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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不死龍城 第35章 狐假虎威 文 / 蕭玄武

    更新時間:2012-05-21

    入城之後,童貫便與耶律余睹並轡而行,在儀仗甲兵的開道護衛之下,浩浩蕩蕩去往唐明街摘星樓。

    以往,唐明街這裡是最為熱鬧的。商舖林立人潮熙攘,是太原一處出名的繁華地帶。可是今天,所有商舖全都關了門,大街上一個行人也沒有。沿途只有一批在甲兵的嚴密監控之下,站在兩道街邊「歡迎」金國使者的百姓。

    楚天涯看在眼裡,心中冷笑:百姓避道,官僚專行——原來這一類行為藝術,在我中華是源遠流長啊,可謂是優良傳統了嘛!

    少時到了摘星樓下,童貫與耶律余睹都下了馬。童貫指著這高大的酒樓說道:「此處便是太原城中最好的酒樓,貴使可曾滿意?」

    「滿意是滿意,只是為何這一路行來甚是冷清?」耶律余睹說道,「久聞南國商市活躍民生富裕,太原也是一座上府,怎的不見半個路人,所有商舖還都關門大吉了呢?」

    「咳……」童貫尷尬的乾咳了一聲,笑道,「得知貴使駕臨,敝城百姓都自願灑掃相迎。為怕打擾衝撞了貴使,所有的店舖商肆也都關了門。」

    「那還有什麼意思!」耶律余睹極是不快的叫道,「本將向來就是喜歡熱鬧,人越多越好!此行南下,本將就是要見識一下南國的熱鬧與繁華——你這不是跟我對著幹麼?」

    這語氣,話像是童貫平常訓斥麾下將士。

    童貫狠狠的嚥了一口氣,臉上仍是堆著笑,抱拳道:「既然貴使有這愛好,那小王就下令重開商市,讓百姓們歸復往日的街市景象便是!」

    「好,這才好。」耶律余睹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抬頭一看樓頂的牌宇,嘖嘖的讚道,「真是好氣派啊,南國就是富有。區區一座民間酒肆,也快抵得上別國的宮厥樓台了!」

    「那貴使就請吧!」

    「王爺請!」

    童貫與耶律余睹便前後腳進了酒樓,大部份人都被攔在了外面,只有王稟父子與幾員大將,以及耶律余睹的副使近侍等人才一同跟了進來。楚天涯因為是特命的「導官」,也獲准一併入內。

    剛進了正堂裡,迎面就跪倒了一片花衣綠裳的女子,整齊劃一嬌滴滴的道:「參見貴使、參見王爺!」

    耶律余睹的眼睛頓時湛亮,都要放出綠光來,放聲哈哈的大笑:「南國的女子,果然溫柔美麗、嫵媚動人哪!光是聽著這聲音,本將的骨頭都要酥了一半去!」

    「呵呵,貴使滿意就好。」看到耶律余睹開心,童貫總算暗吁了一口氣,笑道,「這三十名女樂,便是本王親自挑選了來伺候貴使的。她們個個年輕美貌溫柔可人,又能歌善舞精通琴棋書畫。」

    「嘿嘿,本將對琴棋書畫這些狗屁東西是一竅不通,也沒半點興趣。能跳得好舞、唱得好曲,更重要的是會伺候男人才算好!」耶律余睹一雙眼睛就瞪著這些女子就差嚥口水了,他都沒正眼看童貫,說道,「咦,我說……王爺你身為閹官,這挑女人的眼光卻是不差嘛!奇哉、奇哉!」

    這話一說出,連一向最沉得住氣的王稟都面露慍色,上前一步要與耶律余睹爭執了。

    童貫卻是暗底裡將王稟拉了一把,仍是笑盈盈的道:「貴使說笑了。這些女子貴使若是喜歡,便請隨意娛玩。此外,樓上雅閣已經備好上等的酒菜,專為貴使駕臨之後接風洗塵!」

    「一說我還真餓了。」耶律余睹沒有半點客氣的意思,剪著雙手率先上前,大步就朝樓上走去,還一路說道,「本將聽聞南國有一種最為著名的『花宴』,卻是什麼光景?」

    童貫便跟上前去,說道:「花宴,顧名思義,便是用花來給菜式命名,並且還用花瓣來做輔菜。非是皇親國戚與達官顯貴,吃不得這花宴。」

    「那敢情好。」耶律余睹笑道,「本將今日,就要試一試南國著名的——花宴!」

    「呃,這個……」童貫為難的猶豫了一聲,「今日大宴已備,倉促之間,怕是難以更換。不如明日再請貴使享用花宴如何?」

    「不行,就得今天,現在。」耶律余睹還停下了腳步,毫不客氣的道,「以後每日每宴,都得是花宴,直到本將吃膩了才許更換!」

    王稟、王荀父子及眾將,包括楚天涯在內,都已是怒氣填胸,恨不能衝上前去,一刀宰了這囂張無禮的耶律余睹。

    可是童貫依舊是笑瞇瞇的,將大手一揮,「來人,更換酒饌——上花宴!」

    「多謝王爺!」耶律余睹對童貫抱了一拳,然後放聲哈哈大笑的走上樓去。

    王稟等人在樓下廳堂裡沒有跟上去,此時個個義憤填膺暗自低罵——

    「這狗賊!」

    「賣主求榮、狐假虎威的畜生!」

    「爹,孩兒忍不住了!我要揍扁他!」

    王稟深吸了一口氣,擺手制止眾人,「小不忍則亂大謀。耶律余睹縱然是囂張無禮,但頂多也就只在這裡盤桓幾日。我等不必與這般粗鄙無知的蠻奴一般見識,今後便眼不見為淨了!」

    在場的所有將校,全都怒氣沖沖。唯獨楚天涯一個人,靜默無語。

    王荀看到他這副神態,便將他一把拉到旁邊低聲道:「楚兄弟,你難道沒看到方纔的情景?」

    「這一路上發生的點滴,我都看在眼裡。」楚天涯淡然道,「怎麼了?」

    「楚兄弟難道就不氣憤、不惱怒、不想殺了那狗賊?」王荀既驚且怒的道。

    楚天涯笑了一笑,低聲道:「王大哥有沒有想過,耶律余睹憑什麼敢在咱們的地盤上,如此囂張跋扈?」

    王荀一愣,眨了眨眼睛似在尋思,然後道:「無非就是仗著金國兵強馬壯,欺負我大宋不敢與之抗衡唄!」

    「可不就是了。」楚天涯淡然道,「我大宋如此富饒廣袤,又兼擁兵百萬治下億民,為何就要怕了立國不到十年、擁兵不過二十萬的女真人呢?請恕我打一個很不恰當的比方——現在我大宋,就如同是一頭重病的巨象,面對一匹瘦小的孤狼,也嚇得戰戰兢兢不敢動彈,還讓這匹孤狼騎到了頭上猖獗的叫囂。假使,我們能治好這頭巨象的病,這區區瘦狼又豈敢囂張?」

    王荀十足的愣了愣神,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好像是這道理……但你今天就真的不惱怒不生氣麼?」

    「我既怒且氣,還感覺很悲哀。」楚天涯輕歎了一聲,說道,「耶律余睹還不過是個爪牙走狗,就已是如此囂張跋扈,全然沒把我等放在眼裡。由此可見,金國的將帥是何等的輕視我等!金人自然可恨,但我更多的是對我大宋——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哪!」

    「哎!——直娘賊!天殺賊!」王荀怒急之下還爆起粗口,恨得牙癢癢直擊拳,低聲罵咧道,「終有一日,咱們要在戰場上狠狠的教訓一下金狗,且讓他們再小瞧我等!」

    「王大哥好樣的!」楚天涯微然一笑,說道,「所以,咱們沒必要把火氣撒在一條走狗的身上,大可不必跟他一般見識。真是有志氣的好男兒,二話不說拿起刀槍跟他們在戰場上拚個你死我活!勝負高低是一回事,但就是敢拚命,那樣才不會被人小瞧!——在小弟看來,對待仇人只敢心中憎怒或者私下謾罵全是怨婦所為,沒勁!」

    「說得好!」王稟聽到了楚天涯這話,忍不住擊節讚歎了一聲,走近前來說道,「荀兒你聽聽,天涯多有見識,這才是真好漢的胸襟與膽魄!——你學著點!」

    「孩兒慚愧!」王荀急忙抱拳而拜,又對楚天涯拜了一拜,「楚兄弟好見識,王荀受教了!」

    「師父謬讚了,徒兒哪裡敢當!」楚天涯急忙回禮,瞟了一眼樓上,見童貫已經和耶律余睹進了雅閣並關上了門,便道,「師父,他們進去了。」

    「不管他們。且待有了傳喚,我等再上去。」王稟淡淡的說了一句。

    楚天涯心知肚明——童貫先私下與耶律余睹會了這一會,肯定是要奉送一筆豐厚的「見面禮」嘛,否則,豈非是與他一貫的作風不合?

    這樣的場合,自然不容旁人觀摩。

    過了許久,楚天涯等人在樓下廳堂裡都要等得七竅生煙了,童貫才與耶律余睹從雅閣裡,談笑生歡十分親密的並肩走出來。

    一看這情景,楚天涯心中就道:得勒,童貫行賄成功!

    此時,緊急更換的花宴也已備好,雙方重要人物各有五人入席。楚天涯與王荀則和其他幾名耶律余睹近衛一起,留在了雅閣外候命。

    眼看著天色將黑了,楚天涯肚皮餓得咕咕叫,腿也站得有點酸麻,心裡就在咒罵那該死的童貫和耶律余睹,最好是被魚刺給扎破喉嚨一命嗚呼!

    這一頓花宴直到吃到了天黑夜半,那些獻曲獻舞的妓子們都快要累到暈厥了才算罷休。耶律余睹已是喝得酩酊大醉,童貫親自攙扶他進了臥房,再點派了兩名絕色美姬來伺候他歡度金霄,今天才算完事。

    到這時,童貫才算是吁了一口氣。他將王荀與楚天涯喚來,吩咐他二人輪流在耶律余睹的身邊隨時候命,但凡他有任何要求,一定要盡量滿足。從今日起,二人除獲得准令或與耶律余睹同行外出,不得離開摘星樓半步;但凡平日用度所需之物,可通報郡王府調撥或是差使小卒去拿取。

    然後,童貫留給二人好大一包金燦燦的金子用作招待使者的花銷,這才離開了摘星樓自回王府歇息。

    看著童貫走下樓梯時的身影,已是疲憊不堪頭重腳輕,楚天涯不由得搖頭歎道:要費盡心力的伺候討好耶律余睹這種下三濫的無禮蠻奴,童貫倒也真是不容易。這便是應了那一句——近奸近殺古無訛,惡人自有惡人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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