
童貫見耶律余睹都這麼說了,四周的百姓也有了風議,只好順坡下驢,便道:「王荀,你便帶這幾位使節到官府去走一趟。記住,休得屈待了他們!」
「是……」王荀忍著怨氣,將這幾個女真人帶走。
豈料,四周的百姓越聚越多,「女真使臣殺了人」的事情也不脛而走。他們聽到童貫說「休要屈待了他們」,頓時民怨大起,好多人圍了攏來堵著王荀和女真使者不讓走,大聲的嚷叫,說要「嚴懲兇手、還我公道」!
耶律余睹與童貫都是一驚:壞了,鬧大了!
楚天涯靜靜的看著,不動聲色。他倒想看看耶律余睹和童貫,將會如此處理。
耶律余睹一見這陣勢,提腳就往樓裡走,隨口扔下一句,「童太師,這是你的地盤,你處理!」
童貫頓時恨得牙癢癢,卻又無可奈何!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沒多久,摘星樓外便聚了一兩千的太原百姓。個個激憤異常,說要治拿女真兇手。還有一些過激的青壯男子,要衝破勝捷軍士的人牆防線,進來毆打那幾個女真軍士。更有一些人,撿起地上的石塊就往裡面砸。女真軍士們也被激怒了,輪起刀來就要衝上去砍殺那些百姓。勝捷軍的軍士擋在中間苦苦支撐著局面,好不狼狽!
現場頓時變得混亂起來!
眼看此景,楚天涯不由得心中一動:眾意難違民心所向,童貫要是在這時候挺身而出為民做主,制裁這幾個女真軍士,倒是能收買一大片的人心。不過以他的為人,斷然不會如此……
果然,眼見情形越來越亂似要釀出巨大衝突,童貫真的動怒了!
「來人——給我驅散這群暴民!再敢強行衝撞、圍而不散者,格殺勿論!!」童貫大吼!
在場的楚天涯和王荀,包括那些妓子、勝捷軍軍士和百姓們,全都驚呆了!
王荀頓時急道:「太師豈可如此?這些,可全都是我們自己的百姓!!」
「啪——」
又是一個大耳刮子,扇在了王荀的臉上!
「我看你是活膩了,竟為這班暴民張目!」童貫大怒的吼道,「再敢胡說,與之同罪!——放箭、給我放箭!射死這幫暴民!!」
「太師,不可!!」挨了一巴掌的王荀大驚失色,也顧不得體統顏面了,雙膝就跪在了童貫的眼前抱住他的雙腿,苦苦哀求道,「萬萬不可對百姓動手啊!!」
「滾——」童貫大怒,奮起一腳將王荀踢出一丈來遠,王荀當場倒地吐血、差點昏厥過去!
「若非看在你父親的面上,今日便要治你一個犯上之罪!」童貫盛怒難休,親自拔出了佩刀來朝天一指,「我令既下,誰敢違抗!——給我上,驅散這幫暴民!」
「慢——」楚天涯一聲大喝,吼得童貫都怔了一怔。
「你找死!」盛怒之下的童貫已是近於狂暴,舉刀就朝楚天涯頭頂砍下來!
「嗡——」
沉沉的刀吟,響在耳畔。楚天涯挺直了身子昂然而立,瞇著眼睛看著迎頭而下的刀鋒。
刀頭斬到楚天涯的額頭前不到一寸之地,卻是停住了。童貫的眼中閃過一抹好奇的神色,眉頭也皺了起來。
「太師饒命!」身後的眾妓子大驚失色,一擁而出全都跪倒在了楚天涯身邊,急切哀求道,「請太師饒命,休要傷了楚大官人!」
「楚大官人?——他這豬般一般的賤胚,還配稱楚大官人?」童貫不禁冷笑,緩緩的收回了刀來,「楚天涯,你自比王荀如何?你竟敢硬挺著脖子不躲避,就不怕本王一刀砍下你狗頭?」
「末將區區一條賤命,自然是不值錢。」楚天涯抱了一下拳,淡然道,「但太師這一刀若是斬下,砍去的並非是楚某的狗頭,而是兩國的邦交,與太師自己的前程。」
「哦,還會有如此嚴重?」童貫不由得呵呵的大笑起來,「你一個小校,竟然自視如此之高!本王真為你的厚顏無恥而感到震驚!」
「是,末將是官職低微。但末將卻從耶律余睹那裡,瞭解到了兩國邦交之中的一切利害。並且,在末將不遺餘力的周旋與套近之下,已經取得了耶律余睹的一些信任。」楚天涯不動聲色的低聲道,「太師若想在這場外交談判中取得先機贏得利益,少不得,還要用到末將。末將現在,就像是王爺與耶律余睹的中間人,官職雖小,作用卻大。若是王爺一刀將末將給斬了,耶律余睹必然以為王爺是在向他示威,或是棄兩國邦交於不顧。」
「你竟敢威肋本王,還拿金國使者來壓本王?」童貫幾乎都要被氣樂了,不怒反笑的連連點頭道,「好,好,你這小校,當真有種!我就暫且饒你不死,看我事後如何收拾你!」
楚天涯不以為意的微然一笑,抱了抱拳道:「此間的小事,也不勞太師親自出馬來料理了,不如就請交給末將吧!太師不如進樓去與金國貴使談談,關於兩國邦交的大事!」
童貫犯嚥了一口怨氣,滿臉殺意的瞪著楚天涯,點了一下頭:「好,我看你如何收拾!」
說罷,抬腳就走。
此時,外圍不遠處的百姓與勝捷軍軍士,已經短兵相接的在衝突了。好在這些軍士還保有一絲良心,並沒有真像童貫所說的那樣,當真對百姓們拔刀相向。
這時楚天涯急忙叫那些跪倒在身邊的妓子們起了身來,並將她們叫到身邊,對她們吩咐道:「你們快去幫忙勸服那些鄉親們,讓他們不要與我們的軍士衝突!」
眾女子倒是願意,但又為難。那個死者的姐姐便道:「楚大官人,我等自是知道冤有頭債有主,若是讓鄉親們與兵大哥衝突起來,卻是讓女真狗賊看了笑話……只是,我等口拙,該要如何勸說這些激憤的鄉親們?」
楚天涯皺了皺眉頭心下一尋思,「去,拆塊門板將小艾的屍體抬出來!我自有辦法!」
眾女子疑惑了一下,便也依令而行了。少時後,一群女子抬著小艾的屍體走了出來。楚天涯提了幾條板凳搭起來,自己站到了高處,大聲道:「左鄰右舍的鄉親們,且先聽我一言!——被害的死者小艾,屍體已然在此!她在天之靈若是看到,她的同胞子民與保境安民的軍士們,因為她的死而釀出衝突自相殘殺,豈會心安?」
眾女子一聽話,紛紛觸動了衷腸,好多人都哭泣起來。當下就一起上了前,用楚天涯的這些話語去勸說激憤的百姓。
這一招果然有效,現場頓時平穩了許多。但也有人大聲叫道:「剛才童太師還下令要他們格殺我們!這哪裡是保境安民的軍士,分明就是一群欺壓百姓、替女真人張目的豺狼走狗!」
「大家休要再吵鬧了!楚大官人頂著太師的刀頭、拼了一條性命來調解爭鬥,無非是不想讓我們自相殘殺。」眾女子連忙勸說道,「楚大官人是個好官,若非有他做主,我等賤婢此刻恐怕都已命喪女真人之手!大家休要為難他了!」
有這些苦主出面幫忙勸說,收效果然明顯。現場的民憤平息了不少,但仍有一些人耿耿於懷,不可放過那些女真軍士。
「大家聽我一言。國有國法,軍有軍規。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楚天涯大聲道,「殺人者償命,我楚天涯今日在此立誓——必拿兇手的人頭,來祭奠小艾在天之亡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