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05-16
看到蕭玲瓏這副賽若冰霜的表情,楚天涯便有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
「我沒這意思。」楚天涯微笑道,「只是這滿桌的菜餚酒水,不吃浪費了。不如將阿達與阿奴叫來一起吃吧!」
「你若是能叫進來,我沒意見。」蕭玲瓏輕揚了一下劍眉,展開扇子來悠然的搖著,說道,「他們就是餓死,也不會在我吃飽之前進食,更不會與我同桌而食。」
楚天涯點了點頭,「我看得出來,他們對你是非一般的忠誠與尊敬。」
「沒錯。和你們無信無義奸狡狐滑的南人相比,我們契丹人的耿直與忠誠,是你們望塵莫及的——哦,用你的話來說,這樣的優點你們是『不具備』甚至是『無法理解』的。」蕭玲瓏搖著扇子,似笑而笑的道,「楚大官人,你認為呢?」
「請你不要把『南人』這樣的字眼掛在嘴邊。白四哥不是告訴過你,不管是南人還是契丹人,其中都有好有壞麼,為何要一竿子打翻一船的人呢?」楚天涯平聲靜氣的道,「再者,我好像沒得罪過你吧?為何一直對我冷嘲熱諷?」
「沒辦法,誰叫你是南國的官吏?」蕭玲瓏撇了撇嘴道,「我與南人誓不兩立;我曾立誓,今生要以殺盡南國的昏君弄臣與貪官污吏為己任。要不然,我也不會飄零江湖輾轉千里,來了南國還落草為寇。」
「你是遼國皇戚貴族,憎恨大宋我能理解。但滅亡遼國的畢竟是女真人,為何我卻很少聽說你說起憎恨女真人呢?」楚天涯好奇的道。
「我蕭玲瓏雖是女流,但一向恩怨清楚愛憎分明。」說到這裡,蕭玲瓏的方才舒緩了一些的臉色,又變得冷峻起來,她道,「女真人滅掉了我的國家殺害了我的同胞,自然與我有仇。但當年女真人也是被我大遼國的昏君弄臣們給逼反,然後奮起反抗真刀真槍的打敗了我們。在契丹人的意念裡,從來都尊敬比自己更加強大的勇士。女真人是我的仇人這沒錯,但同時也是值得我們尊敬的對手;至於南人……我真的不想多說,想必你也知道!在宋金聯合攻遼的過程中,南國就是一個趁火打劫落井下石的卑鄙小賊。這就好比,一個平常跟你相處得還不錯的鄰居,在你家遭了強盜洗劫的時候,非但不幫著抵抗強盜,還尾隨著強盜偷搶你家的東西、傷害你的家人——這樣的鄰居,豈非是比強盜更加面目可憎?」
聽完了蕭玲瓏這一席話,楚天涯沉默良久。
蕭玲瓏別著臉側目看著他,見他半晌無語,於是道,「是不是無言以駁?」
「你說的是事實,我有何可駁?」楚天涯淡然道,「其實的確不用你說我也知道,現今我大宋是君昏臣黯文恬武嬉,離亡國已經不遠。從夥同金國聯合滅遼的那一天開始,我大宋就自己邁開了步子,在走向滅亡。道君皇帝和他身邊的一群|奸臣,還有領軍北伐的童貫等輩,就是我大宋的掘墓人。他們傷害的不僅僅是契丹人,還有我們大宋的子民。」
蕭玲瓏的神情略微一滯,輕輕的點了一點頭,「你總算是說了一句中肯的話。其實我也知道,這天底下大部份的人其實都是好人,壞人從來都只是少數。但可悲的是,現今的南國就如同當初我大遼國一樣,由少數的壞人佔據高位執掌了乾坤。南人也好契丹人也罷,其實都是這些極少數壞人的受害者。」
楚天涯不由得笑了,「聽起來,這些道理彷彿是白詡貫輸給你的?」
蕭玲瓏臉色一寒,慍惱的瞪了楚天涯一眼,「照你說來,我偏就是個不明半點事理之人?」
「我說……」楚天涯笑得更樂了,「你怎麼像一隻刺蝟?稍有半點風吹草動,你就縮成一團,渾身的刺都根根豎起啊?」
「沒錯,我就是刺蝟!」蕭玲瓏霍然站起了身來,「所以你千萬別幻想能接近我!——話不投機,告辭了!」
說罷,她轉身就朝外走。
楚天涯雖是略感意外,但也沒有出聲挽留,而是搖了搖頭輕笑一聲道,「那麼下次有機會,再聽你說說七星寨的事情吧!天色已晚,好走不送。」
「你!……」剛剛走出幾步的蕭玲瓏卻是站住了,既是驚訝又是氣惱的看著楚天涯。
「我怎麼了?」楚天涯似笑非笑的道,心中卻想,你以為你氣沖沖的要走,我就會可憐巴巴的央求你留下?憑什麼啊!——美女我見多了,你又不是我什麼人!
蕭玲瓏凝眸深看了楚天涯兩眼,神色極是複雜。但她也未再多說一句,而是徑直走出了酒閣。隨後,楚天涯就透過窗子,看到他們主僕三人走出了摘星樓,逕直往興富客棧的方向而去。
「還真是只刺蝟!看來她的確是受過很深的傷害,不然也不會如此過敏與偏激。」楚天涯暗自好笑,轉而又想道,我如果像她一樣國破家亡孤身流浪,說不定比她過無不及吧!正如白詡所說,蕭玲瓏其實是一個識大體、有主見而且頗富正義感的女子,外表雖然冷酷,但其實並不缺乏愛心,這從她出手相助張儀敏就可以看出。
看著這滿盤大桌的酒菜,已經在軍營裡吃過晚飯了的楚天涯沒有半點胃口。但這些菜基本上沒吃動,就這樣被浪費了,楚天涯覺得很可惜。
於是楚天涯喚來茶飯博士結算飯錢,同時叫他們將這所有的酒菜都打包裝起,讓人送到他家中。
幾個茶飯博士剛取來食盒開始動手打包,蕭玲瓏卻又突然出現在了酒閣裡。
看著眼前這些人,她若無其事的悠然道:「你們幹什麼,我還沒吃完呢!」
眾博士都愣住了,楚天涯便笑了起來,說道:「那便繼續吃。」
蕭玲瓏卻沒有坐下來,杏眼冷寂的環視眾人。那幾個酒博士被她看得渾身不自在,識趣的道了罪便退出去了。
楚天涯笑道:「請坐吧,難不成站著吃飯?」
「不許笑!」蕭玲瓏沒好氣的將扇子一收拍在手裡,「你是不是很得意,就在心裡嘲笑我?」
「沒有。」
「就有!」蕭玲瓏忿忿道,「看你這神色表情,分明就是在心裡譏諷嘲笑我!」
楚天涯笑得更樂了,「好吧,有!」
「你!……」蕭玲瓏都要被氣樂了,她眼珠兒朝上翻了個白眼,氣惱且無奈的道,「罷了,不與你徒口舌之爭——就將這些酒菜都搬到你家裡去吧,我們去你家吃。」
「這大半夜的了,去我家?」
「這有什麼?我嫌這裡人多嘈雜。」
「你要幹嘛?」楚天涯眨了眨眼睛,「我可是正經人!」
「想什麼呢!!」蕭玲瓏的臉頓時紅了,羞惱的道,「我是想去你家,瞭解一下那位姓何的老軍僕!」
「哦,早說嘛,大半夜的這樣嚇我。」楚天涯笑道,「我說郡主殿下今天怎麼肯屈尊和我吃飯呢,原來是衝著何伯去的——那走吧!」
「哼!你還真是不愧龍城太保之名,滿肚子男盜女娼!」蕭玲瓏恨恨的瞪了楚天涯兩眼,轉身先走了,「你的動作最好快點!」
楚天涯暗自好笑了一陣,只得又叫來那些個博士,將酒菜打點好了送往家中。
等楚天涯和幾位酒博士到家時,蕭玲瓏已經站在他家門口了。
此時夜已深沉,整座太原城也就只剩夜市和勾欄這些地方仍是熱鬧。楚天涯開門進去時,何伯便穿衣起床掌著燈籠迎了出來,「少爺怎麼大半的夜的回來了?哦!——」
何伯這一聲「哦」可是拖了長聲,而且哦得意味深長。看著跟在楚天涯身後的蕭玲瓏,他咧著黃板牙就在那裡笑。
「你笑什麼?」蕭玲瓏的臉又刷的一下紅了,「我、我跟他沒什麼!」
「老頭子可沒說你們有什麼啊!」何伯笑得更樂了。
「你!……你這老不羞!你心裡沒想好事!」蕭玲瓏哭笑不得。
「咳!」楚天涯乾咳了一聲道,「何伯你可得小心啊,蕭郡主可是能窺人心思的,別人心裡想什麼她全知道。」
「呵呵,那厲害了。」何伯樂呵呵的道,「原來真是郡主啊,老頭子失敬了——少爺取來這許多酒菜,可是要與蕭郡主消夜?只怕這酒饌冷了吃了傷身,老頭子這去升火,替你們熱一熱。」
「有勞何伯了。」楚天涯笑著將酒菜等物交給何伯去打理,就請蕭玲瓏進後宅正堂安坐。
蕭玲瓏雖是落難貴胄,但畢竟是天生的孤傲心氣。今天被這一老一少兩個男人調戲了幾回,心中很是窩火。剛進了後堂沒等坐下來,她就猛一擰身欺到了楚天涯身邊,將扇子比著他的脖子,恨恨道:「信不信我切斷你的喉嚨?」
楚天涯都習慣她這樣了,不驚反笑的深吸了幾下鼻子,「好香啊!」
「流氓!」蕭玲瓏大怒,手上當真發力就往楚天涯的喉間切了下來!
楚天涯往後一仰脖避過這一擊,同時條件反射的使出了軍警格鬥術予以反擊——雙手順勢往前一探、一抓,左手抓牢了她握扇的手腕,右手飛快的在她的手肘一頂,使她頓時失力。然後雙手執拿她一條胳膊發力扭反,側身頂肩往旁邊就是一個大力側壓!
「呀!——」蕭玲瓏的胳膊頓時被反,疼得驚叫一聲,整個人也被壓得彎下腰去。
驚怒之下,蕭玲瓏的反應也算是極快。手臂雖是被壓,但她異側的一條腿卻如蠍子倒尾一般就朝楚天涯後腦勺踢來。
這種貼身的格鬥,楚天涯可是經歷多了,對這招早有防備。於是頂肘一擋側頭一閃輕鬆應付。他倒也不想就這樣卸了她的胳膊,於是只將她往旁邊一個推送,鬆開了手臂將她扔了開去。
蕭玲瓏幾個騰挪倒閃一翻身,如同狸貓一般輕巧的落在了桌子上。她捂了捂被扭疼的肩膀,蹲著身子如同一匹鷙伏待機的獵豹,驚怒的瞪著楚天涯,「小賊,原來你會武!」
「你沒說過我不會啊!」楚天涯拍了拍手笑。
「找死!」蕭玲瓏咬牙吐出這二字,驀然一抖腕,手中一道飛刃白光就朝楚天涯喉間擊去!
這速度堪稱電光火石根本無從閃避,楚天涯心中大寒——死了!
「光——」的一聲響,那道白光飛到楚天涯近前時卻被一物撞飛,倒插在了門板上嗡嗡作響,原來是一匕飛刀!
同時房中落下另一物,原來是何伯的那根枴杖。
「蕭郡主,這你就不對了。」何伯扶著門板,一瘸一拐的走進來去撿他的枴杖,聲音沙啞的道,「我家少爺並未與你有深仇大恨,奈何一出手即是殺招?」
楚天涯滿頭的冷汗就下來了——這妞真彪悍,這是要殺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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